第39章 这小子可以啊

公交，站台，人群……

        早餐味，香水味，皂粉味……

        车厘子在人头攒动的公交车厢里艰难地移动着，自从上次地铁事件后，更多的人选择乘坐安全性更高的公交车，如果发生机械狗袭击事件，他们可以在第一时间逃到更安全的地方。

        幽闭，黑暗，围困感。

        这是现在的人对地铁的评价，桐城市的地铁网错综复杂，至今已建成八条线路，基建成本大，利润回收期长，特别是新建的环市地铁线，刚投入运营一个月，机械狗在郊区的肆虐使它在上周停运。

        交通部不得不开始考量地铁这种运输工具的合理性。

        一个正常人，比如像车厘子这样普通的桐城市民，当然不会对刚兴起几十年的“地铁”产生质疑，它的出现让很多“老古董”适应了好一阵子。

        然而，临近的桦城市却最先抛弃了这种交通方式，理由是太占地儿了，它占了本可以修建地下停车场、地下立交桥，甚至是地下旅游景点的地方。

        在桦城市一骑绝尘的带领下，清洁能源的兴起，诸如：海藻油、细菌电池等的开发和利用下，使私家车的数量直线飙升，但桦城却是全国最不堵车的城市。

        桦城把立交桥建在地下，将力学美感发挥到极致，形状各异的交通线路稳定支撑着地下车道的结构安全，类似以前的高速公路，但又不像穿山隧道那样闭塞，他们把视线拓展到一个体育场大小的面积，使司机在地下行驶时和在地面行驶没什么两样。

        和交通部门一样，车厘子最近也在研究这些东西，因为公司的教研组将最新的公考大纲列出来了，她需要赶在学员之前将这些东西弄清楚。

        这对她来说很容易，一晚上可以记一百多页的内容，但也很麻烦，因为她要搜集资料，然后整理成册，还要冲一杯浓烈的咖啡，花费四个多小时的时间去备课。

        而这些内容，对于在桦城市土生土长的范默凯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他只需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将给学员们听，而且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所以，车厘子的学识第一次被新人碾压了。

        她站在教室前，给实习生们培训最后一节课的内容，确保他们出去给学员们上课的时候肚子里有墨水。

        她按了按手中的遥控器，打开一篇关于“桦城市和桐城市湿地公园占地规划意见不合”的文章。

        范默凯看到这篇文章标题时，就抑制不住脸上的微笑，好巧不巧，这篇文章是他和导师合作完成的论文，这种前沿的理论居然出现在桐城市的公司培训课上，他不禁对坐井观天的老桐城刮目相看。

        车厘子标注了屏幕上的一句话，给实习生们念道：“桐城区想要保护湿地公园，禁止任何人为干扰，而桦城区企图利用最先进的技术把这里改造成污水处理基地，并采用全息影像的手法搭建旅游缆车……”

        范默凯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这是一篇被改过的论文。

        他当时在文章里写的是：“桐城市囿于技术困境，无法将“湿地保护”和“旅游开发”二者结合起来，又因桐城市的旅游政策对桦城有诸多偏见，导致两市地理位置交界线上的湿地开发意见不统一……”

        范默凯摸了摸耳朵，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毕业论文，心里略显尴尬。

        桐城市果然还是那只千年不变的老乌龟，但凡从桦城的杂志期刊上引用一点笔墨，都能把主题思想扭转180度，得出完全不一样的结论。

        接受培训的员工们私底下开始交头接耳，对于涉及“桦城”的考题还是第一次出现在桐城市的模拟卷里。

        “请大家安静一下。”车厘子喊道，“大家以后都是公司的顶梁柱，如果在教学过程中遇到这种新题型，你们会如何对付呢？”

        她的视线扫过座席，将目光定位在发呆的范默凯身上，“范默凯，来给大家做个示范。”

        范默凯缓缓站起来，紧锁眉头，不知有些话当讲不当讲。

        “没事。”车厘子鼓励道，“随便说，主要是考察一下你们的临场反应，不至于之后被学生们问住了，给公司拖后腿。”

        范默凯抿住嘴，鼓了鼓腮帮子，“这篇文章……被改了很多。”

        教室的议论声又开始了。

        “这个不重要。”车厘子云淡风轻地说着，用遥控器敲了敲桌面，“大家静下来，听范默凯答题。”

        “好吧。”范默凯妥协了，他从车厘子的眼神里能读出一些信息，就好像在强调，这种事情在这里司空见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顿了顿，没怎么组织语言，直接开口答道：“我认为在自然恢复的基础上，完全可以推进对湿地旅游业的开发，况且桦城市已经拥有这些新兴技术了，它们是绿色的，是可持续的，最新一期‘文旅产业发展大会’明确指出，‘科技发展到未来，一切都可以透明化、可视化’，桦城将‘可视化’确定为此后旅游业发展的第一要义，强调了虚拟现实与旅游业融合的重要性。”

        所有实习生的目光此刻齐刷刷汇聚在范默凯身上，他们或许真的闭塞太久了，以至于习惯将陈旧的知识像口香糖一样反复咀嚼，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桐城市的所有文化知识都陷入了敝帚自珍的僵局里，幸运的是，他们已经开始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邻桌的女生痴痴地撑住下巴，仰望着范默凯，觉得他浑身散发着渊博的气质，嘴唇微颤，发出小迷妹似的声音：“天呐，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的人，肯定是从桦城过来的高材生。”

        女生前桌的男生回怼：“你什么意思，我们桐城市的就是乡巴佬了？桦城市的就是高富帅？”

        女生不屑地暗讽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男生恼火道：“你屁股歪成这样还当老师呢？那么喜欢桦城，留在这里做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

        女生回了个白眼，懒得搭理。

        有范默凯在，车厘子今天的培训课上的格外疲惫，每隔几分钟就要维持一下课堂纪律，好不容易下课了，还要眼睁睁看着范默凯被众多女生围在座位上，别说那些心生嫉妒的男生了，就连车厘子也羡慕不已。

        刚才的小迷妹激动地坐在范默凯身旁的座位上，说起话来差点破音，“我下节课……可以坐在这里吗？”

        “坐吧。”范默凯爽快地答应着。

        女生一个劲地往范默凯身边靠，“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张漫溪。”

        “张……”

        女生没等范默凯停顿几秒，便在纸上工整地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张，漫，溪……”范默凯看了一眼，“记住了。”

        张漫溪娇羞地顺了顺鬓边的发丝，“算卦先生说我命里缺水，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范默凯礼貌地笑了笑。

        “你不好奇吗？好多人觉得我这个名字含水量太多了。”

        范默凯配合道：“哇，你家人还信这个？那应该给你起个‘张淼淼’，比这个还补水。”

        车厘子咬着牙，捏了捏手里的笔盖，像看见风流倜傥的儿子被不知名的“野花”拐跑时的心情。

        “我以前是乖乖女，乖到只考年级第一，而且从来不谈恋爱，这是我第一次鼓足勇气向异性示好！”她的呼吸愈发急促，羞得满脸通红，“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范默凯假咳了一声，眼神不经意往讲台上瞟了一眼，看见车厘子苦大仇深似的闷不做声，心里倒有些小得意。

        “我有喜欢的人了。”

        张漫溪如晴天霹雳，她其实早就料到这么优秀的男生不会单着，但从范默凯嘴里亲耳听到这句话还是心如刀绞，两行晶莹剔透的泪花瞬间划落下来。

        车厘子一只手抵着额头，侧身坐着，冷笑了一声，心想：好家伙，这小子藏得够深的，明明都心有所属了，还每天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示好，跟踪她，骚扰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脚踩两只船，和异性暧昧不清，早就应该看透这个人，简直是养鱼大户，是渣男里的战斗机！

        她习惯性地掏出手机，装模做样地刷着课件ppt，一副兢兢业业的模样，等教室的实习生们都走完了，她才缓缓起身，打了个哈欠，姿态妖娆地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楼下取外卖，再去办公室和那群叽叽喳喳的老师们共享午餐时光。

        “啊！”她仔细一看，教室角落里还坐着一个男生，身形健壮，有点像闺蜜的男朋友牧格，但比牧格低一点，看样子有179cm左右的个子。

        “老师，你不吃午饭吗？”男生的声音弱弱的，和健硕的身材完全不匹配。

        “啊，吃，我点的外卖。”车厘子摸着脖子，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我也点了外卖，老师，我能和你一起吃午饭吗？”男生的肤色较白，圆圆的脸蛋上有两坨红色的光晕，阳光从窗外照下来，洒在他年轻的脸上，梦回学生时代。

        “呃，行。”车厘子不忍心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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