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春山如笑（3）

　　初墨的神情单纯如稚童，“怨您什么？”

　　后宫不得干政，皇上也并不想说得太明，“朝堂上的事，朕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朕虽为天子，处事却比常人要更艰难些，有很多事是不得不做，诸多掣肘朕也无可奈何。”

　　初墨点点头，吐字清晰圆润，“您要用付章京，所以要抬举熙嫔。您要打压我爹，所以不能许我高位。可您什么都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理解您的处境呢？”

　　皇上不比先太子和庆王，一个无人问津的小皇子赶鸭子上架当了皇帝，登基之前连自己的党羽都没有建立起来，还得同先皇留下来的人争权夺利，并不能随心所欲。

　　皇上一愣，声音莫名带上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季玉成教你的？”

　　初墨摇摇头，眨了眨眼，眼神渐渐变得浑浊，呼吸也愈发重了，忽然伸出食指朝自己指了指，没收住直接戳到了脸上，“嘻嘻，没人教我，我自己猜的，我是不是很聪慧？”

　　皇上把初墨的手从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上薅了下来，醉酒了的人下手没轻没重，指甲在酒窝子里生生掐出了个半月的印记。

　　像是想起了什么，初墨软趴趴地挣扎起身，皓腕一搭环住皇上的脖子，委屈地撅起了嘴，红唇距皇上的脖侧不过一指距离，呼出的带着酒气的气息一浪一浪地扑在皇上的脖子上，“我爹才不会告诉我呢，我爹从来都不理我。您也不理我，我爹也不理我，我可太无聊啦！我多想见您呀，您不见我，我心都要碎了，您多来瞧瞧我呀。”

　　皇上的心揪了一下，眉头紧了紧，把初墨轻轻环在怀中，轻语低喃：“朕想补偿你，但你无功未孕，朕不能无故进你位份，只能在年节时借故大批升了一拨，把你也夹在中间。”

　　初墨舌头开始打起了结，话在嘴里裹成了一团，“哦……夹在……夹……”

　　皇上面上浮现出了懊恼，“朕也想见你，可召了你一回，你吓得跟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朕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偷偷来瞧你。”

　　皇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皮偷偷掀起瞟了初墨一眼，生怕心悦的女子真的恼了他。

　　初墨一言不发，乖乖趴在皇上肩头一动不动。

　　皇上试探地拍了拍初墨的脊背，“小丫头？”

　　初墨突然直喇喇向后倒去，皇上方才怕弄疼了她，只是虚虚环着，一时不妨没拉住，让初墨倒回了床上。

　　皇上赶忙上前，确认初墨没事才放心，眼前的小女子阖上了眼，呼吸均匀绵长，已是睡得很熟了。

　　皇上哭笑不得，适才一番掏心掏肺的辩解，也不知这个醉醺醺的小酒鬼到底听进去了多少，罢了，缘分二字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皇上心里空荡了二十多年，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一个小丫头制服了，除了认栽还能怎的？

　　皇上一把将初墨打横抱起，摆正了身子，细心掖好了被子，阖衣躺在了初墨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背，看着她好像梦到了什么，听不清她嘴里的喃喃。

　　红烛渐短，长夜将尽，少女的淡淡清香裹着酣浓酒气萦绕在鼻尖，皇上也慢慢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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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头疼，眼皮好重！

　　躺着不动也是满脑子天旋地转，初墨努力想撑开眼皮，睁开眼发现眩晕更甚，只好又紧紧闭上，嗓子又干又痒，声音带上了一抹沙哑：“水……”

　　一盏温茶递在嘴边，初墨小心嘬了几口，还是怕呛着，费力撑着坐了起来，眼睛半闭半阖间瞄到窗外还是一片漆黑：“什么时辰了？”

　　一双干燥修长的手轻抚了抚初墨的发间，像哄小孩儿一般，“还早，你再睡会子。”

　　温润的嗓音像天雷般在耳边炸响，初墨瞬间清醒过来，瞪大眼睛朝旁边一跪，声音带上了几分惶恐，“皇，皇上！”

　　怎么能不惶恐？昨夜只饮了一杯便撒起了酒疯，对着皇上大呼小叫地说了诸多了不起的……质询？

　　还别提寒冬腊月里浇了皇上一桶冰水，这可是妄图损害龙体啊！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初墨眼睛鼻子全都皱在了一块儿，眼泪汪汪，“皇上，求您看在正月未过不利动刑的份上，别把妾身打入刑部大牢，妾身自知罪无可恕，自请在永巷冷宫自省一生。”

　　想哭不敢哭的小模样把皇上逗笑了，“冷宫？你自请去冷宫？”

　　初墨心冷得仿佛坠入了深潭冰窖，果然仅仅是终老冷宫已经不足以宣泄皇上心中的怒火了。

　　初墨不知该说什么来让皇上消气，嘴唇哆嗦着，刚欲开口，忽然被一片炙热的男性气息覆上，身子也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初墨未出口的话被堵在口中，“唔…”心房不知不觉中被撬开，初墨眼神渐渐涣散，从后颈起的一片颤栗逐渐散发到四肢百骸，被火热的浪潮卷起来，涌进了爱情的深海漩涡中。

　　旖旎遍地，热浪将息，一室春意掩不住，窗外虽寒意凛然，几株嫩黄的迎春花儿却俏生生地攀上了枝头。

　　“朕去上朝了，你好生歇着。”微热的气息滑过初墨的耳廓，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颤抖。

　　初墨慌忙想爬起来送皇上，一动却四肢都软绵酸痛，好似睡梦中被千军万马碾过一般，浑身上下娇弱无力，脸颊两侧的红晕未消，几番兴起导致的泪珠还挂在初墨的眼角。

　　皇上已经起身预备离去了，看着初墨的样子又坐回了床沿，一把将初墨揽进了怀中，将将冒出青茬的下巴来回摩挲着初墨的头顶，低沉的嗓音混着让人颤栗的沙哑，“小丫头，你再这般看朕，朕今日就要成了那因色误国的昏君了。”

　　初墨吓坏了，夜里本已是多番哭泣告饶，要是皇上再不走，她恐怕到明日都起不来了，赶紧被子一拉盖过了大半脸，只露着眼睛在外面，“妾身恭送皇上。”

　　皇上笑了笑，戏谑的笑意从黑眸直达眼底，“朕走了，你好生将养着，下回不能再这么弱了。”

　　初墨脸一红，干脆整个人蜷在了被子里，谁弱了！分明是你太专横，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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