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风雨欲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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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道是本性难移,熙嫔养伤闭门不出一俩月,也没能憋出个文雅娴静的性子来,一张口还是熟悉的不过脑:“我们姐妹自是不怕的,又不曾作恶,问心无愧的怕甚的天打雷劈?倒是有些恶贯满盈的人,还是莫要出门的好,当心一道惊雷劈下来,囫囵尸首都收不全。”
初墨靠着枕头看她,一侧脸上的铅粉略厚,许是为了遮盖疤痕,只一眼不细瞧的话,看不出有什么伤痕,这便好了,心里原先觉得对熙嫔的那一丝丝对不住也烟消云散了。
民间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宫里这么多女人挤在一块儿,比外头戏台子还要聒噪。一群宫妃聚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你来我往打机锋,最开始只是为争一个爷们儿,后来就变了味儿,什么都争,争位份,争吃穿用度,争衣食住行,日子久了,连自己最本真想得到的东西也快忘了,只知道要踩着别人出头,一句话也不能输。
初墨最不耐的就是这个,却身在其中不由自己,她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娘娘说的是,就是不知雷公电母替天收拾人的时候,有没有个什么准头。妹妹原先还在闺里的时候,家里请过一回道士,说是言语皆有灵,口无遮拦不积阴德,也是为自个儿凭添业障。所以别以为没杀人放火就能于心不亏了,还是掂量掂量自个儿口上积没积德罢!”
上回熙嫔来大闹永寿宫的时候,初墨采取的是不吵不闹悉听尊便的态度,熙嫔便一直以为初墨嘴里不利索,是个打不出屁的闷葫芦,冷不丁碰上了尖牙利嘴的还击,气得手指尖儿戳着人,浑身发抖,“你!你!你!”
来的其他嫔妃虽不声不响,一切都瞧在眼里,在她们眼中其实也没个谁对谁错,巴不得有着如日中天娘家的熙嫔和独擅圣宠的季贵人掐起来,打个你死我活才好呢!
话是这么说,装模作样还是得到位的,大家眼巴巴瞅着婉嫔,谁叫她位份高年岁长呢?白日里担着大家伙儿姐姐长姐姐短的称呼,这种时候就得有身先士卒的觉悟。
婉嫔没法子,掖着帕子腆着笑拉了拉熙嫔的袖口,低声劝了几句,“咱们是来探病的,万一闹起来给季贵人气得病大发了,那岂不是咱们的罪过?”
气病大发了?气死了才好呢!熙嫔忿忿不平,恶狠狠地剜了婉嫔一眼,凭什么划伤她的脸就可以既往不咎,这小蹄子不过是无病呻吟娇喘两声,合着整宫都得看她脸色不可?
婉嫔一瞧熙嫔的眼神,唉呀不好,不但没把人劝住,还往熙嫔伤口上多撒了把盐。
婉嫔住了口,悄悄往边上退了几步,打定主意就算其他人再是把她往枪口上戳,她也不说话了,没得无端被记恨上,误伤死了都没处说去。
初墨半眯着眼睛躺在床上,精准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就着婉嫔大把大把撒的盐,往熙嫔的伤口上再雕朵花儿,初墨淡淡地开了口,关切问道:“娘娘说话中气十足,想来身子养得是大好了罢?上回来了永寿宫一回便病倒了,妹妹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极了,好几回都想去探探娘娘,可惜日日都要去养心殿御前伺候着,一步也离不开,妹妹实在是分身乏术啊,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听听这话说的,像极了话本子里恶毒的女妖精,话出了口,初墨也感叹于深宫对自己潜移默化地影响,她变了,变得连自己也快不认识了。
熙嫔虽是人见恼鬼见愁,往日京中聚会里人人都看着她父亲的面子对她好生恭维,能让她真枪真刀打嘴仗的机会其实并不多,初墨所言又一字一准儿地戳在她伤口上,她竟然除了暴怒外,说不出一个字来,坐在有束腰的杌凳上,眼睛死死钉住初墨,手狠狠抓着圈椅的扶手,心里将那雕花花梨木的把手看作是季初墨的脖子,恨不得将之拧断而后快。
气氛僵至此,谁也不想开口惹不快,也没人头一个起身告辞,大家还巴巴等着看热闹呢,于是来探病的嫔妃们,有的探天有的看地,有人研究起了横梁上的画儿,有人眼观鼻子鼻观心,满屋子的人却半点声响都没有,配上屋外凄厉的风雨,实在怪异得紧。
没人开口也就没人绵里藏针,初墨乐得清静,心里还惦念着缃儿,干脆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直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关上,屋里才有了人声,小宫女脆生生的嗓音贴着初墨耳朵响起:“小主儿,缃儿姐姐回来了。”
初墨猛地掀开被子就想往床下蹦,一睁眼却瞧见满屋子的红飞翠舞,愣了愣,转头疑惑地看向厉姑姑,眼神儿里的含义再清楚不过了:这帮子人怎么还没走?
厉姑姑一言一行不会出错,不动如山,没什么明面儿上的回应,唯有一双眼神里,满满的尽是无可奈何。
初墨只能又虚弱地将被衿盖回去,对进来通报对小宫女吩咐道:“这儿的姐妹都不是外人,没的什么好见外的,缃儿既然回来了,让她进来回话便是。”
小宫女“嗳”了一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缃儿和绛儿各拎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进来了,向各位娘娘跪下问安。
绛儿?
初墨都想不起来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见过绛儿了,上回绛儿想在皇上跟前儿出头,被初墨按了回去,就开始耍小性儿,天天喊头疼脑热肚子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当职。
罢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待遇总归是与旁的宫人不同的,既然和缃儿一同来了,也许是想通了罢,能想明白是最好了。
屋里的嫔妃们谁不知道皇上许了季贵人特权,每月一回能让宫女子出去寻宝回来,虽然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这不消说,可谁听了不嫉妒得咬牙切齿?鬼在乎淘回来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那代表了皇上独一份儿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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