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哟，芸娘，这是又做啥好吃的了？”

        一路上，昨天去档子喝过竹叶青的男人女人纷纷看着白纱布盖着的木盆，都好奇的发问。

        “你们等下来我档子光顾就晓得啦，保准让大家满意！”

        沈晚芸这样回。

        到了档子处，面摊前依旧维持着热闹的景象，两大坛竹叶青在昨儿个下午就已清空，但今日又因为那木盆里的神秘东西来了一批观望凑热闹的。

        毕竟昨日的活动不可谓不实惠，他们很期待今日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只见沈晚芸将木盆放在灶台上，起锅烧水将白糖糕稍稍加热，一股子清甜怡人的糯米香缓慢四溢开来。

        她利索的揭开锅盖，离得最近的镇民纷纷探头过来。

        “各位街坊们，昨日的竹叶青虽好，却不能惠泽妇孺乡邻，昨儿个我连夜琢磨出一款男女老少皆宜的糕点，还望大家多多捧场。”

        她望着逐渐围拢靠近过来的人群，话头一转又道：

        “但是呢，因为时间紧促，且制作过程耗时耗力，这款糕点每日限量发售，且今日作为首发日，提前交一个铜板预定即可享受明日半价。”

        “今日依旧是回馈乡亲，一碗阳春面送一块试吃糕点，单独售卖每块两文。”

        沈晚芸用瓦碗装好一块巴掌大的白糖糕，这是时文在她说话间切好的。

        此时旭日初升，天边的第一缕晨曦正好打在莹白蓬软的白糖糕上，给它渡上一缕柔和的金边。

        泽云镇的镇民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不见油光却通体柔白的糕点，闻其米香清甜浓郁，又听沈晚芸介绍的限量发售，难免觉得有些新颖好奇。

        顿时人群议论纷纷，昨日竹叶青喝的最多的几个人已经坐下想尝试一番。

        却听得又有人问道：“芸娘，你这糕点叫啥名字呢，我咋闻着像大米做的糕。”

        “米糕有啥稀罕的呀，我家那口子就会做，两文钱一小块未免太贵。”

        说话这人昨日因在外干活没赶上竹叶青大放送，心里酸溜溜的有些不痛快。

        乾元国国土肥沃，泽云镇地处国内主粮仓蕲州边界，土壤多为黑土，盛产粗梗米。

        而梗米虽然在粮食中价格偏上，却并不稀奇，至少连沈晚芸家都吃得起，且常年用作主食。

        说话那人口中的米糕只是梗米蒸熟捶打紧实后搓成的小圆饼，一般都是无味的，烧菜时贴两个在锅边蒸软或烤着蘸点盐巴吃。

        正因为简单管饱，泽云镇家家户户都会制作，特别爱在过年前多做些储存。

        “刘哥您这就外行了哈，身为庄稼人咋能闻不出糯米味呢，我这糕点名叫糯米白糖糕，材料选用的那可是蕲州产的糯米粉哩。”

        为了和以前款的白糖糕区分，沈晚芸在名称里加了糯米两个字。

        乾元国粳米产量充沛且稳定，但糯米近年来产量稀少，的确算得上珍贵，至少价格比大米翻了一番。

        沈晚芸这袋还是两年前沈母生病时，她偶然听面摊食客议论糯米比大米营养健康，便一直记在心里。

        为了让沈母好起来，她默默存了小半年的钱途步走到很远的大集市买了一大袋。

        只可惜，沈母那时已然病重，请来的大夫说她只能吃些粳米熬的稀粥，否则会因难以克化加重病情。

        还没等她研究出糯米如何健脾的吃法，沈母就撒手人寰了。

        那袋子珍贵的糯米沈晚芸舍不得打开，总想着在更重要的时机拿出来。

        上一世直到“认祖归宗”，她都没有等到更重要的时机。

        重活一回，沈晚芸时刻谨记自己要活在当下。

        且今年朝堂会颁发农耕令，专门划分土地耕种糯米，糯米价格也会逐渐回落，不再稀奇。

        一年后糯米更是像粳米一般，常人也吃得起。

        而围观的众人一听蕲州，脸上纷纷划过向往之色，那可是粮仓国库，听说那里的粮食多得怎么都吃不完，镇民都拿大米饼当毯子盖。

        能够从那么富饶的地方被选中流通外售的糯米，成色口感定是极好的。

        这沈晚芸售卖的白糖糕更是新颖，外边瞧着晶莹米白，糕体细密紧实，长得和米糕完全不一样，倒是有些新奇。

        “给我来一碗面罢！我先来尝尝这味道有何稀奇。”

        一个面摊常客首先出声，反正他也爱吃这儿的阳春面，今日免费试吃，算是白得一块糯米糕，又何乐而不为呢。

        “好嘞！”

        沈年高兴的应道，他敢打包票这人吃完一定会爱上这种独特口感的。

        时文用刀熟练且刀工颇好，早已经将所有的糯米白糖糕分成均等的小块。

        沈年过来盛了一块给那人端去，又去帮沈晚芸烧火煮面。

        围观众人的眼神随着沈年手中的糕点移到那个常客的脸上。

        常客用一支木筷戳起糕点，见糕点匀实，入筷不塌，他满意的点点头。

        这芸娘一向为人实在，用料舍得，当得上一句货真价实的称赞。

        这样想着，他心底的期待感又多了两分。

        伴随着扑鼻的馥郁糯米清香，常客轻轻咬了一口这独特的糕点，一股子清甜缓缓入喉留香，瞬间便将他惊住了。

        这糕点甜而不腻，弹而不坚，入口虽不松软，却软糯适口，口感当真美味独特。

        他没有立即发出评价，而是大口吃着手中糕点。

        吃完整块糕点后，他微舔唇瓣，那股糯米的清香萦绕在口间不散，似是回味无穷。

        “好！”

        常客轻拍桌子，竖起大拇指。

        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语言，只用了一个“好”字形容。

        “真的莫？你怕是芸娘请来的托儿吧？”

        人群中有人表示不信，他也找了个空位坐下，只点了一块糯米白糖糕。

        他就是最先质疑米糕价格贵的刘大，他昨日外出做活计，晚归后却听说此处有免费竹叶青喝，喝过的人赞不绝口，流连忘返。

        错过的刘大倍感懊悔，今日特地推了活计来凑热闹，却没想到今日推出的只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米糕。

        就算是糯米做的又咋样，他不信一个糯米糕能好吃到哪里去。

        他有些失望，甚至觉得芸娘这是在敷衍大伙儿，想想今日因请假损失的工钱，刘大更肉疼了。

        双重打击下，他决定干脆花点钱吃一次，然后狠狠打脸批评芸娘浪费他时间，敷衍乡亲们的行为是不对的。

        糯米白糖糕很快被送至他面前，刘大并未急着吃，也仔细瞧了一下外形。

        【嘁，长得还可以。】

        他没有用筷子，而是上手直接用食指和拇指捏起糕点咬了一口。

        晶莹洁白的糕点入口那瞬间，刘大的脑海中只划过两个字——

        【真香！！！】

        这香软又弹牙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吗？

        真是神奇又美妙的口感，他一口接着一口，不停的制造和回味那股新奇的软弹感觉，直到咬到舌头。

        “嘶——”

        刘大响起吸气声，舌头被咬破流出的鲜血让他口中泛起腥咸。

        “呸。”

        他朝着脚边地面轻吐出一口带着鲜血的唾沫。

        鲜红色给围观群众带来很强的视觉冲击感。

        “刘刘大你咋啦？”

        最先看清鲜血的人紧张的颤着声音问道。

        刘大还在痛得直吸凉气，他低着头，冲众人摆摆手，示意没事。

        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一下子让众人脸色巨变。

        “糕里有毒！！！”

        人群中的沈壮大声喊道。

        镇民们纷纷哗然退后，反应快的已经嚷嚷着要报官，最先吃的食客右手直扣喉咙，想把刚刚吃下的糕点吐出来。

        “啊？”刘大一脸懵逼的抬头，刹那就明白大家误会了，他正想解释，却见场面已经乱作一团，沈壮挤进人群最前面，还用力将他按在座位上。

        “大兄弟你干啥？”刘大用眼神示意问道。

        觉得自己抓到沈晚芸大失误的沈壮却看也未看，还颇亲密的将一脸懵逼的刘大用力搂进怀里，故作伤心的哀叹一声。

        “我苦命的刘大兄弟啊，年纪轻轻的，就糟了这般苦难，被个毒妇害了！”

        “啊，大兄弟我跟你很熟吗？”被一个大男人紧紧抱住，刘大更懵逼了，竟然一时忘记了反应，只会用眼神示意。

        这边的沈壮完全不看怀中人反应，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厉声质问沈晚芸。

        “沈晚芸，你毒害泽云镇居民，是何居心？”

        “莫不是我刘大兄弟说了你几句不好，就被你怀恨在心，蓄意毒害！”

        “你这人实在是心胸恶毒不配为人！乡亲们快报官把她抓起来！”

        最好把沈年这个杀人犯亲弟弟也赶出泽云镇，这样面摊子就是他沈壮的了。

        沈壮痛快的想着，他还在为沈晚芸当日顶撞他的事耿耿于怀，却又眼馋昨日沈晚芸赚的钱。

        想到昨日甚至连自己的两文钱都被她赚去了，沈壮心中更加痛恨，诅咒沈晚芸如此不识抬举迟早要完！

        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沈壮抬眼看向沈晚芸，想着对方一定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他心中更痛快了。

        却见沈晚芸似笑非笑的抱胸看着他，也不出言解释。

        死到临头还一副镇定的样子，真是蠢货。

        这样的人这么能把面摊经营好呢？

        沈壮暗恨的盯着沈晚芸，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未注意到周围安静怪异的氛围。

        沈大娘从人群中挤进来，踌躇着扯扯他的衣袖，想示意他看怀中清醒的刘大。

        却被上头的沈壮甩了一耳光，心中暗骂这蠢婆娘就会捣乱，这么关键的时候还不去报官来拉他作甚。

        他酝酿一瞬情绪，眼含失望：“沈晚芸，就算我是你爹的堂弟，人命关天，这次我也不会包庇你！否则定会寒了乡亲们的心！”

        【我就说你们经营不好摊子，果然犯了那么大的事，真妙啊。】

        沈壮在心里补充道，又自顾自的挤出两滴愧疚的眼泪。

        “刘大兄弟，都怪我教导无方，让堂侄女害了你的命，你一路走好啊。”

        他边说边低头，想看看刘大被药死的惨相，却与震惊得瞪大两个眼睛的刘大对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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