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忘皆空

就在亚玟生怕自己会不会一个神经绷不住又要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壮举时，这位未来的她竟然向麦格教授递交了辞职信。

        理由完美得甚至找不出被拒绝的理由，虽然她也并不觉得自己重要到非她不可，但显然她低估了麦格教授对她几番波折后泛滥的母性光环。

        这位平日里一丝不苟，甚至跟她算不上多亲近的女性，在看到她的辞职信时，竟然不自主地哭了起来。

        这似乎是她为自己哭的第二次。

        亚玟的心也随着揪了起来，不过她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远离斯内普——这显然也是亚玟本人喜闻乐见的。

        “……你为他做到这份上！可他是怎么对你的……可怜的姑娘……到底为了什么要掏心掏肺地对他……”麦格拉着她的手，流着泪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到最后甚至有点岔气。

        “教授……不是你想的这样……”亚玟试图插话。

        “梅林啊，不是我想的这样！还能是怎样！你受的伤是假的吗！你之前为了他做的那么多事都是假的吗！他倒好……”麦格义正严辞地打断她。

        亚玟只好默不作声地听麦格的哭诉，并且思索为什么话题会从她要辞职这件事变成了对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控诉大会？

        “……所以你不能离开，这件事我绝对不同意！你可以休假，直到你想上课为止，我倒要看看西弗勒斯能狠心到何种地步……”

        然后麦格雷厉风行地将她的辞职信塞回她手里，再将她送出了校长办公室。

        直到从楼梯上下来，滴水兽复位，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克里斯这段时间一直有意无意地跟她偶遇，看得出来他对两人间突然冷淡下来这件事有些无措。好几次克里斯从教室出来撞见她时，都想跟她搭话，不过却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同时，亚玟注意到斯内普似乎如愿以偿终于当上了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教授。每次在教职工休息室，都能看见他几乎隐形般地捧着厚重的教科书坐在角落的位置，羽毛笔一刻也不停地书写着。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交流。对于亚玟，斯内普仿佛已经彻底将她归为了陌生人行列，连点余光都不愿意施舍给她。

        此外令人头疼的是，预言家日报乃至整个魔法界的大部分巫师，对两人的关系都趋之若鹜，哪怕只是在霍格莫德一个不经意的擦身而过，都能被好事的记者写成“两人为了躲避记者刻意装作不认识分开走”。

        “……整个魔法界都对这一对隐秘的恋人怀有极大的好奇心，呼吁两人公开的声音愈演愈烈，欧洲魔法界的巫师们甚至自发成立了两人情侣档的粉丝联盟。不过与之相对的，也有随之而来的反对声。

        众所周知，亚玟·加西亚出身于法国贵族家庭，而贵族阶级的联姻一直是数百年来经久不衰的传统，所以两人能否突破桎梏获得加西亚家族的认可还有待商榷。

        此外，据可靠消息,在亚玟·加西亚休病假期间，一直代替她授课的是她当年在德姆斯特朗作交换生时的男友——克里斯·雷斯科特。

        据悉，这位前男友与加西亚一样同属法国贵族圈，他的出现无疑对支持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声音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底下的配图是斯内普和克里斯的对比图。

        西弗勒斯·斯内普

        身份:梅林勋章一级、二级获得者,国际魔药联合委员会名誉顾问,当代最年轻魔药大师,狼毒药剂发明者

        年龄:38岁

        身高:182cm

        外貌关键词:苍白消瘦

        克里斯·雷斯科特

        身份:雷斯科特家族长子,公爵爵位继承人,法国巫师日报年度票选最具魅力男巫师第二名

        年龄:24岁

        身高:180cm

        外表关键词:儒雅英俊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是战后的和平让他们闲到无事可做于是只能写这些八卦来博销量了吗？还是在第二页！”亚玟将预言家日报甩到桌子上，明显不悦。

        此时她正借着周末回到了法国的庄园，坐在温暖的壁炉前，而米欧则正翘着二郎腿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还好爸妈自从你痊愈了之后，就回中国去陪祖父祖母了，不然成天看见这些消息他们估计会狠狠数落你一顿。”

        亚玟白了自家哥哥一眼，“怎么，你好像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米欧将腿放下来，笑着说：“我可是你哥哥，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说吧，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你在说什么？”亚玟一惊，心里直打鼓，面上却波澜不惊，“我听不明白。”

        “得了吧，傻妹妹，”米欧抿了一口波斯菊茶，故作高深道：“早就发觉你不对劲了，没想到你是真的喜欢上了西弗勒斯·斯内普。”

        “瞎说些什么！”亚玟别过脸去，瞪着壁炉生闷气。

        “好啦，”米欧将起身坐到她脚边，炉火将他的浅色头发烘托得十分温暖朦胧，“这没什么，跟我说说吧，你哥可是你的狗头军师。”

        “哪里学来的称呼……”亚玟小声嘟囔着，见米欧正认真地含笑看着自己，只好微叹了口气，将与斯内普间的种种过往倾吐出来。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壁炉里的火噼里啪啦作响，映射着米欧逐渐沉下来的脸。

        “……就是这样，我不可能告诉他，嗨，我才是莉莉·伊万斯，那会毁了他那么多年的付出。我们没可能的。”

        米欧将大手覆上她的手，成日没个正形的他此刻难得没出声。

        “其实当初看见报纸上写你从伏地魔眼皮子底下就救走他，背负上通缉的罪名，又为他洗刷罪名的时候，我就隐隐感觉，你对他的感情，远不止那道牢不可破咒。可是我没想到，你受诅咒竟也是为了救他……亚玟，你长大了，我为你担忧，却也为你高兴，你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哥哥……”亚玟动容地看着他。

        米欧拍拍她的脸颊，“可是如果不告诉他真相，多年后想起来，你是否会后悔？”

        亚玟被这个问题问得怔住了。

        如果是让被禁锢在这具身体里的她来回答，她可能会说，就让往事随风吧。可一想到自穿越过来之后的种种，又隐隐觉得不甘。未来的自己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只是为了功成身退，相见两相忘吗？

        未来的自己，会作出怎样的回答？

        隔天，她回到霍格沃滋，一副没事人一样的表情在礼堂用了晚餐，并向麦格教授说明下周起就能重新开始上课了。

        克里斯隔着麦格坐着，显然也听到了亚玟的话，他主动开口：“你能重新上课真好，我现在刚上手魔药课。不过你还是要保重身体，如果有任何不适，我还是可以帮你代课的。”他的语气很自然，隐约间似乎有些不同。

        “谢谢，我想我能应付。”亚玟干干地说。

        克里斯隔着麦格向她投去一个久违的自然笑容，让亚玟瞬间放松下来。

        麦格夹在两人中间，叹息一声，默不吭声地起身离席，空出了位置。

        “克里斯……”亚玟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亚玟，即使回不到过去，我也愿意成为你的朋友，仅此而已。当然，如果你回心转意，我随时都在。”他又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温和迷人的大男孩。

        亚玟看着他坦诚的表情，点了点头。

        晚些时候，亚玟梳洗完，在睡裙外披了件黑色长袍，慢慢踱步到了西侧塔楼。

        从这里往下看，正好是礼堂侧门外的小花园。

        她想起那个圣诞舞会，也是这样清风朗月的夜晚，她在花园里欢快地转圈。

        不知道这个未来的自己，此时此刻，又在想些什么呢？

        她叹了口气，在10月微冷的空气中，将长袍拢了拢，缩着头转身。

        几乎是立刻，她闻到了斯内普的气味，那是一种久违的，混合着魔药的浓郁气息。

        抬眼，果不其然，斯内普正站在前面不远处。显然，他也散步来了塔楼。

        亚玟的心猝不及防地揪了一下。

        “斯内普教授，夜安。”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斯内普嗯了一声，光线有些暗，只有墙上的零星烛火摇曳。

        亚玟过分用力地紧拽着长袍，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却在路过时不小心被长袍绊住了脚。跌落之际，一只大手稳稳托住了她。

        “谢谢，”她小声道。

        斯内普的手却没有松开，亚玟抬头怔怔看他。

        “谢谢，”他说，“我确实欠你一句谢谢。”难得没有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说了一句人话。

        “不客气，”亚玟深吸一口气，主动放下手臂。

        斯内普蓦然将手握成拳头也放下了去，他的声音极为平静，“那么晚安，加西亚教授。”

        亚玟笑了笑，没有搭话，不紧不慢地转身走了。

        回到办公室，她对着无人的办公室沉默了片刻，接着取出一个空魔药瓶，用魔杖抵着自己脑袋，将初遇斯内普的那缕蓝白色回忆缓缓抽出，放入其中。她将魔药瓶放在办公桌上，出神地看了一会。

        然后再次举起魔杖，低声道：“一忘皆空。”

        “加西亚教授，斯内普让我来取上课用的止血剂和生死水。”

        第二天一早，一个二年级赫奇帕奇的学生老实巴交地在教室门口喊住了她，似乎有点害羞，他低着头不敢看亚玟。

        “应该在我办公室桌上，前两天就准备好了，口令是‘柠檬汽水’，”她和善道。

        小男生赶紧像一只受惊的小鸟般跑走了。

        “我有这么可怕吗？”亚玟喃喃。

        亚玟又成了神采奕奕的如尼文教授，走到哪儿都少不了吸引一群学生的目光。最近她似乎迷上了对黑魔法诅咒的研究，一直泡在禁书区翻阅一些孤本。

        就在亚玟暗自数着什么时候不靠谱的白光才会再一次来临的时候，复活节如约而至。虽然魔法界并没有过复活节的传统，不过难免被麻瓜影响，因此每年的复活节晚宴总是少不了。

        相比圣诞节，复活节晚宴就要小巧精致了许多，不过学生们仍是格外兴奋。男生们又开始了一年数度的寻找舞伴大作战，情侣们也不出意外开始扎堆出现。

        复活节前一周的周末，亚玟在禁书区进行学术研究，直到肚子里传来饥饿的呐喊，她才发觉已经天黑了。

        揉揉有些发黑的眼睛，正准备起身离开，却不料碰到了最不可能也最不应该出现的人。

        “亚玟·加西亚，”斯内普面色铁青地站在她身后，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不过从他抱臂的姿势可以推断，时间不短。

        “斯斯斯内普教授，”亚玟一个激灵，吓得差点把珍贵的孤本甩到地上，“你你你怎么在这？”

        舌头差点打结。

        然而斯内普只是紧盯着她，这样专注的眼神不禁让亚玟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你干什么？”她狐疑着问。

        斯内普的眼神总是那么阴鸷凌厉，可这次，为什么她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一丝哀伤？

        “没事的话我要去吃饭了，可把我饿坏了，”亚玟咕哝着，将孤本放回书架上，准备从他身边穿过去。

        手腕在一瞬间被抓住。

        亚玟讶异回头，见斯内普的头垂得低低的，发丝垂荡在两边，将他的侧脸遮住。握着自己的手却是那么用力。

        “在赫奇帕奇送来上课的魔药中，我发现了一瓶很有意思的东西。”他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她一边疑惑问着，一边试图松开斯内普的钳制。

        “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手愈发用力,声音也很是克制。

        亚玟紧皱着眉头,“知道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瓶该死的……”

        预想中的咒骂并没有说完，亚玟甩开了他的手，吃痛地揉着自己的手腕，“斯内普教授，如果你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那麻烦你自己慢慢欣赏就好了，我们可是平平无奇的同事关系，希望你不要再做出这种类似人身攻击的行为。”亚玟坦然的目光直射他的眼睛。

        半响，斯内普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些不可思议，“遗忘咒？”

        “什么遗忘咒？斯内普教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么我先告辞了。”亚玟腹诽着转身就要走，又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过头说道：“如果你精神不稳定的话建议去找一下庞弗雷夫人？难道是战后创伤？不应该啊……”亚玟碎碎念着。

        斯内普低垂了着脸，终于还是转身，“打扰了。”

        与此同时，白光终于亮起。

        亚玟想伸手去够斯内普，只摸到了一片衣角，然后她像是被什么击中般，睡了过去。

        身体像是变成一片浮游，漂荡在水面上。

        亚玟想抬手，却浑身使不上力。

        她听到有人叫她，里面有米欧的声音，爸妈的声音，邓布利多教授的声音，麦格教授的声音，克里斯的声音……数十种声音，数百种声音，唯独没有斯内普的声音。

        “醒醒……”有人轻拍她的脸颊。

        可是她睁不开眼睛。

        “醒醒……”

        她用力抬起眼皮，看见头顶人影憧憧。

        “太好了，终于醒了。”

        待视线聚焦，她才发现头顶围着一圈人，米欧、邓布利多、麦格、庞弗雷、哈利三人组……

        她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竟然能动了！

        “那个……”也能说话了！“今天是几号？”

        “2月15号了，亚玟，你和西弗勒斯已经昏迷一周了，”邓布利多语重心长地说。

        亚玟支起身子环顾一圈熟悉的面孔，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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