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陆烟宁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摇摇晃晃的跟在班师回朝的队伍后面。

        她迷朦着双眼，艰难的坐起，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受伤的地方，发现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新长出来的血肉粉粉嫩嫩，如刚出生的婴儿。

        她伸了个懒腰，掀起垂帘，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迟安在一边静静地跟着，心里踏实不少。

        她又往前后瞟了瞟。军士们身上完好的衣甲已经变成了破布烂衫，而之前在战前那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也已经被幸福和愉悦所代替。

        时移世异，陆烟宁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春秋。

        “我这是睡了多久？”她皱眉问道。

        “五天。”迟安从车后取出一杯温水和几块酥皮点心，从窗口递给她。

        陆烟宁接过来，发现点心还酥软温热，像是新出锅不久的。她几日未进食，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看到最爱吃的酥皮点心，立刻两眼放光，一口塞进嘴里。

        大概是终于进了食，不但肚子停止了咕咕的抗议，大脑也开始转起来。

        她感受着口腔内酥皮点心的余温，暗暗思道：自己一直昏睡，什么时候醒来谁也说不准。而要保证自己刚醒就有新鲜的温食吃，起码得要日日都备下一份新的。

        回朝的队伍虽然走的是官道，却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想买到这样的酥饼，只得多跑不少路去周围的村落。

        虽然这点路程对于轻功极好的迟安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接连几日天天跑去远处的村落，又要回来追前行的队伍，定然还是会累的。

        陆烟宁看着迟安，他背剑而行，走得轻稳又沉默。

        “等回凤都，叫上庄大哥一起去馔玉阁吧！”陆烟宁边往嘴里塞边目带星光的说道：“惊雀九阁，馔玉阁首当其冲，咱们来凤都也不少日子，也该尝尝这天下第一美食楼的味道了。你不是最喜欢吃「梦江翠鱼」吗？我听说馔玉阁做得「梦江翠鱼」可是一绝呢！”

        迟安听了，却是皱眉，道：“我没有喜欢吃「梦江翠鱼」。”

        陆烟宁撇撇嘴，不信道：“得了吧，你吃一道菜从来不过三口，唯有「梦江翠鱼」，你每次都会吃四口！这样还不算喜欢？”

        迟安愣了一下，头一低，算是默认，低低地说了一声“好。”

        返朝的队伍又走了好几日，陆烟宁才隐约看到了凤都城门的影子。

        这期间，傅衡峄派人来诊查陆烟宁的身体，都被她没好气的轰走了。毕竟一想起他在自己的伤口里下药，害得自己昏睡数日，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过总算，历经万千，终于回到了凤都。这个她熟悉的地方。她的势力在这里，她的谋算在这里，这是属于她的棋局，她的战场。

        岭北的种种都是意外，意外的人，意外的事，意外的决定。现在终于能从这意外中走回原途，陆烟宁觉得欣慰。

        可是欣慰没过多久，随着凤都城大门徐徐打开，一封急报传来，整个队伍停在了城门口。

        紧接着，官兵举着□□围拢在陆烟宁的车架四周。

        陆烟宁打开车门，探头看去，却见傅衡峄带人前来。

        “芙祥城叛将王禄被灭口，他手中所有与粱悦通信的信件和证物被悉数毁灭。我们怀疑这件事可能与你有关。”

        傅衡峄举着那张急报用审判的语气对陆烟宁说道。

        陆烟宁跳下马车，一脸匪夷所思：“傅衡峄，你到底是属猪还是属白眼狼？”

        她为了北境又是献计又是冲锋陷阵，怎么可能去灭王禄的口？

        “王禄就是在这几日被杀的，而他被杀时毫无还手余地，说明对方是个顶级高手。这几日你虽然处于昏迷之中，但是迟安却多次离开队伍，所以他很有嫌疑。”

        陆烟宁耐着性子听完这狗屁不通的话，忍无可忍的叉着腰骂道：“你有病吧！迟安离开是为了给我买点心，根本不是去杀什么人。况且话说回来，他与那王禄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再者，你空口无凭，有什么证据吗？”

        傅衡峄微微一笑：“作案动机现在还未清楚，但是证据倒是不少。”他动动手，很快从后面走出了一个人，他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说道：“是他，大人，就是他。当日我在王守将的屋外看到的，就是他。”

        “他是王守将家中的管家。你要的证据”傅衡峄幽幽的解释道。

        陆烟宁看了他一眼，并不吃他这一套，道：“我又不认识他，你随便拉来一人就说是王守将的管家，你让人怎么信？况且，就算他真的是，凭你相国大人手眼通天的能力，让一个下人做伪证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傅衡峄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不会认账，于是从袖口拿出一个东西，举在陆烟宁面前：“那这个呢？”

        陆烟宁一看，呆了半晌，傅衡峄手里的是一块通体黝黑的千年玄铁，方坨子的底部歪歪扭扭刻着一个「安」字。

        这是迟安十八岁的生日那天，她送给他的礼物。

        只此一份，独一无二。

        “这是在王守将的尸体现场发现的。管理军需的偏将说他曾亲眼所见迟安持有此物。陆烟宁，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迟安杀害叛将，毁灭证物，有通敌之嫌。他为你的属下，你定然脱不了干系。来人，将此二人打入牢中，听候问审！”

        傅衡峄高声说道。

        凤都城门口素来最是热闹，到处都是人。往来做生意的商旅，运送货物的马队，例行检查的官兵，送亲远行的百姓，除了他们，凤都西城口今日还格外聚集了许多人来迎接相国大人的凯旋。

        傅衡峄义正严辞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就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陆烟宁和迟安被绑上了囚车，一路带入了廷尉府大牢。

        来迎接的官员除了齐太后悉心选的一众文官，还有一个就是宇文钊。

        宇文钊怀抱双臂，看着囚车内无能为力的陆烟宁，他下意识的摸了摸之前被陆烟宁捅刀子的地方，幸灾乐祸的笑了两声。

        “恭喜相国大人凯旋而归！”宇文钊走上前去奉承道。

        若是放在平时，宇文钊定然不会说出这样的奉承话。他素来心气极高，从前傅衡峄执掌北军的时候，他便常常因为傅衡峄年轻势弱而轻视于他。后来傅衡峄被拜相国，他更是嫉妒万分。

        再加上傅衡峄提的那个南军军改法令差点革了他宇文家百年来的军权，要不是陆烟宁和萧庭杀了玄烈皇帝，这会儿恐怕他早就跪到宇文家祠堂哭诉去了。

        不过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看着傅衡峄能那么痛快的收拾陆烟宁，他觉得甚是过瘾。

        傅衡峄礼貌性的微微点头向他示意。在几位官员的陪同下，入宫面圣。

        太极殿上，齐太后垂帘听政，小皇帝坐在宽大的金椅上看着殿下的众臣发呆。此时的他大概还不明白，穿着一身明黄的朝服坐在金椅上意味着什么。可能在他看来，这又硬又大的长椅远没有后宫里宫女姐姐们新编的摇椅舒服。

        傅衡峄上报了北境的局势，齐太后代小皇帝说了一大通溢美之词，还说要为他设宴，傅衡峄婉拒，说还在先帝服丧期，酒宴就不必了。宇文钊听了嘲弄的一笑，小声嘟囔了一句“虚伪”。

        从太极殿出来，傅衡峄叫住走在前面大摇大摆的宇文钊。

        “宇文将军请留步。”

        宇文钊回头：“哦，相国大人，有何吩咐？”

        “宇文将军可是要去翠微宫？”

        宇文钊还不想曝光他已与萧庭联手之事，于是连忙否认：“我…我去什么…”

        “如果宇文将军要去翠微宫，我们可以同行，正巧我还要和殿下谈谈陆烟宁的事情。”傅衡峄似乎并不在乎他要去翠微宫做什么，直接打断道。

        宇文钊一愣，心中突然一紧，随后用假笑掩饰突如其来的紧张，故作轻松的说道：“大人找错人了吧！陆乐正已入太乐府，有什么事应该去找太乐府卿张司年，找长公主殿下做什么？”

        “张大人只管乐律之事，想必是管不了弑君犯上的事情吧。”傅衡峄淡淡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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