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试探②

变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起初，他们的车子是很平稳地行驶着的，谁知——

        “嘣——”

        一声巨响，姬袅忽然觉得身下的车子凌空悬了起来。紧接着，车子又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刚在还在打盹的林崭顿时被惊醒，三魂被吓飞了两魂半，一脸的惊魂未定。

        还没等他们搞清楚状况，窗外就又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又是一道剧烈的撞击。这一次的声音，更是直接炸在了他们的耳边，车身陡然一震。

        震得姬袅的耳边嗡嗡作响。

        “坐稳了！”驾驶座里，传来了林旧的一声厉喝。

        突然一个提速，一下急转。车子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一旁的岔路，一路狂奔着、疾驰而去……

        姬袅一只手拽紧扶手，另一只手则慌忙去探身上的安全带，还好是系好了的。

        车子的前方，是一条通往h市的省际公路，在通了高速之后，便已经很少有车会从这条路上过了……

        没想到，仅仅隔了一日而已，林旧居然又一次驱车来到了这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车上，不只有他一个人……

        一阵轰鸣声响起，林旧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身侧传来林崭“啊”地一声尖叫。

        姬袅看着仪表盘上的指针已经突破了一百五，而且还在持续攀升，直至逼近二字大关。

        伴随着林崭愈见高亢的惨叫声，姬袅回头去看，在他们的身后——

        有一辆黑色的大g，正大张旗鼓、肆无忌惮地追了上来。

        那个开车的人，只一眼，姬袅就能认出他是谁——又是那个藏头露尾、阴魂不散的黑衣人，老熟人了！

        一番你来我往的追逐之后，姬袅注意到后方的大g丝毫未被甩下，反而越咬越紧。

        就在这时，前方陡然出现了一道急弯……

        车道的内侧，是一面怪石嶙峋的山壁，横亘在他们面前；而外侧，护栏的外头，是垂直落差将近十米的一处崖壁。底下黑黢黢的，依稀只能见到幢幢的树影，那是一片密林。在密林的尽头，应该有一条河，因为她听到了那边有着淙淙的水流声。

        摆在面前的是一道很直观的难题：

        不减速，车子会在离心力的作用下，撞向路边的护栏，说不定还会连人带车，一起摔下崖底；但如果减速，又会被身后的大g再次撞上，直接撞向内侧的山壁……

        该怎么选？能怎么选？

        姬袅抬眼去看坐在她前方驾驶座上的林旧，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林旧那越绷越紧的下颌线，和他握紧在方向盘的手上，那突然暴起的青筋，和发白的指端。

        最重要的是，他会怎么选？

        那一刻，姬袅忽然觉得周遭那些乱七八糟的声响，还有那些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危机都不重要了。她的全部心神，都用来了关注林旧的选择上——

        他是想要拼一把？还是想要认命？他会想要活着？还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那一刻，世界在姬袅的眼里，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她看到林旧的手扶上了车座旁的手刹上，她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车子忽然再次加速，全速朝着前方猛冲了过去……

        先是“吱呀”几声突兀、刺耳又凌厉、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响，那是车轮抓不住地面后、后轮滑过地面的摩擦声。

        身侧传来了林崭的口哨声，姬袅侧头去看，只见林崭一脸兴奋地望向她：“漂移耶！这是在拍《速度与激情》吗？”

        其实姬袅能理解他的兴奋，要不是因为不合时宜，她嘴里的那句“真特么的帅！”也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窗外又是“哐”地一声巨响，车身猛烈地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

        那毕竟是有着“钢铁巨兽”之称的大g，对方并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操作，只是靠着出众的性能，和强悍的车身，竟硬生生地疾驰而来、再一次朝着他们、冲撞了过来，直至将他们的车子挤进了山壁之间。

        车壁被狠狠压向四处都是凸起的怪石的山壁，后视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刮跑了，钢架车身和石壁互相挤压，噼里啪啦，一路火花带闪电。右侧的车门被撞得凹进了一大块，车窗玻璃被碾成了齑粉，兜头盖脸地泼在三人的身上。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车身在晃动了片刻之后，周遭的一切，就又再度复归平静。

        那巨大的冲击力不容小觑，在这接连不断的连续撞击之下，姬袅只觉得脑子里七荤八素的，恍惚间似乎连灵魂都被甩出了躯体之外，脑子里只剩下从车子的底盘处传来的“嗡嗡”的轰鸣声，那是车轮空转的声音。

        她是被林崭给硬生生给摇回神的。只见对方一手一个，疯狂地晃着她和林旧，他的嘴里，正念念有词着什么，神情十分慌乱。

        姬袅用尽全力去分辨，才听清了几个零星的词语，他说：“……着火了”

        空气里果然迅速弥漫上了一阵浓烈的什么东西正在燃烧的焦味。

        姬袅倏地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眼前那早已经被撞得七零八落的车前盖上，窜出了一条火舌，不仅如此，火势顺着漏了一地的机油，迅速蔓延，不一瞬间就包围了整个车厢……

        “怎么办？”林崭的声音里有了些微的颤抖，他总算有了恐惧的实感。

        姬袅的手缓缓地探向自己的左腕，眼睛却慌忙去寻向窗外。天色才刚刚暗下来，灰蒙蒙的，天上无星也无月。

        该怎么办？姬袅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没事的。”一道温和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底的一切焦虑，和不安。

        姬袅抬眼，对上了林旧那双如深海般幽邃、沉静的眸子，温和得似乎能安定人心。听见他用极快的语速说：“找机会弃车，往下、往河边跑！”

        姬袅愣了一下，和林崭对视一眼，然后郑重地点头，说：“好。”

        “砰——”地一声，后头的大g又一次缓缓退后，然后加速，朝着他们撞了上来。

        于此同时，姬袅看到林旧拉动了手刹，车子就这样再一次向前被推动了几米，然后，依照惯性，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朝着道路外侧的悬崖，缓缓地滑行了过去。

        身后传来了车子加速时、发动机微微轰鸣的震动声，姬袅知道，那是大g的那个黑衣人，又一次踩下了油门，他想将他们，连人带车一起撞进一旁的崖底。

        车子被往下推着，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姬袅飞速扯下了身上的安全带，提脚去踹身侧的车门，然而，那扇车门却是——

        纹丝不动。

        在方才那阵连续的撞击之下，车体早已是七零八落的，而姬袅身侧的那扇车门，更是被岩壁上裸露的巨石挤得向内凹陷、像是被揉搓过的纸张一样扭曲变形。

        这一变形，就让车门能不能被打开，全凭运气。

        而姬袅，就是那个运气不怎么好的，就连那扇没了玻璃的车窗，就被挤压得团缩在了一团，让她连从窗户脱身，也不能够了……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崭打开车门，朝着河道，狂奔而去。

        还有林旧，姬袅看着他一个翻身，踏着车框，一个上跃，就从破碎的车窗脱身了。

        “哐——”地一下，车子迅速陷落了十数公分，姬袅知道，那是车胎滑出了车道，底盘砸到地面的声音，车子此刻，就像卡在崖壁上的跷跷板，车头缓缓下坠，车尾则高高悬起……

        姬袅屏住了呼吸，她和车子似乎就在等着，那某一个、不知名的临界点的来临，一旦那个临界点到了，车子就会不堪重负地、彻底滑向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身后的大g也饶有兴致地、缓缓退开了，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怕再往前开，会刹不住车、收不住力，陪她一齐坠下崖底，还是他仅仅只是因为，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有趣，想看着她被困在车厢里动弹不得，犹如一只被困死在笼子里的鸟。

        原本，以姬袅的身手，她完全可以换个位置，从别的车门跳出车外。可——

        只要她稍稍挪动分毫，那维持着“跷跷板”的两端的那份，诡异的平衡就立马被打破了。

        车底传来了底盘剐蹭的声音，“咔咔咔”的声音激得她头皮发麻。

        她连忙将背死死抵在背后的座椅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的手又一次悄悄扶上腕上的手表。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但周遭的树影遮挡住了天幕，令她分不清、看不明，此时的天上，究竟有没有月亮。

        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

        姬袅的手悄悄地叩开了表盘上的玻璃，就在她正打算拨动指针的一瞬间。

        “哐——”地一声巨响，炸在了她的耳后。

        她微微侧首，一道寒光划过了她的颊侧，她的脸上瞬间多了一道殷红的血印……

        无数的玻璃碎片，如雨点一般砸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身体，骤然如同失重一般地向下坠落，座位底下的车盘底座又传来了，那令她毛骨悚然的剐蹭声，每一声，都像是碾在了她紧绷的心弦之上，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的心跳，突然如擂鼓般狂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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