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破局①

x市，一家私人的疗养院内。

        因为是大白天，住院部的长廊里并没有开灯，显得有些黑漆漆的。

        走廊的尽头，两道身影各自提着两个开水壶，一前一后地从开水房里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无菌服、作护工打扮的中年女性，姓周，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女性，脸上两个酒窝，永远都是一副喜笑颜开、憨态可掬的样子。

        笑着说：“姬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来帮我打水！”

        “没事，我要是不帮忙，你还得再跑一趟。”姬袅不甚在意地朝她眨眨眼，“这排队打一次水要半个多小时，来两趟就要一个多小时，反正我帮你节省下来的时间也是拿来给我压榨的，有啥谢不谢的。”

        听了她的话，周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压榨不压榨的，说得好像你们没付我工资一样。”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在她们再转个弯就要到护士站的时候，拐弯处的护工站里，突然传来了几道极为突兀的说笑声。

        “诶？小锦，你听说过1705号特护病房里面住的那位客人的事了没？”一个听起来有些年长的女声先是问道。

        “就那个出车祸被撞成了植物人的那个？我好像听人说起过。”这位名叫小锦的声音听起来稚嫩一些，应该是个刚出社会不久的小姑娘。

        “对就是他！不过，他可不是被撞的那个，他呀，是主动撞上别人的那个。”

        “啊？主动撞人？”小锦一阵惊呼。

        “是啊，这是好几年的事情了，当时还上过我们这里的新闻呢。就是1705那位病人，在高架上失控，连续追尾了7辆车，造成了11死23伤，这可是那一年我们这里最大的交通事故了。”

        “对对对，我听说了他还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报|复|社|会，故意想拉这么多人一齐去死。”第三个人的声音强势插|入了话题，这一次，是个男人的声音。

        “可不是嘛，你说他自己不想活了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去撞别人呀？那些好好在路上开着车的人突然飞来横祸，太可怜了。”年长的女人继续评价道。

        “啊？不会吧？原来还真的有这种坏人呀？”那个名叫小锦的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忿，“那些枉死的人做错了什么？”

        “最好笑的是，这么多人死了，他这个罪魁祸首还好好的躺在这里，还能喘气，而且还因为成了植物人，连法律的制裁都逃脱了，你说气不气人？”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都成了植物人了，这也……不能算还活着了吧？”小姑娘怯生生地说道。

        “也是，这可能就是报应。”年长的女人撇撇嘴，评价了一句。

        “不过，今天你怎么想起提这一茬？”男人又继续问道。

        “这两天，那个1705房的病人的女朋友又回来了。阿五你见过的，就那个长得还挺漂亮的，你之前还说她挺痴情的，车祸刚发生的时候，她可是天天守在病房门口的那个。”

        “哦，我记得她！”那个名叫阿五的男人继续说道，“我记得当时我还跟科室里的同事打赌来着，赌这个女的能坚持守着这个植物人几年，我当时赌的就是不到半年，结果没想到她坚持来了一年多，我记得我当时还输了两张电影票呢。”

        “不过呀，事实证明什么痴情呀，还不都是假的？一年以后还不是一样，也是不怎么来了吗？”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顿了一下，又问道，“怎么？你说她最近又来了？别是来通知前任她要结婚了吧？”

        走廊里顿时回荡着一阵嬉闹的笑声。

        笑声渐止，那个年长一些的女人才继续说道：“我看不像，那女的最近又是天天来，每天都守在她男朋友的病床前头，跟他说话，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真痴情假痴情呀？真的这中间两年多的时间，她怎么不出现了？现在又来？肯定是中间跑出去跟别人谈恋爱去了，现在分手了，就又回来了……”男人继续说道。

        “也不一定吧，那可是个植物人呀，有什么好值得回头的？我看是真的。”那个叫小锦的年轻小姑娘有些不服气地猜测着。

        “那你是不知道，那个男人虽然是个植物人，但听说家里挺有钱的，说不定回头是因为钱呢？”

        “那不然呢？要不能在我们这里的高级病房一住就是好几年？难不成还能因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他那张脸吧？”

        又是一阵哄笑声，刺耳地响了起来。

        姬袅握着热水瓶的手越攥越紧，紧到那塑料制的手柄都被她捏出了咔擦一声裂响……

        她换了一只手抱住那只热水瓶，然后刻意加重步伐，直接走了出去。

        空气骤然停滞。

        随着她的出现，姬袅听到了几声抽气声。

        当走到护工站前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冷冷地往那边扫了一眼，只看到了两张因为心虚而避开视线的脸。有看天花板的，也有看地板的，只有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小姑娘，有些怯生生地跟她对视，向她点头示意。

        姬袅回了她一个假笑，然后转身往病房的方向走去了……

        等眼看着她走进了病房，小锦才拍了拍胸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吓死她了，她以后再也不要在背后议论人了。

        “唉，你说她会不会生气啊？万一转到别的疗养院去了咋办？”年长的女人有些忐忑的说着，这可算是他们疗养院的大客户了，真要因为他们的闲话就走了的话，她估计免不了一顿批……

        “应该不会吧？！”那个叫阿五的男护工也是惴惴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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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小姐，你别跟他们计较，这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有这些有的没的闲话。”

        “我知道的周姨，我没生气。”姬袅放下了手里的热水壶，笑着说。

        “还说没生气呢？”周姨指了指地上那只手柄都被捏碎了的热水瓶，失笑道，“没生气你弄坏我的水壶？”

        “我这不是天生手劲大嘛！”姬袅笑着将她推出了门外，“得了，你放心，我赔得起。今天放你早点回家陪老伴儿，您快点走吧！”

        “这孩子，谁让你赔了？”周姨一边说着，一边被推得往外走，“诶你别推别推，我自己走。”

        姬袅放开手，看着对方拎起了挂在门背后的包，然后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真不要我帮忙啊？”

        “不用，我你还不放心呀？”

        “行行行，那你也别待太晚了。”拗不过她，周姨只好往外走了。

        重新关好门之后，姬袅才将目光转回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

        她踱步回到病床前，俯身端详了一下病床上那人的脸，蹙着眉头说道：

        “其实周姨说得没错，我确实是生气了。你看看你，现在都有人开始质疑你的长相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这不等于是在质疑我的眼光吗？那我当然不服气了！”

        她伸手拍了一下林旧的脸，继续说道：“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帅了，但明明还不错呀！不就是——

        “稍微瘦了点？脸色白了点？头发枯黄了点吗？别灰心，养养还是个帅小伙！”

        “哦对，不止……”姬袅将林旧的脸微微往一侧掰去，“脸上还多了个疤。

        “男人嘛！疤就是勋章，我瞅着还挺man的，既粗犷又野性你也别太自卑了。”

        收回了手，姬袅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床边，又拿了放在床头的一个牛皮封面的小本子，准备开始今日份的例行“工作”——读日记。

        姬袅翻开那本小册子，随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个苹果，嘎嘣咬了一口，才开始念：

        “今天，天气特别好，天上一朵云都找不到，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念了一半，她突然阖上了日记本，开始了自己给自己拆台：“没错，这一段是专门写来忽悠你的，其实今天外头根本就没有太阳，风特别大、可冷了，我手都快冻僵了，但是我跟阿崭讨论过，他说必须要多讲一些美好的东西给你听……

        “这说法我就不赞同！”她啧啧啧了两下，又咬了一口苹果，继续口齿不清地继续念道：

        “今天呢，是我回来后的第七天，我的那只手表依然还是用不了，修也不知道能找谁修，这事儿有点儿难办。还有，阿崭的电话依然打不通，又在跟我玩失踪？”

        念到这里，她又停下了，忍不住再添油加醋一番：“你说他能去哪里？连珠峰大本营上都有信号，也不知道他这一次，究竟躲到了哪个深山老林里去看星星了……”

        她一边念、一边自己的自己拆台，同时还不忘内涵一番别人。就这样，一篇500字都不到的日记，愣是让她念了有将近半个多钟头，才堪堪念完。

        她收好本子，伸了个懒腰，打算起身去倒盆热水给林旧擦一下脸。

        就在这时——

        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姬袅抬头忘了一下窗外，有些诧异。天都快黑了，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她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头发半灰，脸上满是皱纹的小老头。看着还挺面熟，但她却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突然间，一段全然不同的记忆塞进了她的脑子里，她骤然抬头看向来人，这是——

        林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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