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破局②

有些事情，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姬袅看着眼前林曜，在心里无声地感叹了一句。

        算了一下年龄，他现在60不到，但从外表上看，却已经是个耄耋老人了。他的头发半黑半白，乍一看，倒像是满头灰发、神色疲乏、佝偻着背，手上还拄着一柄长长的拐杖。

        当他从房门口走进来的那刻，姬袅这才发现他的右腿，似乎……有些行动不便。

        新记忆的载入让姬袅觉得混乱无比，她在脑海中一再分辨之后，才大致整理出了眼前这条时间线的脉络。

        叶巽舫依然还是死在了那场车祸里，林曜活了下来，但失去了一条腿。没有了月晷的捣乱，这一次的林曜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在伤心了一段时间之后就重新振作了起来。

        只是——

        他似乎老得很快。

        林曜坐在了刚在姬袅坐过的那张沙发上，他的右腿只能打横支在地上，无法弯曲。

        他笑着朝姬袅招了招手，一脸的和蔼：“小袅回来了啊，来看林旧？有心了。”

        “嗯。”姬袅点头应道。在这一条时间线里，姬袅跟后来的林曜是见过面的，虽然不太熟，但毕竟是男朋友的父亲，还是有过几次碰面的，当然，这份记忆对姬袅来说，没什么实感。

        “这两年你去了哪里啊？”林曜皮笑肉不笑地说，“林旧都这样了，你也别等他了，他……可不一定能醒得过来。”

        语毕，他的眼神转向了床上的林旧，视线却缓缓飘远，不知道是想到了谁的身上。

        若是换了旁人说这番话，姬袅会觉得讽刺；但一想到林曜在叶巽舫去世以后做的事，她突然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受来。

        姬袅轻声笑着说：“别的男朋友，还没找到呢。”

        闻言，林曜回过头来瞄了她一眼，不过终归还是没法一句，倒是态度看上去缓和了不少。

        见状，姬袅试探着问他：“林叔，你有没有听过……月、晷？”

        林曜有些诧异的挑眉：“什么鬼？这大晚上的，什么鬼不鬼的？别瞎说。”

        姬袅舒了口气，看来哪怕是月晷的主人，在失去了月晷以后，就会丢失掉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难怪……

        难怪那个时候的林曜，会一无所知地带着叶巽舫又回到了那场车祸里。

        “叔，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打听。”

        “什么？”

        “你知道阿崭去哪里了吗？”

        林曜的眉毛又一次高高皱起：“你找他做什么？”

        “有事……”顿了顿，姬袅又补充了一句，“正事！”

        “他上次给我打电话，说是要去南极看企鹅。这会儿应该是在哪个洋里漂着呢，我也不清楚。”一提到这个不着调的儿子，林曜的语气似乎更加不好了。

        “他在船上的时候可能没什么信号，但好像隔个几天，都会到港口登陆一下，到时候应该就能联系上了。”

        “好。”姬袅乖巧应下，看到老头的脸色越发不好之后，就萌生了去意，谁知，她这边还没开口，林曜那边就先下了逐客令“”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老头子用拐杖拄了拄地，“要是有心，可以多来陪陪阿旧。”

        姬袅心说我都陪他一个多礼拜了，但只是应了一句：“知道了。”转身就走出了门外。

        一出门，姬袅脸上那丝有些僵硬的笑容便瞬间敛去，眼神里骤然变得凌厉。

        不对劲！阿崭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走出医院、拦了一辆车，报出了一个几乎已经刻进她血肉里的地址。

        她点开手机，又一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所有通讯软件。不管是聊天软件、邮箱，甚至是发红包的小助手，她都检查过了，所有的界面都还停留在她刚回来时，主动给林崭发出去的那条信息，却没有得到对方丝毫的回复。

        上头翻来覆去地重复着一句：“手表用不了了，速回。”

        “去南极看企鹅？”姬袅轻笑着嘟囔了一句，觉得有些可笑，“怎么可能。”

        她点开了林崭的微博。

        林崭在微博上的认证是旅游达人、摄影达人。足迹踏遍20多个国家，拥有将近200多万的粉丝。

        他发微博的节奏几乎是两个极端，要么就是十天半个月都没有消息，这种时候，他的粉丝就知道他应该又跑到哪个无人区旅游去了，要么就是回来放风的时候，会一股脑地刷屏，把一段时间的所有摄影作品一口气发出来。

        姬袅皱眉，一条一条往下翻着他的微博。这一阵，应该就是他出去旅游，玩消失的时间。

        但将近10天前，他确实放出了很多的照片，都是一些冰山、雪地，还有企鹅的照片，他似乎真的去了南极。

        再往下翻，上头显示的地址是尼泊尔萨迦玛塔；上一次是挪威特吕西尔；再上一次则是智利阿塔卡玛沙漠……

        姬袅将这批照片一张、一张地检查了过去，一再确认之后，才得出了结论：这一批从南极发出来的照片，绝对、绝对不是阿崭发的。

        虽然林崭的足迹踏遍五大洲三大洋，但姬袅知道，他之所以四处流浪，是因为他脖子上那条星晷的指引，要他去找那里的星空。

        但这一批从南极发回来的照片里，却没有一张有拍到星空。

        这件事，除了阿崭本人，似乎就只有她知道了，等于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姬袅闭上眼睛，脑子里那些回忆杂乱不堪，一下子，是林旧被烧死在火里的样子；一下子，又是他丧生在车祸里的样子。到了最后，连她自己都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记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在这一片混乱的记忆里，她终于靠着车座的椅背沉沉地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目的地。

        这里，就是林旧家的那个小区。五年过去了，这里的房屋看起来已经不像原先那么新了。

        推门下车，姬袅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小区，竟然有了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保安室里今晚在值夜的，是一张新的面孔，很年轻，头发还很茂密。

        小区门口紧闭着，她只好绕远了些，熟门熟路地摸到一旁的墙角，从栅栏上翻了进去。

        然后，又循着记忆中的路，找到了林旧的家所在的那栋房子。

        门禁似乎更严厉了些，她在将近吹了十来分钟的冷风之后，才觑着机会，混进了那栋楼里。

        17楼，1705号房。

        姬袅再一次站到了那扇木质的房门外。门上的铭牌已然有了些斑驳的印迹。

        不过，这一次，她仅仅只在这扇门的门口停留了片刻，因为她这一次的目标，是隔壁的的1703。

        姬袅知道，这就是阿崭的房子。他似乎是刻意的，非要将房子买在他哥的隔壁，但又常常会借着“没带钥匙”的借口，跑到林旧家里呆着。

        后来，他就在林旧的催促下也换了密码锁。

        姬袅拍开了门锁之后，尝试着输入了林崭的生日，面板上显示密码错误。她又尝试着输入叶巽舫发生车祸的时间，这一次，门果然开了。

        这对兄弟的门锁密码，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好猜……

        姬袅微微摇了摇头，走进了房间里。关好门、打开灯，姬袅扫视着眼前的房子。

        格局跟林旧的家非常像，也是复式的楼中楼，分上下两层的，装饰风格却截然不同、完全相反。

        如果说林旧走的是极简风，那林崭的家则是温柔的暖色调，暖色的灯、木质的家具，到处可见的，都是圆润、柔滑的线条。跟她记忆中那个阿崭一模一样。

        姬袅将客厅里扫视一遍后，转身走向了楼上。

        就在她的脚步缓缓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道类似老电视打开时、可以明显辨别出的呲啦啦响的电流声。

        ？！

        姬袅转头看向那个声音透出来的那个房间，心里突然一紧。

        这个房间里……有人？

        会是谁？

        姬袅停下了脚步，往后推了两步。

        和林旧的房子不同的在于，林崭似乎很喜欢装饰他的每一面墙，包括他楼梯内侧的这一面。

        她抬头看了一眼，随手拿了一个烟灰缸握在手里，然后，再一次重新靠近了那一扇门。

        她用右手将那个烟灰缸拢在身后，同时伸出左手，握住了那个门把手。

        敛气、屏息，然后，一把拧开门锁、一脚踢开了房门。

        房间里却——

        空无一人！

        只有一台泛着蓝光的电脑在运行着。

        原来，她刚才听到的声响就是电脑运行了时的声音，姬袅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她缓步走到电脑桌前，坐下。

        也不知道她碰触到了什么，原本还处在休眠状态的电脑瞬间被唤醒，屏幕上显露出了一张表格来：

        第一列是序号，按照数字大小依次排序，姬袅拉到最后，发现最大的数字是——28。

        第二列是死因，从火灾、溺水、车祸、自杀等等，不胜枚举。

        第三列是伤亡人数，有的多，有的少……

        姬袅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这张表格统计的就是她回到过去后，每一次你尝试拯救林旧之后得到的结果。

        姬袅放开鼠标，没什么兴趣，这些数据，她比林崭还要如数家珍。

        她随手将手上的烟灰缸往电脑桌子上一放，谁知却无意间碰触到鼠标。

        屏幕上蓦地出现了第二张表格。

        格式跟前面的那一张一模一样，但这一张表格上的数据却只有三行：

        1死亡人数：1

        2死亡人数：21

        3死亡人数：2

        林崭统计的这个是什么时候的数据？她怎么没有印象？不是说只有一个月晷吗？难道这是统计的林曜？

        叶巽舫死后，林曜只尝试过三次使用月晷回到过去？

        姬袅有些诧异地想着，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因为光是她在的时候，就已经有两次了，这张表格上统计的伤亡人数，似乎跟她记忆里的那两次，都对不上……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

        “啪嗒——”一声，门口传来了密码锁被滑开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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