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西洲往事

那日我满怀心事的从东宫离开，阿邺见我好几日都忧心忡忡，便差人细细打听，以为我是在东宫那受了李良娣的气，也不知道他怎么处理的，只听说那日口出妄言的婢女，被丢到掖庭受罚去了，李良娣也被皇后训斥，在小佛堂内面壁思过一个月，我想了想我曾经常光顾的佛堂，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

        恰逢这日父亲派人传信，说是之前我拜托他调查西洲的事有了结果，让我回家商议。

        亲王府的马车走在大道上，满腹心事的我掀开帘子看着繁花街市上的叫卖百姓，欣欣向荣。我仿佛看见远处是小枫和永宁还有洛熙的身影，再仔细一看旁边还跟着那个面无表情的裴照，歇了过去打招呼的心思，今日还有正事。

        回了将军府，阿娘拉着我左看右看，见我一切都好，便开心的去张罗晚饭。

        父亲带着我并几个哥哥一同进入了书房，交予我一封长长的书信，嘲讽道：“想不到我们这位铁血太子，竟是一位痴情种，你且看看。”

        我仔细翻阅书信，信上将李承鄞与小枫的故事娓娓道来，文笔甚是可以，我仿佛看了一出精彩迭出的画本子，运筹帷幄的太子爷，如何美□□以西洲的天真小公主，如何潜伏深入敌人的内部，如何在成亲当日灭了妻子二十多万的族人

        血海深仇，我总觉得事情越发诡异，便接着往下看去，待看完什么有情人双双跳下忘川，又失忆被接回盛京完婚，我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还真是跌宕起伏啊

        我所有的疑惑终于串联了起来，那些我觉得小枫与李承鄞的矛盾之处也一一破解，我从前总是想不通为何李承鄞会如此深爱小枫，如今都有了解释，原来他们曾经，有这样一段沉浸着爱意与血肉的过往。

        “真是天助我赵家也，若不是李承鄞与曲小枫双双失忆，以李承鄞的城府，如何不会抹去这些过往，如今我们握着这些秘密，总算不用沦为鱼肉了。”父亲说道“不过好像裴家察觉到了什么，已经在清理这些痕迹了。”

        “父亲不用担心，我们这位太子羽翼也没有那么丰满，可视我赵家为鱼肉，如今我们在暗他在明，一切都等着看吧”，我不予多说，毕竟我的未卜先知不能告诉任何人，也只有我知道，握着李承鄞这样的秘密，我的胜算已经大了很多。

        因我出门派人给阿邺送了信，是以他下了职便直接来到了赵府，他见我气色徒然好了很多，忍不住对母亲说道：“看来还是我照顾不周，瑟娘一回到家中，气色就不知道好了多少。今后还是让瑟娘多多回府来，让岳母大人好好呵护。”

        我笑道：“你这是嫌我多吃你家的米了？”

        阿邺忙道：“可不是可不是，怎么能是我家的米，这是我们家的米呀，谁人不知道晋王妃在晋王府中说一不二，晋王还得仰仗王妃大人赏口饭吃呢。”

        父亲母亲连并着哥哥嫂嫂们一起哄堂大笑，也扫去了我连日以来的忧愁。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如同往常般靠在阿邺的肩上，喃喃道：“你在我身边，真的很好。所以阿邺，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

        阿邺紧紧的搂住我：“瑟瑟，你为何总是担心我们会死，五哥虽然与我不甚亲近，但是我也想也不至于就非要杀了我们吧。就算是就算是为了那个位子，也不至于要了我们的性命。”他顿了顿，坚定道：“何况我虽不想与他争，但也不至于沦落到任他打杀，我们不会有事的。”

        我定定的看着阿邺，怀中还放着刚才那封书信，沉甸甸的，不是突厥二十万人的性命，而是，李承鄞所认定的，至亲至爱之人小枫无数亲人的鲜血。小枫的外公，丹蚩赫赫有名的铁尔格达单于被他一刀砍下了头颅；小枫的母亲，不堪受辱自尽而亡；小枫的父亲，活生生的被他逼疯了。还有赠刀视他如兄弟的赫失，口口声声为母报仇却被他虐杀的表兄顾剑，还有还有曾经的赵家满门。

        我一时血涌上翻，微微颤抖的手抓住阿邺说道：“你太不了解你的五哥了，他简直就是一个魔鬼，为了他的野心，任何人都只是他的垫脚石。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会被他推入万丈深渊，这是父亲派人去西洲查到的东西，你看看吧。”

        阿邺仔细翻阅适才的书信，脸色愈见沉重：“好一个豊朝的太子，是我看轻他了。”

        我心知他也看懂了，我的恐惧不是他手上沾了多少人命，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谁的手上能保证没有鲜血呢，就是我的父兄，也是用敌军的累累白骨铺垫而成的高位。只是像李承鄞这样一个能如此坦然利用身边心爱、至亲之人不折手段达到目的，这样冷漠自私，毫无底线的人，真的还能称之为人吗？是人就会有弱点，可是李承鄞，他没有，他恨皇上冷眼旁观他母妃被多方算计死去；他恨皇后杀母夺子；他能因为嫉妒虐杀亲生母亲家族唯一剩下的血脉；能为坐稳太子之位，屠尽心爱之人全族。

        李承鄞此人，看似充满了苦衷身不由己，实则只是他扯得一块遮羞布罢了。

        但是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和阿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

        上辈子顺风顺水，心想事成的李承鄞，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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