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脑

第二日，红玉起了个大早，把下界买来的嫩豆腐蒸上，木耳切丝香菜切碎，做豆腐脑当早点吃。

        这个时代的人吃豆腐大多采用比较清淡的做法，比较著名的豆腐菜有“雪霞羹”。

        雪霞羹做法简单，采芙蓉花，摘去花蕊和蒂，用热水烫过之后和豆腐一起煮，加点盐来吃。做出来的芙蓉花豆腐淡红嫩白，宛如雪霁之霞光，因此得名“雪霞羹”。

        美则美矣，红玉却觉得这菜有些曲高和寡了。本就清淡的食物再用寡淡的做法，吃到嘴里岂不是没滋没味？

        做豆腐，就是要浓墨重彩，像后世的麻婆豆腐、宫保豆腐、八宝豆腐之类的做法就很好。

        说到做豆腐脑，最重要的自然是卤汁。锅中放入一碗冷水加木耳煮开，接着放酱油、盐、胡椒粉调味，当然，水淀粉是必不可少的。最后淋入蛋液，粘稠的卤汁就做好了。淋在蒸好的豆腐脑上，浓郁的酱汁香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豆香味，一同弥漫出来。

        红玉还炸了不少油条，捞出来，在每碗豆腐脑旁边都摆上两根——咸豆腐脑配油条，美得很。

        泡过豆腐脑的油条，吃起来咸香水润，特别是油条芯子，柔润绵软中带有隐隐的回甜，是她的最爱。

        被这股香气弄醒，小白睁开眼睛，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伸出爪子踩了踩脚下的床——嗯，睡感不错，勉强符合它的要求。接着照例对自己脖子上的不明物体嫌弃了一番，之后才挺着胸膛踱到了红玉身边。

        红玉看了它一眼，道：“看在你不掉毛的份上，我就允许你睡我的床——就睡到伤好为止吧。”

        小白：“喵喵喵喵！！”

        “不同意也没用。”红玉摸了摸它的头，“吃饭吧。”

        她把一碗仔细剔去鱼骨的雪白鱼肉放在小白面前，小白闻了闻，似乎有点嫌弃——鱼肉里没放盐。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吃完了。

        吃完后，它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红玉做好的豆腐脑。

        红玉震惊了：“你连猫最爱的鱼肉都吃得勉勉强强，倒是对人的吃食感兴趣。”

        小白：“喵。”

        灰蓝色的猫瞳清透如水，倒映出她整个人来。红玉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中发软，只得又一次败下阵来，“好吧好吧，就给你吃一点。”

        因着小白刚才已经吃过了不少鱼肉，红玉估算了一下份量，只倒了小半碗豆腐脑在它碗中，又撕了几小口油条，给小白泡着吃了。

        小白“吧唧吧唧”地舔着嘴吃光了。

        陆陆续续的，狐狸崽子们和蜈蚣精也都起了床，在红玉这里领了早饭，吃过之后，继续同往常一样，该修炼的修炼，该种菜的种菜。

        正在这时，摩云洞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老君山莲花府邸，金铃子求见。”

        金铃子？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红玉心中疑惑，但还是起了身，亲自给他撤下结界，根本没注意旁边小白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金铃大人。”红玉扬起一个笑来，“不知大人今日到访是为何事，莫不是那灵虫出了问题？”

        “不是不是，灵虫好得很，估计已经在天上生儿育女繁衍下一代了。”

        “……那您这是？”

        金铃子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出几丝焦急的神色，“我家大王他……”

        话还没说完，金铃子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止住话头，原本焦急的神色被一种微妙的表情取代了。

        红玉对他这样的表情并不陌生，上一次看见他这种表情，还是在她送给对方蜜汁烤鸡作为礼物的时候。

        她还在等他接下来的话：“您家大王……怎么了？”

        金铃子咬牙切齿道：“我家大王……觉得公主殿下做的饭菜着实好吃，特意让我来表示感谢。”

        “小事一桩，还请大王不必在怀。”

        小白：“喵喵喵。”

        金铃子闻声看了它一眼，目光在它脖子的不明物体上逡巡一圈，表情复杂，对红玉道：“公主殿下，您养得这猫……挺好看的。”

        “谢谢。”红玉一脸赞同，“我也觉得它挺好看的。”见金铃子主动提起，明显是感兴趣，她便又把捡来小白的过程和对方说了一通。

        “原来如此。”金铃子忍着笑道：“那可真是小……小白的福气了。”

        天色尚早，红玉主动提议：“大人还没用过早饭吧，要不要在这里将就一下？”

        金铃子吞了吞口水。他还记得红玉在莲花府邸做的那顿饭，真是色香味俱全，他甚至还能回想起那番茄牛腩弹牙的口感。然而……

        他道：“还是不了，我……”

        小白：“喵喵。”

        “我……就留下了。”

        直到红玉跟他盛好一碗豆腐脑以后，都没想明白“不了”和“留下”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豆腐脑还能从小崽子们的嘴里挤出一碗，油条却是一根都没剩下，见还剩下点面团，红玉便做了个鸡蛋灌饼。

        锅里加油烧热后放入饼皮，等到饼皮鼓起，用筷子扎一个小孔，把准备好的鸡蛋液倒入饼皮中，煎至两面金黄后出锅。

        在鸡蛋饼上刷好酱料，再放一片生菜，鸡蛋灌饼就做好了。

        金铃子本来并不多饿，闻到这香味以后却被勾起了馋虫，不客气地舀了一大勺豆腐脑送入口中。

        豆腐脑滑嫩咸香，卤汁也够味，隐隐透出些辣味来，吃得人微微发汗。金铃子几勺下去便吃了一半，又咬了口饼，鸡蛋和饼皮分层均匀，却又因为酱汁而滋味融合，再加上爽口的生菜，很是美味。

        吃饱喝足后，金铃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由衷赞叹道：“公主殿下厨艺精巧，金铃子自愧不如。”

        红玉含笑道：“只是手熟而已。”

        这话倒是不假，毕竟就算是做饭天才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做出个满汉全席，都是要从揉面团开始的。

        正在这时，红玉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敢问大人府邸中的池塘唤作何名？”

        “若是涉及什么隐秘之事，大人就不必告诉我，只当没听过就好。”

        金铃子道：“确实涉及一些事，不过大王与公主殿下交情匪浅，告诉公主殿下也无妨。”

        红玉却有些纳闷：“不过就做了顿饭，她哪里与那妖王算得上是交情匪浅了？”

        正琢磨着，又听金铃子道：“那池子名叫莲池，与天上瑶池作用相仿，都是以圣水所化。不同的是，瑶池生常物，而莲池专生奇花异果。”

        “奇花异果？”

        金铃子道：“正是。这些奇花异果有些能解毒，有些却带剧毒；有些香甜多汁，有些却酸涩难以入口，不一而同。”

        这下算是勾起了红玉极大的兴趣，想起那日见到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树木浆果，红玉道，“果真是有趣得很。”

        金铃子笑道：“公主殿下感兴趣的话，下次可以来莲花府邸参观。”

        “那便多有叨扰了。”

        临走前，金铃子又对着红玉说了些客套话，谁知，说着说着便客套到了猫身上。

        “公主殿下保重。小白也……保重。”

        红主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金铃子对猫如此感兴趣，若是到了后世，必定也是个猫奴无疑。

        小白听了他这句话，竟也像听懂了一般，对着他点了点头。

        红玉盯着它若有所思：“小白如此通人性，日后未必不能成个猫妖猫仙的，那自己便是点化它的人了。只是点化一事因果极强，自己这辈子只想安静地种地做饭，已经不想与他人有什么因缘际会了。”

        她蹲下来，揉了揉小白柔软的皮毛，心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昨日将毗蓝婆菩萨给的花瓣取出了一部分，用蜜糖腌渍上，做成了鲜花酱，还剩下许多，红玉决定做成百花盐，当浴盐用。

        把花瓣清洗干净，控干水分，浓郁的花香飘满了整个山洞。将花瓣捶打出汁，装进丝袋中慢慢挤压出，如此反复，直到鲜花汁全被挤出，和食盐一起炒制至水分蒸发，雪白的食盐完全变成粉红色花汁的颜色。

        用百花盐沐浴，能够洁净身体，还有淡淡的花香。

        红玉把小灵叫来，把百花盐给狐狸崽子们分了下去。

        晚上给小白洗澡时，她特意在皂角里混了些百花盐，洗出来果然干净清新，微微带着花香。

        红玉很满意，一边给它擦干皮毛一边道：“嗯，闻起来香香的，肯定招小公猫喜欢。”

        小白：……

        看着它无语的神色，红玉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连忙把它翻过来一看，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也是只小公猫！”

        小白：“……喵！”

        红玉揉了揉眉心，“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她的狐狸崽子们都是女孩子，养得惯了，下意识就把小白也归为了女孩子，真是误会大了。

        安抚了好一会儿，小白才沉沉睡去。看着它优雅的睡姿，红玉心中却另有所想：“既然是小公猫的话，要不要找个时间给小白做个绝育？”

        正沉浸在睡梦中的小白无端抖了一下。

        ……

        近来阳光正好，适合晒东西。

        红玉翻动席子上晒着的干百合花瓣，好让它们晾晒均匀。晒好的百合花瓣泡发以后既可以做菜，也可以泡水喝，清肺安神。

        翻了没多久，小灵便走了过来，和她一起翻动花瓣。

        红玉笑了笑，刚要开口，却听她道：“公主听说了吗？”

        “这次万妖之宴的东家……好像是我们摩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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