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项星河带着齐怜南在路上走了整整两个月，这两月二人真是没日没夜的赶路，几乎都没去住过客栈。

        除夕和春节都当成普通日子，随随便便的就过去了。

        齐怜南在除夕当天，想起自己往常每年的这时候都会被父亲接出去吃团晚饭，现在父亲和兄姐不知在什么地方，自己要在一辆马车上过年，她想想就要流泪。

        齐怜南还能住在马车里，项星河就一直和衣睡在外面。

        但是两月的奔波，叫齐怜南憔悴了不少，她脸上本就没有几两肉，这一番长途跋涉下来，小下都更尖了，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她出门前特意让项星河从首饰盒里拿的首饰中，有一件是她亡母的陪嫁，她只能以此当做敲开徐府大门的钥匙。

        好在这敲门砖确实有用，没过多久小厮就迎接二人进府了。

        说实在的，江湖中最忌讳的就是以貌取人，谁都不知道穿着一身乞丐装的老汉有多深的功力，所以遇见这种有胆量闯府，甚至还带着信物的，小厮都要拿去总管面前问上一问的。

        谁知这信物送进去没多久，是老管家亲自出来接人了。

        徐府的老管家带着二人往徐知训处走去，他总是忍不住的侧头打量着。

        这二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壮一瘦，虽说行走江湖有夫妻档有兄妹档，但这二人脚下虚浮，都不像是有什么功力的。

        奇怪，真是奇怪，老爷竟只见了一支金钗就愿意见这二人。

        老管家见少女头上带着帷帽，一时间看不清长相，但隐隐约约看到些许轮廓，总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是他也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到了徐知训的房门前，老管家上前开了门，齐怜南摆了摆手，示意项星河等在外面，随后就自己跨步进去了。

        项星河就站在廊下打量着，这徐家真是家大业大，宅院修的比齐府还要阔气。

        他四处都看遍了，见这院子中一个侍女护院都没有，想来是已经被遣走了，心想这徐老爷办事也是个靠谱的。

        齐怜南进了屋，见徐知训盖着腿坐在床边上，头发花白，正探着身子往门口看。

        她听说外公在她周岁的时候去临安见过自己，但那时候自己还没记事呢，正正经经的相见，这才是第一次。

        齐怜南虽从未见过徐知训，但眼下这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想起自己遭遇，齐怜南双眼早已蓄满泪水。

        她摘掉帷帽，喊了声外公，就扑倒在了徐知训的床前。

        徐知训也是老泪纵横，哽咽着说道：“外公听说你家出事，几番打听都问不到你的情况，我以为你已经遭了难，外公都想跟着你娘和你一起走了。”

        说罢祖孙二人相拥哭了起来。

        老管家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也忍不住擦起眼泪，原来，原来大小姐的女儿还活着。

        老管家在徐府做了四十年，很多事根本就避不开他，徐知训也是真心信任他，这府里除了他俩，没人知道大小姐临死前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项星河也热泪盈眶，他这一路提心吊胆，总算是让齐怜南平安到达了。

        屋里徐知训收起悲伤，握着齐怜南的手让她在床边上坐下，细细的打量她，随后问道：“你父亲和兄姐，外公都已经打听过，应该是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身在何处，你就踏踏实实在外公这里住下，别的事情外公会为你考虑。”

        齐怜南哭着点点头，她虽是第一次见到徐知训，但想到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而病倒，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亲切感。

        徐知训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眼里含着泪，但还是笑着说道：“怜儿和你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年你娘执意去江南的时候，也就是你这般的年纪。”

        齐怜南握着徐知训的手，知道他是想女儿了，于是安慰道：“外公，娘虽不在了，但我现在好端端来了，往后我陪着外公。”

        这话又引得徐知训留下眼泪，随后自己打趣道：“外公真是老了，这样高兴的时候也要流眼泪，你现在若真想好好陪着外公，就去吃点好的，让这小脸上长点肉出来，外公看你瘦巴巴的，心疼的很。”

        齐怜南也难得的笑了笑，随口说道：“那外公也赶紧好起来，我也心疼的很。”

        徐知训笑道：“你就是最好的药，外公现在就已经觉得自己全好了。”

        这祖孙二人只剩对方的相互依靠，很快就热络了起来，二人又说了会话，哭一阵笑一阵的。

        徐知训后知后觉的问道：“临安离的栾城那样远，怜儿是如何过来的。”

        齐怜南正色道：“出事那天我使唤个护院替我下山买东西，他侥幸逃过一劫，后来他上山找到藏在密室的我，送我过来的。”

        徐知训赶紧说道：“那快把这位少侠迎进来，我要好好谢谢他。”

        老管家听见屋里说的话，就打开门让项星河进去。

        项星河进了屋，就见徐知训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他有点心虚的低下头，自己前几年干的确实是见不得人的事情，眼下这位江湖上的老前辈怕是能一眼看穿自己。

        徐知训的眼睛止不住的在他身上和剑上打转，细细看了一番，随后笑着对齐怜南说道：“怜儿既然到了外公家里，就不在需要旁人看护了，回头外公给他几十两银子，就打发他走吧。”

        说罢一拍手，老管家就又打开房门，准备叫项星河出来。

        项星河不知作何反应，心中有些不舍齐怜南，但想到她在这确实也安全了，自己没有功力不能保护她，也没有留在这的理由，就抬脚要出去。

        徐知训一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项星河，却听见齐怜南开口说道：“外公，他一路上保护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当时他带我下山，真是一份大大的恩情，就不要赶他走了吧，在府里随便做点什么也是好的。”

        项星河听见齐怜南说得话，脚下一滞，心中非常欣慰，看来齐怜南虽然没对自己说过，但是心里对自己还是感恩的，但徐知训怕是已经看出自己的身份了。

        想到这他脚步不停，接着往屋外走去。

        齐怜南见他已经出了房间，心中急得很，眼泪又落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留住项星河，但眼下她就是舍不得他走。

        徐知训心疼得很，他本就对女儿有亏欠，眼下更是见不得孙女哭，只得拍拍手，叫老管家晚点带人下去。

        随后对着齐怜南说道：“怜儿莫哭，你想留下他，但外公总要先探探他的底才行，你去跟着老总管安置一下，外公问他几句话。”

        齐怜南擦擦眼泪，补充说道：“外公，原来齐府的人就剩他了，我见他真是有几分亲切，外公千万不要赶走他。”

        她见徐知训笑着对自己点点头，这才出了房门，走到项星河身边的时候又小声叮嘱他好好和外公说话，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项星河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就硬着头皮进去了。

        徐知训虽在病重，但身上还是有股肃杀之气，他在江湖行走多人，只凭一眼就能把一个人的生平猜个大概。

        他一见到项星河，就知道他原来做的是什么勾当。

        项星河站在屋子中央，脸上虽看不出表情，但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他知道自己原来做的事情肯定会被徐知训所不齿，但眼下他既然愿意和自己说话，自己就要努力争取留在齐怜南身边。

        屋子中一阵死寂，随后徐知训开口说道：“原来是做什么的，你自己说吧。”

        项星河一拱手，沉声说道：“晚辈初入江湖的时候误入歧途，做了几年夜行杀手。”

        徐知训眉头一皱，他一眼就看出来，项星河进屋之后颇为警觉，手一直放在可攻可防的位置，加上他虽没什么内力，但脚步还是轻轻地，想来做的就是这种勾当。

        徐知训冷冷说道：“齐元正竟会让你这样的人留在怜儿身边？”

        项星河身子躬的更低，解释道：“晚辈受了伤，内力尽失，只说是去齐府寻找疗伤之法，凭借师傅的旧人情才去的，且隐瞒了自己的过往，齐老爷……也没看出来。”

        徐知训对他的话半信半疑，随后看了看他携带的破剑，眯起眼睛，拳头都握紧了，试探着问道：“三年前江湖中出现一位杀手，用一把不出鞘的剑，功力高深，能暗杀上任武林盟主，也能取下江湖第一高手的首级，江湖人称‘罗刹’，你可听说过。”

        项星河沉重的点点头，说道：“……听说过。”

        徐知训沉声问道：“那你可曾见过他？”

        项星河深吸一口气回答道：“老前辈心中的猜想没错，我就是‘罗刹’”

        说罢项星河抬起眼睛，眼神中净杀气尽露，就算是徐知训是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此时心头也是一紧，手下意识的去拔床头的佩剑。

        但项星河眼中的杀意稍纵即逝，他低下头，静静说道：“还请前辈听我一句辩解，如今的我早已忘了‘罗刹’这个身份，当年做了那些勾当，我无从辩白，若我现在说自己已经洗心革面，想必前辈也未必相信。”

        他抬起头，坚定的说道：“前辈若不放心，我愿意永生永世不恢复内力，只求前辈让我留在齐怜南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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