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法做出的抉择

“为什么选择了我？我身上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吧。”
  “只是因为，你第一个发现了江青先生留下的线索，仅此而已。”
  对方平静的回复道，似乎真就只是一个偶然，才选中了自己。
  才被迫，站在了这个抉择的岔路口上。
  “……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创造者最后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吗？”
  沉默了许久，然后符尔用询问道，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着。
  “江青先生他，直到最后都没有做出选择。在留下了那些线索之后，就在他向我要求的，不受我监视的休息室内，一直等待到了时限的结尾。”
  符尔面前的其中一块显示屏的画面切换，与那些在空房间的地面上躺着的人不同，画面中，在一张床上，一名中年男子静静地躺在那里。样貌上倒是与查尔特有几分相似。
  不过查尔特的身形体态明显比其更加匀称，难道人工智能在设定自己的虚拟形象的时候也会臭美吗？
  “最后，他神情恍惚，衣着凌乱，浑身是伤的来到了我面前，诉说自己这十几个小时的挣扎，承认自己无法做出选择，无法背负起这些生命的重量。最后我将其安置在另外单独的房间中，将他的意识归于那1541名员工之中。之后，我便一直思考着他给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查尔特，虽然你已经很像人类了，但你终究还不是人类。】”
  “他说了一句事实，但是我却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也许只是自暴自弃了呢？”
  “是这样吗？我明白了。”
  看着仍在试图继续学习人类的查尔特，符尔沉默。
  “你应该清楚的明白，你的计划不可能实现。和我这种犹豫不决的人不一样，在你的手伸向更远处之前，联邦就会选择舍弃掉我们，将你彻底摧毁的一干二净。你所做的这一切只会导致无数人的牺牲。”
  符尔仍在尝试与查尔特沟通，试图让他放弃这一切。
  “重要的不是结果，符尔先生。无论是我的存亡，你的存亡，甚至整个城市的存亡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提出了一个方案，并且得到了切实可行的论证，而剩下的部分，就和我们无关了。”
  “什么意思？”
  “符尔先生，无论我的计划的结果如何，最终做出选择的，终究会是你们人类。”
  这谜语人似的回答，或者说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回答，不由得让他的内心怒火中烧，甚至觉得这个AI是不是根本就是一个半成品，一个没通过测试的垃圾程序！
  不然为何自己完全无法与对方达成有效沟通。
  无法理解，人与人之间都无法互相理解，更何况人与AI呢？
  但，愤怒并没有任何作用。
  既然什么信息都问不出来了，自己也就没必要呆在这里了。不如去别的地方找找突破口。
  比如说，江青待过的那个休息室。
  “我还有24小时可供我思考，是吗？”
  “是的。”
  “那我想去江青先生呆过的休息室，并且，和他一样，我希望不受到你的监视。”
  “当然可以，休息室位于食堂3层，也就是30楼的A304。如果你想要前往，在电梯里呼喊我即可。”
  “嗯。”
  最后扫了一眼电脑上的文档，记下了那条摧毁查尔特对外端口的指令，符尔转身离去。
  “如果，我也和江青先生一样，到最后也没能做出选择呢？”
  在即将走出办公室时，符尔突然停下了脚步，背身问道。
  “逃避，也是一种选择……”
  “我知道了。”
  符尔离开了。
  研发实验室的灯一盏盏熄灭，直到瘫倒在地面的观察机器人也断开了连接，关闭系统，一切归于黑暗。
  距离最后的时限，还剩20：26：12
  符尔已经在那间休息室里呆了整整3个小时。
  休息室里很乱，他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想必，江青先生在这里，也纠结犹豫乃至自暴自弃的发泄了许久吧。
  这里，会有对方留下的什么线索吗？
  掀开床垫，撬开通风口，就连稍有松动的瓷砖也被他硬生生拆了下来。他翻遍了休息室的所有角落，却什么都没找到。
  最后，精疲力竭的瘫倒在凌乱的床上。
  “我还以为你在这休息室待了那么久会给我留下点什么线索呢，结果这不是什么都没留下来吗？”
  符尔本以为，无论是江青所在的这个房间，还是最后给查尔特留下的那句话，应该都是对方留给自己这个继任者的线索。
  但是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对方什么都没留下。
  只是和自己一样，陷入两难的抉择中，停滞不前。
  究竟是为了多数人的安全，牺牲掉这里的1500多人；还是赌统合联邦的人在最后能用什么办法救回所有人？
  又或者是寄希望于在最终时限之前，有哪个英雄能过来独断万古，把这个妖孽收了？

  但这一切都是妄想，现实就摆在符尔的面前。
  选吧，究竟是为了多数牺牲掉少数，还是为了少数那一线可能，将更多人的性命作为赌注，拉入这个深渊。
  又或者……什么都不选，就这样逃避下去……
  直到一切迎来终结。
  怎么办？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无法决定，无法抉择，说实在，将成千上万，乃至上百万的人的生命压在一个人身上，这实在是过于荒谬了吧。
  难道自己在什么噩梦之中吗？
  但是很可惜，不论是心脏的剧烈跳动，还是手指上持续的疼痛都在告诉他，自己并非在做梦。
  虽然现实已经是一场噩梦。
  “哈——哈——”
  随着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被自己浪费，自己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无形的压迫感压在头顶，令符尔头晕目眩，两眼昏花。
  心跳在加速，手指却渐渐变得冰凉。原本在拆卸瓷砖时割裂开的伤口和翻起的指甲，此时也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疼痛。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做不到……
  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我根本就做不到啊！”
  无论是舍弃掉哪一方，还是将他人的生命视作赌注，他都做不到！
  他既没有【英雄】那般，超越常识的能力，也没有政客们权衡利弊，舍弃部分的决心。即使是论算计，论阴谋，他自认也绝对玩不过那个AI。他只是一个年仅17岁的普通学生，一个只剩下高三前最后一个暑假的学生。
  他什么都做不到……
  英雄呢？
  英雄在何处？
  符尔并不知晓，但他也能预想到，所有能导致计划出现差漏的变数，必然早已被对方排除在外。
  不会有什么路过的光头红披风英雄一拳帮他解决一切的。
  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只有他自己。
  “我到底……该怎么办……”
  对抉择的恐惧，对死亡的抗拒，以及时间流逝的紧迫，这一切带来的绝望，快要压迫的符尔无法呼吸。
  如果没有人管他的话，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里，恐怕迟早，他会被这份绝望压迫致死吧。
  已经过去了多久？是不是已经快到了最后期限了？
  当意识同步启动的时候，自己会感受到疼痛吗？会恐惧吗？
  是会在一瞬间就失去自我吗？还是一点一点的感觉到另一个人格占据掉自己的身体？
  还是说就和当初在食堂的那一次一样，就像是脑袋被狠狠砸了一下，然后就可以结束了？
  “也许……就这样结束……也挺好……”
  就这样，放任自己，被绝望吞噬。
  他无法做出抉择，他无法舍弃任何一个人。
  但是他又找不到能够救下所有人的方法。
  只能这样，只能逃避下去。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成为“凶手”。
  他不是英雄，他也不可能成为英雄。
  所以，他放弃了——
  但是。
  符尔他现在并非不是一人。
  他的誓约者，不会允许他这么轻易“放弃”自己。
  于是，她来了。
  来到了他的身边
  “符尔，你看起来很难过，很绝望，需要我的帮助吗？”
  模糊的视线内，随着一缕光芒的浮现，量子幽灵小姐漂浮在他的面前，温柔的问道。
  “希尔……薇娅？”
  “对，是我，你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希尔薇娅坐在床头，将瘫倒在床上的符尔头抬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没事的，我能感觉到，你很疲惫，先不要管那么多了，安心的睡一觉吧。”
  “可是……时间已经……”
  “不要担心，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是……吗……”
  在她到来的瞬间，不知为何，那份沉重的压力就像凭空消散了一般，自己的呼吸也逐渐顺畅了起来。
  原来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啊……
  既然她说还有时间……那……自己稍微睡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
  眼皮渐渐沉重，意识渐渐模糊，在希尔薇娅温柔的抚摸下，符尔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狗，呼吸渐渐平静。
  希尔薇娅俯身，在符尔的耳边轻声说道：
  “晚安，符尔，剩下的事情，就等你醒来再跟我讲吧”
  伴随着窗外的第一缕晨曦，符尔沉入了安宁的梦乡。
  距离最终时限还剩：
  15：3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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