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拦腰折断

她慌忙直起身子，一脸正色朝他见礼，“将军万安。”

        纪濂见她似乎被吓了一跳，也放下了手中的毯子，坐回了椅子上。

        她微微低着头，身上的衫裙因小憩变得有些凌乱，那领口微敞着，将那一方春色悄然掩映。

        纪濂别开视线，只听得她问：“将军怎会来此？”

        纪濂回神看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她手边的书，“找它。”

        阿莲一愣，竟然被将军当场抓了个现行，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慌张，而后轻声解释道：“将军别误会，那日在将军院中，阿莲见书上注解颇有深意，便想拿回屋中细细拜读，没想到那日离开东院，竟带了出来。”

        她将那本书拿着递给纪濂，又解释道：“阿莲只是看了看，没有弄脏也没有弄坏。”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像片羽毛轻抚在纪濂心田。他心中微动，并未接过那本书，只问道：“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

        阿莲又是一愣，抬眼看着纪濂有些不解，见他盯着自己，她只好微微点了点头。

        纪濂薄唇轻抿，又问：“好好吃了，怎么瞧着还清瘦了些？难道是将军府饭菜不合口味？”

        “没有”，阿莲忙解释道：“是阿莲胃口不佳，和将军府没有关系。”

        “是吗？”纪濂轻挑眉毛，“那就是没有好好吃饭。”

        阿莲无言。如水的一双杏眼定定看着他，纪濂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只道：“那便罚你陪我吃顿饭吧。”

        “嗯？”

        阿莲有些摸不准将军的意思，怎么突然要自己陪他吃饭？她有些犹豫，将军那日分明气到了极点，怎么变脸变得这般快？

        “怎么？不愿意？”

        “没有。”阿莲小声说。

        她见纪濂似乎在等自己，而小桃也不知去了何处，她想撑着椅子起身，却突然一轻。

        纪濂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身上的薄毯滑落，慌乱中，她只抓住了那本三十六计。

        她的眸中闪过惊讶，抬眼却对上纪濂稍显瘦削的侧脸。他不说话，阿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着，任由将军抱着她往东院走去。

        她将那本书捂在心口，似乎是想掩饰自己狂跳的心，可隔着将军薄薄的衣衫，她分明也感受到了将军强劲有力却又略显不安的心跳。

        所以将军，真的是第一次与女子亲密接触吗？她低着头出神。

        纪濂的身边从未出现过姑娘，更何况还是这般亲密无间的抱着。府中奴仆远远瞧着便迅速别开了视线，生怕打扰了自家将军的兴致。

        遥山院到东院的距离很长，但怀中姑娘身轻如燕，纪濂丝毫不觉得累，只是那乱跳的心让他呼吸显得略有紊乱。

        阿莲听着，便小声问：“是不是阿莲太重了？”

        纪濂收紧了双臂，嘴角微动，只答：“再重些，也无妨。”

        她的身子软嫩，哪怕隔着衫裙，这触感都让纪濂浑身发热，她那调皮的发丝轻轻拂过纪濂下巴，惹得他浑身一颤。

        他尽力摒除着心中的杂念，这才顺利将她抱进了东院。

        到了院中，常嬷嬷早已将饭菜摆好，银芽鸡丝、山药樱桃肉、鳜鱼羹、杏仁豆腐、百合酥、冰糖燕窝。

        阿莲瞧着桌上的两副碗筷，这似乎是早已知道她要来，将军不贪口腹之欲，平日里膳食颇为简单，只有她在时常嬷嬷才会备下些精致的菜色。

        纪濂将她放在椅子上，又从一边的架子上取了他的披风盖在了她身上。

        阿莲早已被将军抱着她来东院的举动搅得乱了心神，这体贴细致的将军，似乎与那日赶她走的人，根本不是同一个。

        纪濂也坐了下来，先喝了口热茶，然后才看着她说道：“趁热吃吧。”

        阿莲轻声应下，便拿起碗筷小口小口吃着，也不知是不是江南的女子都这般温婉，每次见阿莲吃东西纪濂都觉得赏心悦目，哪怕是自己并不馋这饭菜，也依旧是比往日多进了些。

        阿莲不敢吃的太少，又不想吃得太多，只挑着那好克化的鳜鱼羹和冰糖燕窝用，纪濂留神观察着她的动作，果然还是江南的口味，看样子这府里是该添置个江南厨子了。

        阿莲觉得自己吃得不多不少，便停住了筷子，纪濂见她不动，便问：“吃饱了？”

        “嗯。”

        常嬷嬷和小桃将碗碟收了下去，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两人。阿莲想起那夜的情形，心中始终有道坎儿过不去，也不知究竟是因为父亲，还是因为将军。她转头见纪濂神色如常，似乎也并不愿提起。

        她想了想，便道：“三十六计，阿莲送回来了，将军若无其他事，阿莲便先回去了。”

        纪濂抬眼看她，她端坐在桌边，眼神却一直看着院外。

        他有些疑惑，这丫头，难不成还恼上了他？难道她就丝毫看不出来，自己亲自去遥山院接她吃饭，是服了软？

        可他也不想过多解释，他也从未向谁解释过。既要走，他便说道：“我送你吧。”

        谁料阿莲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必了将军，阿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走回去，将军事务繁忙，不必相送。”

        一听她这么说，已经站起身子的纪濂又重新坐了下来，只应道：“好。”

        阿莲将那本三十六计放下，便撑着桌子起了身，一瘸一拐扶着墙边朝院外走去。

        纪濂偏头看着她独自离开的身影，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利落起身三两下就跳上了房顶。

        夜幕降临，空中有三两星辰闪烁，将军府内灯火通明，一路照亮阿莲回去的路。

        晚间起了风，她穿得很薄，临走时又没有带上那披风，纪濂又匆忙跳了下来拿起屋内的披风追了出去。

        恼就恼吧，总比再生病了要好。

        他拿着那披风只往外追了几步，就看到她扶着花园中的假山停了下来。

        他赶紧走上前去将披风罩在了她身上，随即阿莲又是身下一轻，整个被纪濂抱了起来。

        “将军？你做什么？”阿莲一脸的惊讶。

        纪濂看她这样，又气又想笑，沉声道：“怎么？宁愿着凉生病，也不愿意让我送是吗？”

        阿莲没应，纪濂立马就明白过来，果然还为着那夜的事情生气呢。

        他看着怀中人儿微微鼓起的双腮，心中莫名其妙化开了水。

        她不过十六岁，从小在富庶的家中长大，一朵娇花还未经风雨，竟突然被拦腰折断。

        家中的变故，父母的离世，自己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辗转千里来到自己身边，还未到祁州又被刺客追杀，好不容易进了将军府，刚安稳了两日又被自己的冷漠吓唬。

        一想起这些，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说道：“那夜是我不好，不该凶你。”

        阿莲慌忙抬眼看他，似乎是在确定这话究竟是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还是说今日将军喝了酒，还未醒？

        将军竟然会跟自己服软？她实在是太惊讶了，以至于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只瞪大了眼睛一直盯着他。

        纪濂垂眸瞟了她一眼，故作冷漠说道：“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怀中的阿莲却是没忍住一笑，冷面将军加上这冷言冷语，竟这般奇怪又好笑。

        纪濂听着她笑，也在暗处无声弯了弯嘴角。这遥山院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路途遥远，她也可以在自己怀中，多呆一会儿。

        “祁州干燥，你可还习惯？”纪濂试图寻找些话题。

        阿莲被风吹得有些冷，便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声应道：“兴许日子久了，就习惯了。”

        明明是很正常一句话，纪濂却无端听出了天长地久的意味来，她真的愿意留在祁州？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吗？

        这么些年来，他从未想过自己身边会站一个什么样的人。尽管他战功赫赫，位高权重，他内心却始终觉得，他生来就是孤独的，那便长久都是孤独的。

        他甚至还觉得府中若是多一个人必定会十分麻烦，他怕麻烦，所以府中连奴仆人数都很少。

        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睡觉。如今，他倒是尝试了两个人吃饭，似乎感觉还不错，那这两个人睡觉？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姑娘，她像是丝毫没有杂念，眸中印出不远处的灯火，像星辰闪烁。

        两个人睡觉，应该也还不错吧？

        纪濂径直将她抱上了遥山院的二楼，屋内燃着熏香，就是她身上那股似乎带着水汽的兰香，格外沁人心脾。

        撩开粉色的纱幔，他将怀中人儿轻轻放在了床上，浅蓝的绣鞋小巧，只有他一掌长度，他替她脱鞋，又替她拉过锦被，帐中幽兰飘香，惹得纪濂心潮澎湃。

        “时候不早了，你先歇着吧。”说完，纪濂几乎是落荒而逃。

        阿莲看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撑着身子靠在了床上。将军怎么看起来和往日不太一样？那封冻的表面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瓦解。

        她想着纪濂方才说过的话，心头长久的失落和委屈也似乎消解了许多，若是当时父亲也能与自己和解，她可能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

        小桃走进屋时，看到阿莲正坐在床上发呆，手中又捏着那片残页。

        她有些生气，只道：“姑娘为何又将这残页拿出来看？”

        小桃从她手中将那残页拿了过来，又转身在屋内四下寻找着什么东西。

        “小桃找什么呢？”

        小桃拿着那残页冷哼一声：“我要把它关起来，扔掉！省得姑娘回回看了都难受！”

        阿莲被她这样子逗笑：“别闹啦小桃，快拿过来。”

        小桃不服气：“姑娘！老爷夫人从小便将你扔在青遥山上，从来没有问过你！如今，还害你落到如此地步！为什么你还要一直挂念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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