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梦境

“郁璃？”

        “你希望是别人？”

        郁璃歪了歪头，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死亡提问。

        闻清和：“我起晚了，不好意思，不习惯，头有点疼。”

        他慢慢坐起身来，捏了捏鼻梁。

        “你缓一缓起来喝杯温水吧，我早饭做了阳春面，不多，你不舒服可以少吃一点。”

        她却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柔和地说了句，而后站起身来。

        郁璃抬起手扶了扶额，转身走出房门。

        她眼里带了些纠结。

        过去几年形成的习惯她要努力去克制。

        原来闻清和做了噩梦醒来的时候，总是如劫后余生般抱住她，缓半天神，郁璃不得不多次亲吻安抚着他。

        刚刚，她险些就直接托着闻清和的脸颊吻了下去。

        ……可是他们才刚刚距离近了些。

        直接这样做的话像是什么流氓行径。

        郁璃拿着杯子从热水壶里倒了些水，而后无言地发现自己硬把他绑到家里的行为好像更严重。

        算，算了。

        郁璃眼神透出几分心虚，放弃了思考。

        桌上的阳春面分量都不大，大概够个几口的量，精准得不可思议。

        闻清和坐到她的对面，拿起了筷子。

        面条的口感清爽而带着青菜香，并且完美符合他早上用餐的量。

        贴心，亦或者说是合适到了诡异的地步。

        如果一件事是凑巧，那么这么多件叠加在一起呢？

        闻清和垂着眼，拿筷子挑起碗中的面，细嚼慢咽，却想不到一个可能的选项。

        就像是……他们曾经住在一起好些年一样。

        郁璃放下筷子，刚好闻清和也吃完了，她没有看到闻清和讶然的目光，站起身拿着碗放到了厨房的水池里。

        闻清和不知不觉竟对这种迷之默契有点点麻木。

        按照常规习惯，他在饭后是会出门走几圈的。

        但很显然，郁璃把他压在家里不是让他吃白饭的（虽然食材钱也是他付的）。

        所以就在闻清和迟疑地提出自己想出门走一走的时候，郁璃听到他的话，露出了体贴的笑容。

        “想都不要想。”

        闻清和：“……”

        也，也是。

        他现在好歹也算是半个阶下囚了，不能因为待遇过好，就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紧接着，闻清和又被郁璃拉回了房间，开始学习。

        她的认真几乎感染到了闻清和。

        闻清和在一边拿起笔，从练习册中开始通过她之前的学习进度，划出她最需要做的题。

        他也不希望郁璃因为意外而脱离a班。

        而在写着写着，闻清和再次意识到。

        她原本可以找别人，却最终还是找了自己。

        ——她心里有我！

        十分擅长自己给自己找糖的闻清和下意识勾了勾嘴角，原本冷淡惯了的脸色都柔和了几分。

        郁璃在旁边“唰唰唰”地写题。

        仿佛渐入佳境，完全不知道，似乎也不在乎旁边这个人在想什么。

        时间转瞬即逝。

        快到中午的时候。

        “不然，我们出去吃吧？我付款，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菜——”闻清和看着她仔细的侧脸，问道。

        郁璃：“你又想出门？是想逃跑吗？”

        闻清和：“不是！”

        他立即反驳，而后柔和下语气，试探地问道：

        “我看你每一餐都亲自做很辛苦很费力气，还要学习，如果我们出去吃的话是不是能让你休息一下？”

        郁璃停下了笔，思忖了几秒。

        “你不是对我的厨艺有意见？”

        “当然不是！”闻清和毫不犹豫，“我只是担心你太累了。”

        郁璃掐指一比：“可是出门去餐馆，再加上等餐的时间比我自己在家做要长。”

        闻清和没想到她算的这么仔细。

        “那点外卖？”

        可是外卖，或者说味道还可以的外卖通常不便宜。

        郁璃蹙起了眉。

        闻清和：“这是我的要求，花我的钱，你做了好几天饭了，我请你一顿也是应该的。”

        他声音坚定不移，似乎并不想郁璃再回去一笔一笔、你来我往的算。

        “那你点吧。”

        郁璃从抽屉里拿出他的手机，刚想递给他。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房间内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柴小协的声响回荡。

        来电者没有姓名。

        郁璃拿到眼前，在闻清和紧张的目光中，缓缓地将屏幕上的手机号念了一次。

        闻清和：“？”有，有什么特别的吗？

        郁璃抬起眼看了看闻清和的神色。

        他神色紧张，却也有些疑惑，并非是在装傻。

        她晃了晃手机，语气平淡：“这是郭华华的手机号。”

        闻清和愣住，虽不知道郁璃是怎么知道还记得这么清楚的，但他确实是无辜的。

        “我和她不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多次拒绝过她了，她不听。”

        说完闻清和赶紧又补了一句：“你相信我。”

        今天的周六。

        郁璃在闻清和眼睁睁下，大拇指按下了鲜红的拒接键。

        马上，那个相同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郁璃脸色淡然，再一次拒接。

        事不过三，她马上将这个电话丢进了黑名单中，才将手机递给闻清和，自己则又拿起了笔。

        闻清和轻声问道：“你有什么忌口？”

        他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在他的印象里，是自己先暗恋的人家，现在反而像是郁璃要更了解他自己。

        甜蜜中又混杂着些许尴尬，这样一对比显得他的喜欢不过尔尔。

        “没有哦，你按照你的喜好来点就好。”

        郁璃手中的笔快速移动，漫不经心地说着。

        “……哦。”

        闻清和，愧疚感超级加倍！

        等闻清和一个人去拿到外卖，然后一一放到桌上，进房间叫郁璃。

        他打开门，看着少女纤细的背影，竟有种诡异的慈母望着头悬梁锥刺股苦读孩儿的既视感。

        闻清和赶紧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出大脑。

        “郁璃，吃饭吧？”

        郁璃正盯着参考答案和自己的答案，脑内大战。

        听声她“嗯”了声，快速站起身来，刚走出去房门，看到餐桌上占了几乎一整张桌子的菜式突然陷入了沉默。

        郁璃缓缓地走到桌前。

        闻清和忐忑地问了句：“怎么，不合口味吗？”

        郁璃抬起手，按住太阳穴，闭上了眼又睁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地看着闻清和。

        “你这一餐抵得上我一个月生活费了。”

        闻清和手一顿，愕然地看着她。

        郁璃：“你以为你让人用最普通的盒子装，我就不认得这是谁家做出来的吗？”

        闻清和：“嗯…嗯……”是的。

        这个时代的郁璃肯定不认得。

        但未来的郁璃可不会不知道。

        这一家餐厅名绿绮，环境幽静，菜式也多，是闻清和父母的友人所开。

        是闻清和他们比较喜欢的“食堂”——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就去。

        郁璃也没再说什么，她坐下拿起筷子。

        她也不至于三番五次拒绝闻清和的好意，而且看多了他拘谨又期待的小表情，像是她在故意欺负人一样。

        菜不少，吃不完就裹上保鲜膜放一下午，晚上还能继续吃。

        郁璃看着闻清和的筷子伸向其中一盘清炒虾仁，蹙起眉，几乎是反射性地挑开了他的筷子。

        她看着闻清和满是惊疑的目光，挑起眉，缓缓开口。

        “你在试探我？”

        明明是问句，她却说的像极了陈述句。

        闻清和顿了顿，笃定地说：“你知道我对虾过敏。”

        他声音马上又弱了几分，试图淡化其中的质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郁璃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沉默了一阵。

        “这几天里，我发现你对我的了解超出了常理，事实上我父母都不知道这么多，我在学校也绝对没有表露出这些细节，我肯定你并没有足够的线索来推理出这些事。”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刹那间，郁璃想全盘托出，说两个人在未来已经结婚了她是从未来回来的。

        但蓦然，她好像有发现，自己并没有记得每一处细节。

        她关于未来的部分记忆，有不少是模糊不清的。

        就好像……她并不是从未来回来，而只是继承了一部分未来的记忆一样。

        郁璃皱着眉，手按着太阳穴揉了揉。

        这个可能性其实是最高的，毕竟在她的常识里，时间是线性向前不可逆的。

        但这份记忆给她带来的改变真的太大了，远超一般情况，乃至于把她现有的一部分记忆和习惯都影响了。

        对。

        继承未来的记忆本身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不要影响她对于高中知识就好了，让她现在不得不奋起加倍学习。

        非常血压。

        所以，郁璃决定换个说法。

        “我做了梦。”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闻清和瞳孔一缩。

        郁璃：“我梦到未来我们两个人交往，结婚，梦里有许多结婚后我们同居的细节。你和我说，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可是硬憋着。”

        闻清和：“？”

        等等。

        他刚刚听到“做梦”的时候，瞬间想起的其实是昨夜的噩梦。

        结果一听后续……你这是怎么绝世美梦？？？

        大家都做梦，怎么你这个格外不一样呢！

        刹那间，闻清和内心竟深深的难过萎靡了起来。

        “也是因为这个，我在学校试探了你一下，才决定将你带回家的。”

        因为一个梦，而将一个不算熟的男人带回家这件事，听起来很莽撞和无理。

        但闻清和竟觉得庆幸不已。

        “这算是预知梦吗？”他思索着。

        这本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两个人会交往和结婚，走到一起。

        可是，另一个警钟立刻将他敲醒。

        那，他的梦呢……？那个大雨中的，令人心生惶恐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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