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螃蟹锅

镭钵街本身就靠着海，青年收拾好小推车，跟着中原中也，很快就来到了防波堤上。

        “好有用的能力，”青年充满羡慕地戳着被暗红色光芒包裹起来的推车把手，因为重力不同，整辆车都轻若无物，“用来搬书一定很方便。”

        打人也很方便，中原中也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想。

        “你还不下去吗？”青年疑惑，“不是说好了要赔我螃蟹。”

        “那我也没答应你去捞什么北海道的松叶蟹！”中原中也暴怒，“光听形容鬼知道你说的螃蟹长什么样子！”

        青年倒也没有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到，苦恼地支着额头说：“那你总不能指望我画出来……我的形容还不够到位吗？好歹我也拿过奖……”

        中原中也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螃蟹那么多，谁能分得清，我看见什么就捞什么。”

        “我能分得清！而且很多螃蟹有毒不能吃的呀，”青年皱起眉，“我吃倒是没关系，你看我吃没关系？”

        “什么叫你吃没关系？”中原中也诧异地上下打量他，“你也是异能者？可以抗毒？”

        “不是异能者，但毒药的确对我不起作用，”青年十分骄傲似的挺起胸膛，“所以那些有毒的美食也很方便一一品鉴！之前安吾还请我去喝河豚酒，真是绝顶美味！”

        有这种抗毒能力就放在吃上，和有那种枪法却去开小吃摊一样不可理喻啊，这人。

        中原中也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本来也是赔礼，不吃就不吃，我走了。”

        “等一下！”青年叫住他，从推车底部拉出一个巨大的编织袋，“来都来了，如果看见海参牡蛎竹荚鱼青花鱼不如也带上来点……”

        中原中也无语地一把拿过袋子，气势汹汹地跳下了海。那劲头不像是要去捞海鲜，比较像去要抽筋扒皮。

        青年想到了哪吒闹海的故事，吃吃吃地笑了起来。

        “唉，什么时候能脱离黑户的身份，回广东看看呢……”他左右看看，没找到什么好位置，便坐在水泥筑城的防波堤上，拿上呱呱喃喃自语，“图书馆封闭了，种的菜都拿不出来，不知道我的香菜怎么样了，再过段时间要变老了，只能拌成凉菜吃……”

        他托着下巴发呆，也没怎么注意时间，直到他偷偷射猎的海鸥都有五只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中原中也还没浮上水面。

        “哇不会吧，就算是异能者应该也还是人类，能在水下待这么久吗？”他有点紧张地站起身，远眺潮水奔腾的海面，仿佛这样就能穿透海水，确认对方的安全。

        “早知道就把……”

        “就把什么？”

        “呜哇！”青年后跳一步，差点摔下防波堤，“突然出现了！”

        “只要把重力密度调整得比海水轻，当然很快就浮上来了，”中原中也浑身都笼罩着异能力的红光，没沾上一点海水，反而是他手里的编织袋，很懂地泡在水里，以免海鲜因为挣扎而变得难吃，“让开点，我把东西放上去。”

        青年原本还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让，在看到中原中也托举出来的编织袋后，嘴慢慢张大了。

        里面不仅装得满满的都是各色鱼类，还用海带打结，坠了好几串贝类与螃蟹，其中不仅有他心心念念的松叶蟹，甚至还有帝王蟹！

        “你到底潜到了多深啊！！”青年飞速掣出长长的尖刀，眼睛都在冒光，“太厉害了！不可思议！！啊啊啊，看看这土岩似的躯体，一旦蒸制，就会化作惊雷一样耀眼的红，如此迷人……”

        中原中也抖了抖，哪怕去了温度只有4度左右的海域，都没有感受到的恶寒，没想到在岸上得到了：“你这是在给即将吃掉的东西写诗吗，清醒一点啊喂。”

        青年深情凝视着帝王蟹，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虽然很想带回去给大家品尝，但这是你捕捞上来的，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你的一份……”

        中原中也刚想开口拒绝“不用了我在羊当初没钱的时候早就吃海鲜吃到吐”，就听眼前之人郑重地说道：“你要和我回家吗？”

        “……哈？”

        “当初图书馆闭馆的时候，我紧急抢救了为数不多的辣椒、薄荷和紫苏，可以都拿出来招待你哦！”

        等等，你的语气仿佛那些蔬菜是金子做得一样，但那不都是调味品而已吗？！你家里是有多穷？！

        “还有我和高浜先生一起种的南瓜和萝卜……是不是超级期待了？”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又抽，十分勉强地说：“不，真的不必了……”

        他的生活已经脱离贫困线很久了，没必要去给对方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真的不去？”青年抓了抓头发，“看时间也该开始准备晚饭了，我家里像我这么会做菜的还有十几个呢。”

        中原中也：“……”

        “檀甚至还出过料理书，他的盐渍牛舌和味增炖青花鱼配上蛤蜊汤下酒……”

        中原中也：“…………”

        青年后知后觉地说：“哎，也对，不能让你喝酒，那还是算了，改天给你做竹荚鱼刺身。”

        才不要！刺身那种和生吞鱼肉没区别的吃法有什么好吃的！

        -

        “大家，我回来了！”

        青年口中所说的“家”，是个远在横滨郊区，一处杂草丛生的破旧洋馆。

        他们到的时候已近夕阳西下，青年一路哼着噜噜哩哩哩哩的奇怪内容，大跨步地迈过及腰的秋草，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不，应该说蹦蹦跳跳的青蛙，一路蹦进了大门。

        “欢迎回来。”坐在门边的是个灰发蓝眼的青年，披着似乎是星月图案，价值不菲的羽织，看来就像大户人家不知人间疾苦的傻儿子。

        “今天是到您做助手了呀，朔先生，”青年熟门熟路地和他打招呼，忽然伸手，按住旁边默默张望的中原中也的肩膀，“正好帮我告诉司书一声，猜猜我带谁回来了？”

        被称为朔的青年迷茫地眨眨眼：“……特产？”

        中原中也：“……”

        “好像也差不多？”青年嘀咕，“异能者什么的……”

        “不要随便给别人添加定义。”中原中也不满地说。

        “好吧，好吧，这不是特产，是帮我把海产带回来的人，”青年笑容灿烂地说，“他叫中原中也！很厉害对不对！”

        萩原朔太郎：“哎？”

        中原中也：“什么啊，你不要一惊一乍的。”

        只是个名字，哪里厉害了，还不如夸污浊了的忧伤厉害。

        -

        “污浊了的忧伤就是很厉害！”一个明显喝多了的家伙哭着砸起桌子说，“考试总是在考啊！！”

        其他人纷纷说着“司书不哭已经不需要再考试了”之类的话用做安慰，夹菜的夹菜倒水的倒水，还有想把她手里的酒杯悄悄替出来的，然而失败了。

        本想吐槽的中原中也默默移开视线，和醉鬼计较什么逻辑，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比起这个，他更想——

        “不可以哦，中也君，”特意坐在他身边的萩原朔太郎坚决地挡住了他蠢蠢欲动摸向酒瓶的手，“心平拜托我，不能让你喝。”

        “既然不让我喝就不要摆在我手边……”中原中也直勾勾地盯着酒瓶，泪水都要从嘴角滴落，“……啊，心平是谁？”

        “……我以为你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不，只是单纯的老板与食客关系，”中原中也一边嘴硬，一边诚实地四处张望，“所以那家伙人呢？”

        “是去帮檀处理食材了吧，”萩原朔太郎平静地吃了口自己的蛋包饭，“那么大的螃蟹实在难得一见，为了让大家都吃到，大概会精细而认真的处理。”

        中原中也放眼望去，不小的餐厅里坐着几十个人，显得挤挤挨挨，不由一汗：“就算是大螃蟹，想让这么多人吃到也不可能吧。”

        萩原朔太郎想了想，也的确想不到要怎么料理，毕竟以他活着时候的家境，怎么都不会一只螃蟹招待一百多个人。

        “大概是加到汤里？今天犀采到了野生的木通……”

        现在是夏秋还好，冬天你们要怎么办……中原中也情不自禁替他们思考起这个问题。虽然之前猜测他们是流亡的黑手党家族，但看以萩原朔太郎为代表的这群人就知道这个猜测不靠谱，不然就是他们家族大少爷特别多，那也难怪要垮。

        他打量餐厅，餐厅里的人也在偷偷打量他，隐约还有“是不是太喜欢宫泽先生了所以是橘红发”“怎么可能不要做这种无端猜测”之类完全听不懂的窃窃私语声飘过来，中原中也全当没听见，叉起面前的炸蟹丸品尝起来。

        虽然是蟹肉，但真的很好吃，外酥里嫩，配上新鲜的蔬菜与小番茄，一点不腻。

        中原中也不知不觉就吃了好几根，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表现得食量太大的时候已经晚了，而他旁边的萩原朔太郎也已经解决了面前的蛋包饭，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吃起了奶油可丽饼。

        中原中也观察了一会儿。

        中原中也：“所以你们是把自己家吃破产的？”

        -

        萩原朔太郎猜对了一半。螃蟹的确被加到了汤里，不过是火锅汤底里。

        数个螃蟹被精心剔出蟹肉，熬得几乎融化在了浓浓的汤锅中；加入了捣碎后的蟹肉、鳕鱼与面粉，重新压制好的蟹棒整齐地码在一起，闪烁着雪白的光泽；其余各类海鲜菜蔬也以星级酒店架势精心摆盘，从上到下泛着神圣的晶彩。中原中也举着筷子，看着萩原朔太郎自若地挟起蟹棒烫熟，裹上奶酪放进嘴里，还催他“正餐到了快吃”，简直想问——你竟然还吃得下啊！

        但不得不说，这个香气，就是真的吃饱了，也要再吃两口。

        “铛铛！檀与安吾心平特制螃蟹锅！”草野心平坐到他对面，兴奋地说，“看，我的刀工好到可以把螃蟹壳重新拼起来哦。”

        中原中也十分敷衍地唔唔几声，吃得头也不抬。

        “这里的中也是不是过得非常辛苦，”檀一雄悄悄问他，“感觉好久没吃饱了。”

        “应该还可以吧，”草野心平犹豫地回答，“他还是这几天唯一出钱买我的鸡肉串的呢，不像其他人，冲过来就抢。”

        坂口安吾也偷偷加入了话题：“中也吃东西一直挺随便的……”

        然后就是什么“空气里的蜜”“酱油拌葱花”“吃土吃石吃铁”一类完全听不懂的话，餐厅里莫名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偷偷竖耳朵的中原中也感觉自己是个傻瓜。

        为了报复这群莫名其妙的怪人，他转头看向舔嘴唇的萩原朔太郎：“我说你，其实很想喝酒的吧。”

        “对……？”

        “那就喝嘛，”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你喝你的，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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