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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其实话一问出去,裴漪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向春她阿爷成日烂赌,手气又极差,这赌鬼输红眼了,什么都能做出来。只怕这回,是向木匠又输了个底儿掉,欠下许多赌债,这才起了要把向春卖掉的想法。

        只听裴娘子道:“今日傍晚时分,你去容府送吃食,恰巧赵屠户来送明日需要的豕肉,与我聊了一两句,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却问咱们店中需不需要买个奴婢。这有些意外,我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事儿,原本想着你没提过,干脆拒绝赵屠户算了。可是看他神色不大对劲,这才问了下去。”

        母女俩边说边走进了屋子。

        “这一问,才知道向木匠近日赌得凶,输了几十贯钱,他一个破落户,哪里凑得齐这么些钱?歪心思上来,便想将向小娘子卖了抵钱。听赵屠户的意思,向木匠为了钱财,可能要把向小娘子卖到什么污糟的地方。”

        说着,裴娘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碰上这种阿爷,也是可怜向小娘子了。”

        裴漪心中一惊。

        污糟的地方……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秦楼楚馆这种地方了。

        这时候的妓女分成公妓私妓,有专营歌舞乐器、宴会酬唱的,所谓卖艺不卖身。但这类的妓女通常是从小时候就被训练,尚有一技之长。如《琵琶行》里那个琵琶女,“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纵是这样的艺妓,到年老色衰之时,也会落得个无处傍身的结局。

        而那些市井妓院中妓女,若无一技之长,十有八九要沦落到卖身的地步。若想从这泥淖里挣脱出来,则需要给假母交上一大笔赎身费。

        唐代孙棨的《北里志》记载过一个因错信他人,被骗到长安,从而沦落的妓院的妓女,叫做王团儿。她后来想要赎身,竟需要花费一二百金,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若向春真被卖到这地方,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裴漪不由想起了她看过的那部电影《姊姊妹妹站起来》。血淋淋的娼妓受难史和改造史……她与向春尚有些交情,如果有能力的话,她实在不愿意看到向春被卖到妓院。

        她忙问:“那向小娘子现在怎么样?赵屠户后来怎么说?”

        “赵屠户说,向小娘子这两日心神不宁,眼见着又消瘦了几分。赵屠户也心急,不想让向小娘子落到那种地方。可是他家中养着十几口人,也不富裕,拿不出这钱财来……就是问问咱们,看能不能帮向春一把。毕竟,向木匠欠下了几十贯钱的债……”

        裴娘子说到最后,欲言又止,但意思却很明显,害怕向木匠会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裴漪也是沉默,努力平息下激动的心情,在脑中快速分析着这件事情。

        裴娘子又道:“咱们店中近日的进项,确实能帮向小娘子一把……阿娘想着,能帮忙,也就帮她一把。女子在这世间本就煎熬,偏‘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向小娘子受过的磨难也是太多了,如果这回能救她,也能让她脱离向木匠,谋个新生。漪漪,你说呢?”

        裴漪点点头,道:“阿娘,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恐怕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想啊,向木匠是个烂赌鬼,赌红了眼便不管不顾的。现在看来,一要是担心他漫天要价;二来,就算是将向小娘子买回来,咱家和向家都在这轵水城之中,轵水城又不大,若不与向木匠断个干脆,那之后他再输钱,恐怕又会缠上向小娘子。”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裴娘子想了半晌,颇为无奈地说:“那……现在该怎么办?”

        裴漪想了想,道:“阿娘,这样吧,明日我和许娘子一起去趟东市,找赵屠户问个清楚,再去向家看看……你大病初愈,就别操这份闲心了。”

        裴娘子点点头,嘱咐几句,这才抚着心口走进了卧房。

        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许娘子如同往日一般来到食味馆,准备干活。听裴漪讲了关于向小娘子的一番事后,她义不容辞地说:“遇到这种事情,能帮当然要帮!”

        又痛骂向木匠不是人,平日烂赌,吃喝都要靠向小娘子,这也便罢了,如今竟要把向小娘子卖入那种地方,如此恶毒心肠,老天怎么不降下来道雷劈死他。

        骂够了,许娘子喘喘气,接过裴漪倒给她的水,一饮而尽,想了想,道:“左右阿陈今日也没什么事,不如让他跟去,万一谈不拢,真发生什么冲突,他也能帮个忙。”

        有帮手,裴漪当然不会拒绝,只是东市还未开张,她便先在店里准备朝食,送走一批客人之后,这才锁上门,带着许娘子和陈老大去找赵屠户。

        三九也是想凑热闹的,被陈老大一声吼回去,乖乖地跟着裴娘子继续认字背诗。

        时辰尚早,东市的商铺大多都刚刚开张,不是在整理店中的货物,就是正在打扫,见着裴漪前来,忙笑着问好,问裴漪今日可需要什么东西。

        如今裴漪大小也算是轵水城的名人了,和世家贵女认识,开食肆开得风生水起,倒是让她们这些看客都啧啧称奇。

        然而,等这些商户看到跟在裴漪后面的许娘子之后,笑容立马僵在脸上了。

        许娘子,那是轵水城出了名的能杀价,他们这些小商小贩的,看见许娘子来,那都是一阵肉疼。哪儿像裴漪,面太嫩,根本不会杀价,他们最喜欢裴漪独自前来了。

        裴漪一行却顾不上看周围商贩,风风火火地来到了赵屠户的摊位前。

        赵屠户也是刚刚才把东西摆好,正拿着屠刀震天响地剁肉,见到裴漪来,黝黑的四方脸上忽然又了惊喜,忙放下屠刀,将双手在围裳上擦了几遍,绕过摊位,笑道:“裴小娘子,许娘子,陈老大,你们来了。”

        裴漪不多废话,开门见山地说:“赵屠户,昨日我阿娘把具体的情况与我说了,但是详细的事情,还请你说给我听,我好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听闻这话,赵屠户便也无所隐瞒,一五一十地说:“是四日前的事情了,那天向春儿就没正常来我这里,我心里担心出事儿,便想去看看。正巧向春儿邻家的娘子上我这儿来说,那老赌棍赌钱输了三四十贯,问向春儿要钱,向春儿哪儿有那么多钱?又被他打了一顿,躺在床上下不了地。”

        听到向木匠足足输了三四十贯钱,许娘子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叫了声:“娘嘞。”

        赵屠户接着说:“但是赌坊逼得紧,要那老赌棍七日内把钱还上,否则就要剁他手脚。他狗急跳墙,便想将向春儿卖掉……裴小娘子,你是不知,寻常人家卖女,哪儿能有那么多钱啊!只有那云霞院,专挑姿色上佳的女孩儿……可那是什么地方,他也忍心把向春儿卖进去!若不是向春儿平日里在我这挣些工钱养他,他还能活着?”

        他越说越激动,一张黑脸都涨红了。

        许娘子也是生气,跟着赵屠户破口大骂:“要我说,这样的阿爷要他何用?养不起闺女便罢了,还要把闺女往火坑里推,这种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陈老大沉着脸,皱眉对许娘子道:“算了,阿许,你光骂他,有什么用?”

        裴漪却是沉默不语,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赵屠户以为她是嫌这价钱太高,不愿再趟这趟浑水,忙道:“裴小娘子,我去向家看过向春儿,她现在处境很不好。云霞院的假母听说这两日就要去看她,商定价格……她,对了,向春儿在我这里存了些钱财,说这钱不多,但是也是她极力存下来的。”

        说着,他急匆匆地跑到摊子后,左翻右翻,从底下油污破损的麻布包里翻出来个发白的钱袋子,边走便拉开,将钱“哗啦啦”地一股脑儿倒入裴漪的手中。

        裴漪颇有些不知所措,忙伸手捧住那些钱。

        有新的,旧的,干净的,脏污的……不过几十个钱而已。

        她看向了向春的那个钱袋子,那是小小的一个栀黄色细布钱袋,看起来像是小童用的。洗的有些发白,边缘也磨损了,上面绣了蝴蝶和牡丹,绣工很是一般,线都磨断了好几根。

        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几十个钱,对她来说实在是不算多,多卖几笼包子就赚回来了,可是这却是向春努力从泥淖里爬出来的希望。

        这与向木匠欠下的三四十贯相比,是多微渺的希望。

        赵屠户颇为窘迫地看着裴漪,吞吞吐吐地道:“裴小娘子,向春儿也知道这不多,但是这是她偷偷攒下来的所有积蓄了……我,我这儿还有,我也能出一两贯……”

        说着说着,赵屠户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许娘子一幅不落忍的模样,拍着赵屠户的肩膀道:“老赵,你家里也不容易,那么多口张着嘴等吃的,再加上你阿娘和你那兄弟每年吃药也是个大头,唉。”

        裴漪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轵水城其他人却清楚得很,赵屠户老娘七八十了,身子骨弱,天天需要补着;他还有个弟弟,原本是瓦匠,结果十几年前从房梁上摔下来,摔断了腰,如今只能在床上躺着,也得赵屠户照料。

        赵屠户只经营着一个小摊,压力可想而知。

        众人都看向了裴漪。

        裴漪见如此情形,安抚地说道:“赵屠户,你别担心,这不是钱的问题。我是也想帮向小娘子的,只是但是向木匠之后再来纠缠向小娘子。不过你说赌坊的人限他七日之内还完欠款如今只剩三日了?”

        赵屠户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说是三日后午时前,一定要把钱还上!”

        裴漪心头有了个计策,她目光炯炯地道:“赵屠户,麻烦你带我们去向家,我要去看看向小娘子,顺便和向木匠谈谈。”

        赵屠户一听,点头如捣蒜,央托邻家铺子帮忙照看猪肉摊,然后便领着裴漪一行去向家了。

        向家。

        向春躺在床上,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看着顶上梁架。大梁因常年没有人修葺打理,已经生了厚厚的蛛网和灰尘,顶上瓦片残缺,日光顺着残瓦照进来,碎金般的一片,落在床边。

        她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呆呆地看着那缕光,幻想着自己能顺着那光,就那么走了。

        院子里有动静,好像是有人来了。

        向春脑袋里嗡嗡的,院子里的声音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传到她这里时,只剩下了隐约几句。

        “秋霜娘子,你来了。”

        “我们家向春长得可水灵了,包您看了满意。”

        “……怎么就出这个价钱,不行不行。”

        这是阿爷的声音。

        “你当你家那小娘子是金子不成?”

        “有这价钱就不过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奴告诉你,你莫把奴逼急了,逼急了,奴便不买,你看你到哪里再去寻这么好的价钱。”

        “瞧瞧,你把秋霜娘子惹急了吧,还不道歉!”

        ……

        这是一道尖细娇媚的女声,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声。

        向春努力地想,秋霜,她好像听过,仿佛是云霞院的假母,她阿爷要把她卖进云霞院吗?那可是妓院啊,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自己都不会再哭了,可是眼泪却还是无声的流了下来。

        她还记得十年前,阿爷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是轵水城最好的木匠,城中但凡有人成婚需要打家具,都是找阿爷的。

        阿爷,阿娘,阿弟,还有她,那时候多好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向春动了动左手,登时牵动了身上被向木匠打出来的伤,她强忍着疼痛,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段磨锋利的锯条,悄悄塞进了腰带里。

        院子里的人走了进来,向春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向木匠满脸堆笑地请秋霜和另一个人进屋。

        他的左手袖子空荡荡的,掖在腰带里。

        “秋霜娘子,吴掌柜,这就是我女儿,向春。”

        向春便向那两人看过去,均是三四十上下的年纪,秋霜娘子浓妆艳抹,锦衣华服,一身的风尘气。而那男人,向春也有些印象,是轵水城的掮客。

        秋霜娘子颇为嫌弃地捂着鼻子,眼睛扫了周围,最终落在向春的身上,看了半晌,道:“哟,这是谁打的啊,半死不活的,还能动吗?”

        说罢,埋怨吴掌柜道:“阿吴,你便给奴介绍这种货色?”

        吴掌柜闻言冷了脸,朝着向木匠使眼色。

        向木匠如今只害怕秋霜娘子不肯要向春,三两下跳到向春床前,恶狠狠地道:“你起来!别半死不活的,老子不就是打你两下!别装了!”

        说着,伸手去拧向春的胳膊。

        他的手劲儿极大,向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几乎尖叫出声,不得不咬牙爬起来。

        向木匠这才换了张笑脸,点头哈腰地说:“您瞧,您瞧!”

        秋霜娘子这才上前,伸出一双保养极好的手,抬着向春的下巴,左看右看,又拎起她的一只手,看那手粗糙异常,还有许多细小伤口,不觉皱起了眉头。

        “哟,瞧瞧这双手,这还是小娘子的手吗?比男人的都粗。”

        吴掌柜笑着打趣道:“贫苦人家的小娘子不都这样,哪儿比得上娘子的手滑嫩,还弹得一手好琵琶。一二十年前,可是轵水城中有名的妙音娘子啊!”

        秋霜娘子颇为自豪地娇笑几声,伸手轻轻拍打吴掌柜,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可是这些年轻小娘子的天下,谁还能记得奴这样年老珠黄的呀。”

        向春的手紧紧抓住了单薄潮湿的床褥。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货物一般。

        可她是个人啊。

        她看着吴掌柜和秋霜娘子调笑,再看看奴颜婢膝的阿爷,眼底泛起了猩红。

        向木匠低眉顺眼,陪着笑问道:“秋霜娘子,你看阿春怎么样……我那个价钱……”

        他搓了搓手指。

        秋霜娘子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道:“不急。你这女儿,长相倒是不错,就是太瘦了些,一把骨头似的,谁抱着能睡着啊。”

        听到这话,向木匠忙道:“是是是,吃胖些就行了,也,也是家贫,到您那儿不就吃香喝辣的吗?向春她阿娘年轻时候就是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娘子,她小时候比她娘都好看,这个您放心。”

        吴掌柜也附和道:“这话不错,郑家娘子,年轻时候多水灵,却便宜你这个老小子。”

        “是是是。”

        向木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顾着陪笑。

        吴掌柜看向木匠的眼神更加鄙夷。

        谁不知道向木匠和郑娘子闹和离的事情?听闻那郑娘子又嫁了临县的人家,如今已生了孩子,日子美满。他是有心要给向木匠难堪,没想到向木匠就这么受着了。

        真是一滩烂泥啊。

        秋霜娘子又道:“奴也不奢望你这女儿学过乐器,只是,她识字吗?”

        向木匠忙道:“认识的认识的,小时候念过两本书,后来她还在赵屠户肉摊上帮忙,帮他记账!”

        秋霜娘子却哧哧一笑,道:“奴可没听说过,哪位客人要到妓院去看账的。”

        她直起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道:“奴便直说了,你那价格不成,五十贯钱,你女儿便是天仙,也不值那个价格,二十贯,顶天了。”

        向木匠急了,道:“秋霜娘子,这,这,这不成啊,二十贯,不够……吴掌柜,吴掌柜你说句话啊!”

        向春便听着他们吵,吵到最后,秋霜娘子好歹把钱加到了二十五贯,说什么便不肯再加了,只懒懒地道:“奴说二十五贯就二十五贯,若还是贪心不足,你一个子儿都捞不到。”

        吴掌柜也说:“向木匠,我知道你欠了赌坊三四十贯,这不是笔小钱,我也知道你着急,可这样不能干指着买闺女还啊。这样,你把你家这宅地卖出去——不过你家这儿偏,地方也小,卖不上多少价钱。等你换了债,我再替你寻摸间小屋子买下,够住就行,左右今后就剩你一人了,还不好打发吗?要不然,你等着赌坊剁你手脚不成?”

        向木匠左思右想,死咬不放,硬是要秋霜娘子加到四十贯。

        秋霜娘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向木匠一眼,转头又打量着向春,娇娇地说:“你瞧你女儿的样子,她看起来也不想去奴那云霞院呢,若是买个烈性子的回去,光是调教都要花费奴许多功夫,还值得四十贯?”

        向木匠正讨价还价憋得一肚子气,听得这话,大步跨到床边,伸出手就要打向春巴掌。

        “哎,别打脸啊,打坏了脸可真不值钱了。”

        秋霜娘子在后面柔柔提醒。

        向木匠这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最后拍在了床边,愤愤地说道:“你犯什么倔!你跟着秋霜娘子回云霞院,能吃香喝辣,能穿好衣服,再也不用干重活累活,什么都有人伺候着你,你还不满意?别摆一张死人脸,坏了秋霜娘子的兴致。”

        向春很想反驳,很想说她不想要云霞院的好衣服,不想要吃香喝辣,她就想自己干活,哪怕是只能穿粗布衣服,只能每天忙碌奔波。但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她知道,她说了也不会有人听,只会换来阿爷的一顿打。

        于是用沉默来回应。

        “说话啊,你哑巴了?”

        向木匠恶狠狠地说。

        “锦衣华服,吃香喝辣,有人伺候?听上去是挺好的,只是这种生活,也能靠自己挣来。”

        门口忽然传来悦耳清脆的声音。

        向春一怔,脑中忽然炸开了,那双过大的眼中忽的有了一丝神采,她抬头看去,果然是裴漪,身后还跟着许娘子,陈老大和赵屠户。

        裴漪站在床尾,那里恰好是阳光透过残瓦洒落的地方,如同碎金般的阳光落在她脸上,那种光芒,仿佛不是尘世中的人。

        向春都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忍不住掐了自己的手臂,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裴小娘子真的来了。

        裴漪的眼神一一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了床上的向春身上,一怔,黑白分明的杏眼中略带气愤和心疼,她道:“向小娘子,久日未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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