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周佩云年长于赵繁，工龄也比赵繁高，自然是她来表态。

        “黄老实在折煞我们小辈了，说来这件事，全都是我们报社的责任，报社审核文章应该更严谨一些。”

        赵繁还能说啥，也只能跟着周佩云表态，说他写文章也应该严谨一些。

        可赵繁说完，黄鸿图却不接他的话，而是拿出了一沓的图纸，示意赵繁过来看看。

        “经过这段时间的事，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犯了本位错误，这段时间我不仅看了赵处长的旷工现状报告，我还咨询了很多在矿区上的朋友，从他们口中得知，我国不仅是露天矿区的矿工采矿环境恶劣，其他矿区的采矿环境也不容乐观。”

        黄鸿图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的一些学生虽然犯了政治问题，但他们找来的露天矿设备的报价却并不假，我们国家现在有多困难啊，相信在职的两位都很清楚，连买一套设备的指标都难挤出来，更不要说五套了，赵处长现在是机械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想必可以看出我这套设计图是否可行。”

        设计图是创意设计草图，一般有了创意设计草图，就得根据创意草图来推敲各个环节是否可行，最后才会出总设计图。

        赵繁没有急着武断，而是一张张地看起了设计图。

        黄鸿图见赵繁没有立刻反对，不自觉就松了口气。

        其实黄鸿图没什么病，就是被气到了，住几天院就可以出院，只是回家，学生们没完没了的来找他，那样的话他就没有安静的空间画图了，为了完成设计图，他硬赖在医院，一个人都不见。

        图纸非常多，也非常庞杂，赵繁只是匆匆看过，合上图纸，他就问道：“黄老这套图纸是按照苏式设计的吧？”

        黄鸿图并没有犹豫，说道：“虽然现在国家和苏国关系微妙，但我们用惯了苏式的机械，我认为苏式的机械是最适合我们的。”

        赵繁却摇头说道：“黄老知不知道，我们国家正在和美国谈判，一旦谈成，我们将会和美国建交。”

        黄鸿图不甘示弱地说道：“我知道，但机械样式而已，不会犯政治问题吧。”

        “是不会犯，但建造这套采矿设备所需的零件，我们不一定能全部自造吧，如果实在造不出来，黄老想过后续维护该怎么办吗？”

        已经和苏国进入了紧张的状态，华夏当然不可能再向苏国购买零件。

        黄鸿图觉得赵繁现在是采购项目的负责人，如果拿图纸说服他转变立场，国家很可能会支持这个项目自主研发。

        可赵繁的一个问题就让他发现，犯过本位错误之后，他又犯了习惯错误。

        可黄鸿图张了张嘴，想说他也能设计美式机械，只是想到赵繁的矿工现状报告，还有一些朋友那里传来的消息，他实在是说不出来。

        赵繁文章里说得没错，多耽搁一分钟，对那些旷工来说就是犯罪，这套设计图，他前前后后花了两个多月，还有以前的积累，现在要去设计一套他不太熟悉的美式机械，又要花多久的时间。

        看到黄鸿图态度有些软化，赵繁并没有就此罢休。

        “黄老是作为我国机械界的泰山北斗，想必很清楚，我们国家还没一个成熟的工业体系，就比如工业机械上都会用到的扳手吧，您知道我们国家有哪家厂是专门做扳手的，质量能达到外国的标准吗？”

        黄鸿图一句都答不上来。

        赵繁又说道：“全套露天采矿设备寿命几十年，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不出故障，如果我们自己研发，我相信全力以赴的话，两三年就可以造出来，可后续维护呢，如果需要一把高精度的扳手而我们没有，是不是又要去研发扳手，研究扳手，是不是得先解决高密度钢铁的问题。”

        剩下的难题赵繁就不说了，黄鸿图也都知道，说白了，就是他有设计能力并没有用，而是国家现在还没有能力为他的设计服务。

        听到这里，黄鸿图明白他说服不了这位年轻得不可思议的项目负责人，反而还被他说服了。

        谁知道赵繁却突然转口说道：“其实我们现在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如果设备引进谈下来了，华夏方可以组织一支工业设计小组对接外国的设备商，项目小组会尽力争取把维护设备的技术转让给我们。

        也就是说，以后是我们自己学着造零件，自己维护设备，我们现在是不能一下就自己设计建造，却可以从维修技术和零件制造开始入门。

        我相信，只要我们国家具备了一定的工业基础，总有一天，我们一定可以用上自己研发的设备。”

        黄鸿图闻言激动的握住了赵繁的手，“太好了，我”

        黄鸿图可能是想说这支对接小组就由他来组织，又突然想到自己的学生涉及政治问题，自己这个做老师的，也难逃干系，只怕连这个对接小组，国家都不会交给他来组织。

        最后黄鸿图只能哽咽的嘱咐赵繁一定要谈下后续维护权，并没有在提想负责项目对接的话。

        出了医院，一直作壁上观的周佩云说道：“哎，黄老为国家奉献了一生，一世英名却毁在自己学生手里，后面还不知道要怎么担干系呢。”

        周佩云是从斗争阶级中走出来的人，她听出来了，黄鸿图没有和自己的学生划清界限的打算，受牵连的例子，在十年时比比皆是。

        赵繁并不这样想，斗争当然是残酷的，但国家也不是不讲道理。

        当年他已经十三岁，半大的男人，组织上对他却没有为难，到农村去插队，也没有贴大字报□□之类的事。

        赵繁相信，只要没有做出损害国家利益的行为，国家是不会打压的，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没有错，谁忍心去打骂呢？

        而且上面肯定知道黄鸿图不愿意和自己的学生划清界限，这样了还让自己和周佩云来道歉，对黄鸿图还不宽待吗？

        稍微的冷待是有可能的，至于处置，赵繁认为不会。

        躲藏的日子结束了，赵繁又能去找谭笑上课，这次真的是上课。

        过完年，就正式进入79年，到十月份，赵繁就满20岁，他和谭笑就可以登记结婚，而谭笑在文工团就不能再当主角了。

        之前赵繁建议谭笑考电影学院，这事被谭市长知道了，他的意见是谭笑考普通的大学，学法律或者管理类的专业。

        赵繁知道，当下的风气还是不太看得起演员，谭笑从文工团转民间演员是低就，如果考入普通的大学，文工团可以办理停薪留职，等她大学毕业再进入体制，四年的工龄还是在的。

        在未婚夫和父亲之间，谭笑选择了父亲。

        不管谭笑怎么选，这是她的人生，赵繁能做的就是支持她，所以给她找了好多复习资料，就放在自己的新房子里。

        周末两人就在这边上课，吃饭的时候再回谭笑家。

        “我是不是太笨了，错了这么多题。”

        谭笑就是典型的文科生，文科不错，理科一塌糊涂，现在的高考还不分文理科，所以她想考上大学，还得好好补补理科。

        “按照现在的进度，今年是有点难，不如你最近就办停薪留职，我们找个学校上上课。”

        赵繁也是要上班的，一周能抽出一天给她上课就不错了，而且两人关系亲密，赵繁也舍不得对她太严厉，这么学，效率太慢了。

        谭笑有点犹豫，她舍不得文工团的生活。

        这么多年的事业，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赵繁也不逼她，安慰道：“我们慢慢复习也可以，今年考不上，明年继续考就是了。”

        结婚后谭笑就不能当主角了，从众星捧月到边远角色，不是那么容易适应的，到时候她会主动把生活的精力放在学习上的。

        谭笑却想一次就考上，她已经问过了，赵繁当初请了两个月假备考，他就考上了q大。

        谭笑知道赵繁很聪明，和他比较不现实，可连他那么聪明的人，都要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学习中去，一般人一边兼顾工作一边学习，想考上明显不可能。

        谭笑想了想，说道：“停职不是一下能办好的，最近这段时间，我周六下午就回家，周六晚上你也帮我补补课，可以吗？”

        赵繁张嘴就想说没问题，可突然想到什么，心思一动，故作为难地说道：“你回家住？你能受得了沈阿姨的脸色吗？”

        赵繁的话让谭笑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自从和赵繁订婚以来，沈燕的态度好了不少，可在赵繁和她爸看不到的地方，沈燕对她还是会偷偷使眼色，这也是为什么赵繁明面上喊妈，背后却只叫着阿姨的原因。

        实在是沈燕太不识抬举了。

        以前就算了，在赵繁那么维护谭笑的态度下，还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

        既然是在说闲话，赵繁就开始对谭笑动手动脚，“那你就住在这里吧，我们到饭点去吃饭就行。”

        谭笑摇头道；“住在这里，你总想做那事，学习不得耽误了？”

        赵繁连忙喊冤，“天地良心啊，你学习的时候我可都是规规矩矩的，你想想，你回家住，心情不好，那不更影响学习了嘛，而且那里只是你的娘家，这里才是你的家哦。”

        “我们不是还没结婚嘛。”

        赵繁把谭笑抱在自己怀里，在她耳边呢喃道：“我们现在除了少一张结婚证，和已经结婚的夫妻有什么区别，笑笑，我在婚前给你准备了九节课，才给你上了三节呢，你总不给我机会，这课什么时候才能上完啊。”

        谭笑想好好学习，又怕赵繁总想做那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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