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十七 落红殇

　　在西建大陆，讲究的是贵族制，帝国成立伊始，就确立下来的制度。当初的贵族，纯粹是指爵位，而且是世袭制的那种，如果不是可以世袭的，那只能算是勋，也就是有功劳但尚且不足以达到能够传承的地步。

　　这些勋贵，都是为帝国成立立下汗马功劳，甚至奠定立国之基的，说是出身入死百战之身都不为过，可以说是名副其实。

　　其实如果纵观全局，不管是东建大陆还是西建大陆，连同传说中的极北之地和，几乎都是同一时代奠立的，即使有差异，也不过几十年，这其中的真相，早就随着历史的烟尘时间的流逝，逐渐迷失掩盖了。

　　西建大陆的爵位从高到低依次是公、侯、伯、子、男，必须由帝国授予，每个爵位享有相应封地的一切，包括人口、产出、赋税等等。换句话说，假如你是汉密尔顿·德·莫拉克公爵封地的子民，那么恭喜你，你自己本身、你的妻子儿女、你豢养的老母牛翠花、小土狗哈桑，你的劳动工具和土地，你辛苦耕种的收成赋税，一切都是归汉密尔顿·德·莫拉克公爵所有，解释权同样是归汉密尔顿·德·莫拉克公爵阁下所有。

　　贵族的存在是侵蚀帝国的利益的，但是又没有办法，至少不能无缘无故的取缔，只能不再赐予新的爵位和加封晋升。即便如此，每一任元首，都会有一个乃至多个子女，这是没办法按回去的，不给世袭的，至少也得给个勋爵。

　　凡是拥有爵位的，都是贵族，天生高人一等，是真正的社会上层建筑，掌握了下层的生死。当然，虽然没有末位淘汰制，还是会有一些贵族由于各种意外，家道中落甚至直接就后继无人、家破人亡了。比如说死于战争，决斗，疾病等等，都会导致贵族数量减少。这对帝国元首来说当然是好事，一个贵族家族的终结，那么原来属于那个家族的土地和赋税就重新收回给帝国了。

　　因为，每一个贵族都是高贵而又骄傲的，他们把个人身份和荣誉看的非常重要，就像鸟儿珍视羽毛一样，珍视自己的身份和荣誉，甚至认为超过了自己的生命。哪怕遭受了富可敌国的超级富豪，或者手握大权的达官贵人的羞辱，也不能选择苟且偷生而置自己的名誉于不顾。正是出于这样的认知，决斗是神圣而又严肃的，就算是长老会也不能粗暴干涉，哪怕每年都会有人死于决斗。甚至可以这样说，决斗的神圣超过了皇权，连皇帝都必须尊重决斗而无权干预。或者皇权也不会干涉，你们贵族中间最好天天决斗，都打成猪脑子才好。

　　西建第六任帝国元帅达夫·德·席尔瓦曾经说过：飞翔不仅需要翅膀，更加需要勇气。只有逆风才真正适合飞翔，坚持信仰，勇往直前，让心灵飞翔。这被认为是西建骑士精神的初创者，且这位初创者非常浪漫地死在了决斗里，那是他一天之中的第九次决斗，也非常忠实的履行了他提出的贵族精神：要有尊严，要讲究风度、礼节和仪表举止，即使在死亡来临时，也要保持绅士风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死在一个喝醉了的马夫的钉头锤之下，至于有没有能够保住他的英俊容貌，鬼才知道。

　　然而神奇地是，这位牛逼帝国元帅达夫·德·席尔瓦阁下之死，竟然赢得了无数人的尊重，大部分无聊的精虫上脑的青年士兵与贵族，尤其是少女和少妇们。后来的西建慢慢衍生完善了所谓的的骑士精神，加入了更多思想，诸如崇尚精神理想和尊崇妇女的浪漫，对自由与爱情的崇拜等等。

　　而眼下这位汉密尔顿·德·瓦伦迪诺子爵的曾祖，也就是汉密尔顿·德·莫拉克的爷爷，年轻时候在前线观察敌情遇到极大危险时，他的亲随劝他早点撤下去，因为前线太危险，可是公爵就是不动，亲随只好问他，您万一阵亡了有什么遗言？公爵头也不回地说，“告诉他们，我的遗言就是像我一样站在这里。”一时被誉为举国无双，正因为他，骑士精神再次丰富了冷静、责任和自律。

　　所以，这位汉密尔顿·德·瓦伦迪诺子爵的骄傲是有足够的资本和实力的，不仅是先祖的荣光和威望，更多的是来自身后的两万百战精兵。这可不是帝国童子军，或者鬼蠊那群亡命徒组成的乌合之众，这是横穿沙漠淘汰下来的悍卒。直到现在，想起那一幕幕残酷的战斗，再看看那整齐的军容，东建伪皇朝的土鸡瓦狗肯定不堪一击。

　　再次等待了六个时辰之后，汉密尔顿·德·瓦伦迪诺直到，飞影他们肯定出了意外，不过无关大局，最主要的障碍已经扫除，无非是多费一些手脚，外加多折损一些手下的士卒。这让我们的子爵大人皱了皱他好看的眉毛，那些，可是自己调教出来的精兵良将，也是自己今后的班底。不过，眼下，为了胜利，不得不作出牺牲。一切，为了荣耀，为了家族，为了帝国！

　　想到这里，汉密尔顿·德·瓦伦迪诺子爵冰冷英俊的脸庞终于掩饰不住地露出了微笑。意识到自己笑了的子爵，转瞬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询问过斥候没有什么新的消息，终于淡淡地下达了按原定作战计划的命令。

　　不过数十息，军令传递到了每一个作战单位，坐骑在被鞭打和勒紧缰绳之下发出嘶鸣声，惊动到了不远处绿洲里正在给驼马喂水的一什沙里红的斥候部队。“咻咻咻”，一阵凄厉的箭鸣过后，就被西建白恶军强劲的复合弓射手队瞬间射成了刺猬，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够侥幸。

　　骄傲的子爵下令后根本都没有看一眼绿洲那边，连什长也就十一个士卒，根本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兴趣。他的目标，不是沙里红，不是岑琳，甚至不是腾波府，而是东建伪皇朝的帝都！

　　伟大的汉密尔顿·德·瓦伦迪诺子爵大人的名字，将会成为伪皇朝的噩梦和终结者，汉密尔顿家族的荣耀将在伪皇朝的战栗和血火中得到升华，想想就令人激动啊。

　　好吧，那就先把前面那个沙里红派过来的小小螳螂撕碎吧。

　　西建来袭的这支军队，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精锐。在和鬼蠊的人碰头后，曾经分别派出过十人队，百人队和三百人的方阵三个规模的同等人数较量。结果横行大漠的鬼蠊一方，输的连自己的底裤都要献出来了，这更加增加了汉密尔顿·德·瓦伦迪诺子爵的胜算，尽管他从来不会小看每一个对手。

　　汉密尔顿·德·瓦伦迪诺率领他的军队开拔了不足两炷香时间，绿洲外就来了另外一支隶属腾波府驻军卫所的巡逻小队。这是准备去黑鬼岩轮换的，按照惯例到这个绿洲进行补给，于是发现了被屠戮的那支斥候小队。

　　好在沙里红派往驻军所的斥候队，与这支巡逻队已经遇见过，所以这支巡逻队知晓这支斥候的隶属，才明白，先前沙里红派去的人没有说谎，真的有西建大陆的白恶军精锐，来了这厢。尸体上的箭支还在，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证据了。

　　巡逻队的百夫长知道出大事了，检查结果是，死去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差不多两箭之地外，发现大批人马的行军印记，保守估计一万五以上。百夫长学堂的术数学的还过得去，所以被这个数字直接吓到怀疑人生了，虽然无法理解这支军队是怎么横穿死亡戈壁与瀚海沙漠，还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这么危险的位置。

　　不过他更加不敢担待起贻误军机的罪责，连忙将队伍一分为四，一部分继续去黑鬼岩，给来换防的卫所传递情报，一部分火速回到自己的上司——卫所千户、腾波军偏将季昂那里，并带去了一具斥候尸体和部分起出的箭镞，上面有西建制式的标记。还有一部分则是直接抄近路去腾波府在将军山的关隘口哨卡，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八十名士卒，沿着敌军的行进路线拍马狂追。

　　等到这名百夫长看见那支神秘的西建军队的时候，差点当场就奔溃了：绝对不止一万五，至少得两万啊，看那行军的整齐节奏和紧凑阵型，明显不是弱旅啊。对方的斥候都往前方探路了，才给了自己靠近观察的机会。

　　军人的荣耀，腾波军从来不会少半分，所以即便内心是绝望的，百夫长依旧下达了兵分三路，抵近观察的命令，自己则是纵马直奔对方后军而去。

　　还没等靠近，观察差不多的百夫长就抛出了紧急示警的“流焰弹”。每个卫所配发三枚流焰弹，固定一枚是交给巡逻的斥候小队的，另外一枚是轮换驻防黑鬼岩的，最后一枚则是卫所自留的。

　　看过绿洲那边被屠戮的斥候小队，这名百夫长心里非常清楚，白恶军有能力出众的弓箭兵，所以自己抵近观察的机会不会超过三息的。故而在纵马抵近的过程中他就掏出了释放了流焰弹，不然根本没机会。而且自己去不去骚扰后军都是无关紧要的了，只要能为两侧的游骑争取到多一点的时间，那么，他们还是有很大机会脱离战场的。

　　百夫长的流焰弹，没有一个驻军卫所看见了，也没有斥候小队察觉，但是，无巧不成书，岑琳所部，看见了。

　　整理好披挂武器，岑琳直接拨转马头，迎往了流焰弹升起的方向，心里默念着：小姐，你一定要多保重，我，这就去了。

　　夹紧胯下战马，岑琳感觉到了紧张和兴奋，小姐没有算错，腾波府和禹州府的交界处是更加容易被突破的方向。可是等到黑压压的敌军映入眼帘的时候，岑琳不得不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希望自己能多拖住他们一会，给前去关隘报信的兄弟姐妹尽量争取更多的时间。

　　带动战马主动向敌军发起冲锋是最有效直接的方法，对方显然没想到岑琳的军队会驻扎在自己的必经之道上，重甲骑士还没来得及着甲上鞍，毕竟带着那么沉重的战甲和武器不可能随时披挂齐整的。

　　等到岑琳胯着战马冲向白恶军的时候，反而放松了心神，只要知道你们在哪，就方便太多了。

　　“东建！东建！东建！”高声呼喝着这一句，唯一的一句，却让整个千人队拥有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化作一股锥形潮水，朝着白恶军中军直切进去。一时间，就像浪潮排在点上，溅起一片片雪花。

　　这是让骄傲的汉密尔顿·德·瓦伦迪诺子爵也为之心旌摇荡为之折服的逆袭，一支千人队，抱着必死之下，向着自己的军队奔袭而来。

　　在纵马起步的时候，岑琳就已经施放了流焰弹，然后整个人精气神高度集中，扎进了白恶军的中军。

　　第一次居然凿穿了！太可怕了，虽然被凿穿的也只是步兵而已，却直接杀的对方几乎乱了阵脚，真是可惜啊。

　　第二回合就没那么幸运了，第一次冲锋就折损近半，所以这下冲到中途就被有效拦截了，然后，双方向割麦子一样，慢慢倒下，身后的战友迅速填补上空缺的位置。两盏茶后，岑琳不敌，不愿被俘，自刭而亡。

　　至此，落红第一片，殇，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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