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为什么？”许诚一看着他问。

        昏迷中，他似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抓得紧紧，不想松手。

        他清醒过来后，扬起手，第一时间就想看看是抓住了他的手。当艾则握住他的手后，他明白了，就是这只手，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了他最坚定的支持。

        骨节分明，肌肉富有弹性，握起来很舒服、很温暖。

        “我……不清楚。一开始是你握住我的手，救护车上。后来，则是……我想握。如果……有冒犯，对不起。”艾则顿了顿说道，眼眸下垂，语气诚恳。

        记忆芯片里，对于成人世界感情的事，于博士给他输入的很少，高智商的博士想来也没料到，这个来自未来的机器人会爱上一个人类。

        所以，艾则并不知道爱是什么。

        他只是单纯想见许诚一、想关心他、想握着他的手而已。

        “呃……没有、没有。艾则……”许诚一又想说谢谢，但卡壳了。

        不让他说谢谢，那说别的，就会显得他自做多情。

        “我去买粥。”沉静间，艾则拿出饭盒，准备出去。

        “等等。”许诚一叫住了他。

        艾则：“？”

        “能不能……带点下粥的小菜，比如榨菜、橄榄菜？”许诚一说道。

        “那东西添加剂太多，你确定要吃？”艾则反问。人类总喜欢吃那些不太健康的东西，他们知道不健康，却还是要吃。

        “嗯。我想吃了。”许诚一眨了眨眼，睫毛飞快刷了两下。

        这两下刷到了艾则心里，他点点头，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病房房门外。

        许诚一目送着艾则出了病房，抬起那只被握过的手，捂在心口，感受着那里的心路。

        许久，他慢慢地绽放了一个笑容。

        艾则买了白粥回来，又在医院超市里买了许诚一所说的榨菜，提着回到病房的时候，许诚一马上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鼻子歪了歪说道：“好香！好香！对了，小菜买了吗？”

        “添加剂太多，少吃点。”艾则挑了一包添加剂最少的榨菜拿了出来。

        病房里有床上小桌，艾则推过来放到床上，将食物摆放到许诚一面前。

        “嗯嗯……”许诚一早就动作熟练地将榨菜拆开来，就着白粥吃了起来，“真香！”

        许诚一伸出粉嫩的舌尖在唇上舔了粘住的粥，艾则盯着看了看，喉节滚动了一下。

        大脑警报又来了：荷尔蒙上升、血压升高……见鬼！他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窗外，盯着黑漆漆的夜，慢慢将荷尔蒙平复下去。

        许诚一吃得很快很香，想来是胃药产生了作用，吃完又用勺子掏着饭盒底，咂咂嘴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白粥配榨菜。”

        艾则过来收拾桌子时，许诚一从床上直起上半身，按住饭盒说：“艾则，我没事了，我来吧。”

        艾则抬头，盯着他的眼睛说：“躺回去。”那一眼凌利无比，自带王者之风。

        许诚一怔住了，慢慢地松开手，认命地躺了回去，侧头看了眼卫生间里洗饭盒的艾则，摇了摇头。

        饭后还是照例发了许诚一个香蕉，香蕉是流质的，别的东西艾则想不出来合适病人吃，许诚一诚惶诚恐，接过香蕉捧着小口小口舍不得吃。

        吃饱喝足，护士又进来发了药，艾则倒好热水吹凉，盯着学神吃药。许诚一无奈，艾则严格得很，拿两眼一戳他，他只能照做。

        吃完了药，许诚一的脸色又恢复了几分红润，艾则满意极了，本想再与许诚一单独待会，哪怕只是相对发呆，但晚自习下课了。

        朱兴言带着着侯飞翼来了，他们两人前脚进门，还没开始寒暄，一群学生会干部在颜文卿的带领下杀进了病房。

        “主席，你怎么样？”“主席，你好点了吗？”

        病房里慰问声此起彼伏，学生会的人将艾则、朱兴言和侯飞翼挤到了一旁，围着许诚一嘘寒问暖起来。

        颜文卿将一个水果篮子放到床头柜上，熟络地拖过艾则坐过的那把椅子，坐了下去，眼带温柔地朝许诚一问道：“主席，听说你病了，担心死我……我们了。”

        旁边一个男生酸溜溜地说：“是啊、是啊！主席，你就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颜副主席今天中午给你买了饭，你怎么也不记得吃一口？浪费了她的心意不说，自己还饿晕倒了？”

        颜文卿白了他一眼，那男生别过脸去，颜文卿继续温柔地说：“主席，你感觉好一些了吗？”

        许诚一点了点头，都没有轮到他说话，视线被挡住了，他坐直身体，透过人头往外看，才看到病房角落里，朱兴言和侯飞翼拉着艾则询问许诚一的情况。

        艾则低低地说完情况，朱兴言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艾则的肩说：“多亏了你！同学们都很惦记许诚一，晚自习下课都说要来看他，可宿舍有宵禁，只能带侯飞翼来看看。”

        “兄弟，你跑得可真快！我空手居然都追不上你！”侯飞翼咧嘴一笑。

        艾则扭头去看病床，只能看到一大片后脑勺，吵吵嚷嚷，他过去将病房门打开。走廊很长，病房的嘈杂声传到护士站那边惊动护士预计需要十多秒。

        “艾则，晚上你和同学们一起回去吧，我来守夜。”朱兴言对他说道。

        艾则低头不语。

        “艾则，许诚一没事了，我在医院睡下陪床就行了，主要是，明天检查顺利的话，一早就能办出院手续。明天没英语课，我有时间陪他，你浪费了一下午和晚上，快回去休息吧。”朱兴言劝道。

        侯飞翼也说：“艾则，快回去吧，现在回去宿舍还没关门，晚了可要班主任的假条，需要高三年级组长签字，可麻烦了。”

        艾则仍低头不语。

        “吵什么吵呢！也不看几点了！”病房里的吵嚷声终于惊动了护士，一位护士进来严厉地指责道。

        围着病床的人瞬间都安静下来，颜文卿站起来朝护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小声点……”她的道歉诚恳，声音柔软，护士脸上的怒色才平息了下去，但并不吃她这一套。

        “都几点了？你们快走吧！走廊要关门了！”护士开始赶人。

        “就……再一会儿？”颜文卿央求道。

        “打扰病人休息了！亏你们还是学生，一点素质都没有！这样，再五分钟，全部给我走人！”护士将病房的窗帘一拉，不耐烦地对众人说道。

        “谢谢你们，你们快回去吧。”在床上半闭着眼睛的许诚一朝他的属下说道。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颜文卿依依不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在护士虎视耽耽下，终于走出了病房。

        副主席一走，学生干部们都朝许诚一告别，也离开了。

        等围着他的人一散，许诚一连忙去找艾则的身影，但找了一圈也找不到，只有朱兴言和侯飞翼站在离病床老远的位置。

        许诚一掀起被子，要下床。

        “别动！”艾则从门外进来，扶住他躺下。

        “我以为你走了呢。”许诚一小声为自己辩解。

        “我去问了一下医生明天你要做的检查项目，我……要走了。明天学校见？”艾则给许诚一掖好被角，将洪修然给的钱塞给朱兴言，“没用多少，留了打车的钱，麻烦朱老师转交给洪校长。”

        “好。路上小心，尽快回去。”朱兴言不会错过与洪修然接触的机会，将钱收进了口袋里，仔细叮嘱他们两个。

        “那我们走了？”侯飞翼见艾则进来，便朝许诚一告辞。

        许诚一的视线从艾则身上一点一点收回，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响起，越走越远……

        艾则和侯飞翼打车回去时，正赶上宿舍的磁控门关门，侯飞翼拍拍胸口：“好险，差一点就进不来。”

        艾则沉默回到宿舍，洗漱躺下，任凭小眼镜和朱俊询问个没完，都由侯飞翼代替回答：“他累了，让他休息吧。”

        熄灯。

        黑暗如期而至。

        而艾则却没有关机。

        脑中在回放许诚一与他相处的一帧帧情景，1倍速、2倍速……直至36倍速，反复观看。

        最后，他在记忆芯片里搜索：为什么会想对一个人好？

        记忆芯片里仅有的知识库存告诉他：对方有可能是亲人或者爱人。

        什么是爱人？怎么才算是爱人？他再去搜，却没搜出来什么东西。

        对面床铺侯飞翼呼吸的频率与睡着时不一样，显然还没睡，而小眼镜与朱俊却已经睡着了。

        “侯飞翼？”艾则轻轻唤了一声。

        “嗯？还没睡？”侯飞翼马上就回应了他。

        “你知道……什么是爱？”艾则问道。

        舍友们对他很友好，他向他们请教，很放心。

        “唔……这个说来……简单又难……”侯飞翼似乎正在思考答案。

        艾则静静等着。

        许久，侯飞翼才慢慢说道：“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你为他付出一切……这大概就是爱了？”

        “没见到她的时候，你想见她，见到她的时候，你又怕见她……有这种矛盾心理的时候，八成你就是爱上这个人了……”

        “在你的眼里，她最好看，尽管别人认为她不怎么样。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能就是形容两个相爱的人吧？”侯飞翼想了想又说道。

        “侯飞翼，他是谁？”艾则问。

        “呃……被你看出来了？她是我初中同学，不过不在本市……她出国了……”黑暗中，侯飞翼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是男是女？”艾则问。

        侯飞翼：“？”

        “当、当然是女的……你怎么会认为……她是男的？”侯飞翼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喜欢男的，不行吗？”艾则问。

        “性别男，爱好男？”侯飞翼吃惊道。

        “嗯……可以吗？”艾则追问。

        “呃……有点小众，但也不是没有……不过虽然是21世纪了嘛，民众的接受程度却没那么高……”侯飞翼组织着语言。

        “可以吗？”

        “可以啊！相爱哪有过错！”侯飞翼急忙回答。

        “那就好……”艾则关了机，侯飞翼再也没等到他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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