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上个小山

幸好不知是哪位菩萨心肠的人修筑了盘旋而上的千里长阶，要不然未尘怕是得拽着木叶一点点爬上去。但是现在……
  当年修石阶的人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想一个不会把他腿走断也能爬上山顶的办法。
  陈扬似是看出了未尘的为难，凑过来跟他说悄悄话：“你放心，等你爬不动的时候，我拉你一把。”
  ……未尘仰脖看了一眼山顶的雪，几乎要跟云融为一体，他在心底冷笑一声：呵，杯水车薪。
  其实心里发寒的人又何止未尘一个，他们一口气爬了半个时辰后，未尘的呼吸就比较重了，腿也酸了，另外还有一些人也爬累了。陈扬一直时不时看两眼未尘的情况，见此情形，立马叫停，他们便席地而坐，累得顾不上再聊天了。
  在未尘一屁股坐到雪地里前，陈扬故弄玄虚道：“慢着。”
  ……这是有故事的两个字。
  只见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陈扬优雅地从芥子里取出一块坐垫，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而后才认真地将它平放到雪地上，露出笑容：“可以坐了。”
  在众人回过神来之前，未尘就一撩衣袍做作地坐了下去，赞赏道：“你真贴心。”
  晏华秋扯了扯嘴角。
  你们真恶心。
  ……喝了点儿水略微休整后，众人又往上走了半个时辰，这次更累了，但他们已经到达了半山腰。未尘费力地挪动酸涩的双腿，仰头靠在树干上，灌了自己几口酒。本来温凉的手心因为长时间的高强度行走而热乎了起来，也不需要陈扬暖手了。这石阶修的很陡，几乎每一步都要把腿抬的很高使很大劲才能登上去，所以格外累人。
  但未尘看晏华秋和陈扬他们两个，除了懒散地捶捶自己的小腿和呼吸起伏稍稍加大外，没有任何别的反应，就好像他们只是出去跑了几圈。
  未尘正放空大脑捶揉着自己的腿部肌肉时，一只手偷偷扣了上来，他抬头看去——
  “一会儿我牵着你走吧。”
  陈扬一本正经道。
  未尘不禁勾起嘴角：“好。”
  然后就见一行人再次启程时，有两个人连在了一起，前拉后后拽前，好一副师徒和睦的场景。晏华秋暗暗鄙视了他们一番。
  ……陈扬的手臂很有力，死死地握住未尘的手，臂部肌肉都紧紧收起，把未尘往上拉的力道几乎要将他胳膊扯下来。未尘奋力拔起双腿，跟上陈扬的脚步。可是又半个时辰后，未尘插着腰摆摆手，撑在陈扬肩上，喘着粗气说：“不行了，不，不行了，太累了。”
  陈扬稳稳立在原地让他撑着，一只手臂虚虚地扶着未尘的腰，手也不知道怎么放好。他等未尘喘过这一阵了才说：“没事，我还不是很累，我能动就行。”
  未尘的呼吸顿住了，他面色一僵，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没有别的颜色，才摸了一把鼻子，没接话。
  应该是我想太多了。
  “要不，干脆让我背着你吧。”
  未尘累得不想再顾及什么颜面了，他的脸又不能代替他的脚走路，要他有什么用。于是他假惺惺地推辞了一番，充分表现了他的迫不得已、他的无可奈何、他的无能为力后，才“勉强”同意。
  晏华秋无语凝噎地看着他们表演。
  装，你再装。
  ……陈扬蹲下身子，他的背一下子就显得宽阔可靠起来。未尘还是不敢看别人，一心一意地盯着陈扬的后脑勺把自己的重量压了上去，双手克制地抓住他的肩。而后就见陈扬迅速站起，两手勾住未尘的膝弯，还往上颠了一下，才稳稳走起路来。
  确实比自己走舒服多了，但未尘免不了在陈扬的背上晃来晃去，只好环住了他的脖子。众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幽怨地看了一眼师徒二人的背影，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收个徒弟。
  ……未尘在自己和陈扬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抵达了山顶。离白山的山峰还裸露着漆黑的山岩，杂色斑驳，白雪的铺覆便增色了许多。零星的枯木立在雪茫茫的天地间，利落而渺小，显得高山更加旷廖。
  他们休息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就见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而他们是万万不能留在离白山过夜的，于是众人在晏华秋的指挥下开始布置各种阵法用以感应结界之眼的位置，各色的灵光看得人眼花缭乱。
  随着灵力法阵的光芒越来越盛，众人的目光同时落向了远方，未尘顺着他们的视线循去，望见了一方碧蓝的湖泊——离情湖。
  结界之眼，就在湖下。
  湖泊的颜色蓝得有些清寒，令人感到冰冷。湖面没有结冰，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很清澈，却不见底，幽深至极。只是站在远处，山风从湖面上呼啸而过，再擦过脸侧，便会从灵魂深处生出一种窒息的冻感，使人骨血颤栗。像是铺垫好的宿命般，未尘抬脚向离情湖走去。
  未尘停在了湖边，忍不住蹲下身，从披风中探出一点指尖，轻点湖面，水纹以指尖为中心圈圈荡开，就像未尘点放了一朵雪花，不过片刻又恢复沉寂。

  他垂眼搓了搓冰凉的指尖，站起身，转而看向湖泊。水温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寒冷。
  晏华秋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未仙君，别靠太近，从离情湖底一直挖下去，你能摸到墨千春的脑袋，这也是离情湖水温这么低的原因之一。”
  陈扬一听，赶忙把未尘拉回来：“大妖就关在这下头呢！”
  未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晏华秋就发话了。她点了几个人罩上防水罩子入水固印，遇到异常的情况无需通报立即上岸。那些人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潜下去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连湖面也重新归于寂静，就好像离情湖张开了一张美丽的大嘴，只等着那些人自投罗网，便会立刻合上嘴巴把他们吞吃入腹。
  未尘和晏华秋的心里都清楚，那几个人凶多吉少，因为结界之眼在的地方，一定有陈骄的人，他们如果来得及报个信，那都算不虚此行。果然，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只有一个人狼狈惊恐地爬上了岸：“湖里有妖！长寿羽妖！”
  晏华秋拧眉把他拉了上来拽到身后，摆开步伐拔剑出鞘：“戒备！”
  “擦啷——”霎时间，金属摩擦声响成一片，未尘和陈扬的手中也同时出现了灵剑，严阵以待。
  “咕咚”“咕咚”
  本来死气沉沉的湖水冒起了泡泡，突然，巨大的出水声如惊雷炸响在岸边，伴随着“哗哗”的水声，被掀起的水帘又落回了湖里。一片遮天蔽日的阴影笼罩在雪地上，颜色很深，面积很大，边缘模糊。
  众人抬头一看，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一双双颜色不一的翅膀错落着扇起一阵阵冷冽的冬风，风卷起落雪搅乱云雾，直逼得众人后退了两步。
  再细看那翅膀，真是大得吓人，扇动间响起惊天动地的声音，气势恢宏。片片颜色瑰丽的羽毛洒落细碎的光，晃得人无法直视，却仍有一股魔力般吸引住所有视线。
  为首的那人正是陈骄，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不怎么友好就是了。
  陈扬将来也会拥有一双如此美丽的翅膀吗？未尘不合时宜地想着，却发觉有一道视线从高空落下，贯穿了他。不用猜他都知道那是陈骄。
  “晏将军，别来无恙啊。”
  晏华秋冷笑一声：“尊主这是何意，咱们不久前刚刚立下的和平条约不作数了吗？”
  “作数，当然作数，只是仙界毁约在先，就别怪我们不遵守约定。”
  “我们仙界如何违约了？”
  “你们无辜杀戮人间妖族，还不算毁约吗？”
  “那是他们滥杀吃人在先，我们除妖维和在后！”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吃了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陈尊主这回是执意要与仙界撕破脸了。”
  陈骄笑了一声，脸色骤变，沉着眉眼用看蝼蚁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地上的人：“迎妖祖，杀叛徒，上！”
  话必，一拨羽妖直直扑向离情湖深处，明摆着要攻击封印，晏华秋早有准备，派了一大群人去对付他们，而后亲自指挥剩下的人，包围了以陈骄为中心的部分羽妖。
  “别的人我不管，陈骄今日，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仙兵们点脚飞起，和羽妖们视线平行，蓄着灵力就冲了上去。未尘也和陈扬跟上仙兵的步伐，只是陈扬眉眼间有一股带着杀气的狠意，而未尘与陈骄擦肩而过时与他对视一眼，脑海中有了声音：“羽妖们不会伤你，你做做样子，具体时机，等我指令。”
  未尘扫了一眼离白山上空的刀光剑舞，灵力妖光，最后还是看向了已经在用尽全力厮杀的陈扬，目光变得坚定又冰冷。
  ……长寿羽妖千年不出世，一现身就搅起一阵腥风血雨，叫世间都不得安宁。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打斗习惯，仙兵们显得很被动，很难找到反击的机会。未尘博览群书，略知一二，与他们打架时虽不冲命门，下手却也不轻，令羽妖很是恼火，无奈又不能伤他，便大部分都向陈扬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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