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睁开眼的瞬间，冲野洋子已经变身成了齐木楠雄。

        “肉”“超市打折诶”“干掉他吧”“真的吗我也爱你”“去死”“痛痛”“不想上班”“让我看看”“还有救吗医生”“我以漆黑之翼的名义命令你”“今天的鱼变质了喵”“呜呜呜呜好多鱼好恐怖”“……”在开启无差别心灵感应的瞬间，无数属于人类和其他智慧动物的心声，如从天而降的山麓般，砸进她的脑海之中，不断下坠。

        无远弗届，无边无际，无休无止。恶意的美好的明亮的阴暗的生老病死离合悲欢统统混在一起，交织成蓝星这个大型演算系统的实时数据洪流。

        冲野洋子要做的，是强行利用齐木近乎系统管理员的能力，截取其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加以分析。

        “小泉、红子……恶魔……”她攥紧手中的纸片，好像这样就能让将关键词纳入搜索的过程变得容易一些。

        之前放弃用手机设定闹钟提醒来划分不同任务时间的决定，在现在看来相当明智——此刻根本听不到心声之外的任何声音。

        冷汗渐渐浸湿了她的后背。

        时间过了多久，几十秒，几分钟，或者下一秒就是半小时、变身即将解除？她不清楚。

        终于，脑中的压力骤然减轻。在经过筛选的范围内，冲野洋子得以开始进一步排查。

        几个集中位于江古田附近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该去叫红子大人用晚餐了。不知道今天和魔鬼的巫术学习顺不顺利，大人心情如何。”这个，可能是小泉红子的下属。

        “这家伙好恶心！下次还是召唤路西法回来吧……”可能是小泉红子本人，或者和她比较亲近的其他魔女？

        “嗷嗷嗷嗷嗷嗷嗷红子大人好好看！！！”啊，这条是无效的迷弟发言，剔除。

        “只是车祸进了医院吗，算了，看起来红子大人的仪式还是有效果的，回头要再备一份厚礼，那小子蹦跶不了几天了。”显而易见的反派心声。

        没有时间细想，将观测范围移到这几个心声附近，冲野洋子用念动力控制着隔了一段距离的几支笔同时在纸上飞快抄下从附近其他人的心声中捕捉到的信息。

        “远野——”“——三丁目2号——”“——株式会社”“九丁目七番街——”

        办公室里腹诽的划水社畜，街道上对着标牌识字的幼童，窗台上悠闲漫步的野猫，此时此刻，都化身为她的“眼”。心声尽职尽责地将无数看似微不足道的数据加以个人化处理，汇总成可能并不准确、却无比真实的信息流。

        笔尖悬停在纸面上，冲野洋子咬着牙不加停顿地再次开启下一轮搜索。

        看着已签署合同时的内心狂喜，和家人分享工作成果时对轻信自己的笨蛋的鄙夷，流言，八卦，买通，背叛，失业，被打压，高利贷……

        没有。没有。

        或者说，到处都是。

        近似的词义多于繁星，久久无法缩小观测范围。她选择了错误的关键词和搜索方向。

        来不及懊悔或者构思一个新的方案，冲野洋子开始搜索那串被她列出的名字。对他们的了解，使得她可以在重名人群中自动筛选。

        和刑事辩护律师的谈话——别人对这个妹控哥哥的吐槽——念剧本——顾客对大师的感激——今日手术安排和下班之后的例行会议——说不定会有后患——这个人类身上带着什么好吃的——男友关于选什么生日礼物的思考——来吃水果——

        “她应该撑不到下次入组吧？嗯，现在还是把注意力放到那谁身上比较好。”

        找到你了。

        冲野洋子深呼一口气。

        松本沙纪。

        得到这个结果之后，她终于有余裕望了一眼时间。剩余三分半。

        继续追踪了一会，没有得到更多的有效信息。冲野洋子猛然脱力，恢复成自己的身躯，躺倒在了地板上。

        地板的触感有些凉。睡衣大概蹭脏了。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点小小的污渍。脑袋嗡嗡作响。后颈的几绺头发被汗湿了黏在皮肤上。好累。好累。

        真的好累。但是，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从躺在地板上的角度看过去，日常中冲野洋子自以为熟悉的家具什物，都变成了不同的模样——一个崭新的世界。

        心灵感应全力发动的感觉，会让她错以为一整个新世界都尽在掌控。

        “啪叽”。冲野洋子轻轻用双手拍了下自己的脸。

        “冲野洋子，”她轻声对自己说道，“你是冲野洋子。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都不会是，万能的齐木楠雄。”

        “呜啦？”同样躺在地上的阿银疑惑地打了个滚，试着用它银色的手掌拍脸。“噗！”

        冲野洋子在地板上翻了一圈身，直接撞到它身上。“不是那样的啦。”

        “呜啦啦？”

        “给香耶的生日礼物要选择什么好呢——”碎碎念着，冲野洋子继续在地上骨碌骨碌滚了几圈，毫无形象地瘫成大字。

        非常解压。而且，她一时半会也站不起来。不如就这样休息……一……会……

        半分钟后，冲野洋子睡着了。

        围着她转了两圈，小声的“呜啦”没有得到回应，阿银拍拍自己没有五官的头，漂浮到床头，搬起被子——

        裹在身上，十分乖巧地躺好了，还为自己掖了掖被角。

        ……

        次日。

        练习生们的舞蹈教室。

        “真的没问题吗？我觉得冲野桑还是请假休息比较好。”

        长谷川雅美望着脸色苍白的冲野洋子，说道：“我们的进度已经是提前了的，空一段也没有关系，逞强的话反而隐患更大哦？”

        “真的！咳，我只是普通感冒。”

        体力透支后、在地板上没盖被子睡了一夜、硬生生冻感冒了，这样的理由，冲野洋子着实说不出口。

        她一觉睡醒，浑身僵硬地爬起来，就看见阿银在床上被窝里躺平，无辜的眼睛——哦，它没有眼睛，那没事了。总不能指望残疾背后灵学会做家务吧？自己的锅还是得自己背。

        “那好吧。加油！”

        磕磕绊绊地，冲野洋子把练习内容跟了下来。

        除了偶尔打几个喷嚏、险些把长谷川撞倒之外，一切都还算顺利。

        晚间结束训练后，她照常迅速收拾好东西，朝不远处的长谷川雅美点头示意，准备离开。

        “……我有哪里说的不对吗？！”

        更衣室角落里忽然一阵骚动。

        今天刚结束病假返回训练的藤原明日香站出来，多少遮住了其他人投过来的好奇视线，劝道：“事情不能这么说，她也不是故意的。大家是竞争者、也是伙伴，多体谅一下吧。”

        “体谅？竞争者，她？”对面的女生嗤笑一声，“我倒觉得她是早早放弃了竞争，来给大家添乱的呢。藤原桑这么会做好人的话，不如我们换一下，你来和她搭档如何？”

        “搭档分组是在老师的要求下进行的，而且是两个人的事情，我……”

        “看吧，我就知道，你也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而已！”

        一只手搭在了冲野洋子的肩头。池泽优子悄声说：“怎么，看的这么认真，想过去帮忙解围吗？像你这样的倒霉蛋，要是说更换搭档的话，长谷川估计会非、常、乐、意换成和小林彩一组的哟。”

        “原来她叫小林彩。”冲野洋子扭头冲她眨了眨眼，“我正愁想不起她的名字呢，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

        “哼。”

        “我还有些事要做，先走了，回头见。”

        说着，冲野洋子拎起包，脚步轻快地走向门口，开门，朝着角落的方向笑了笑，对更衣室里有些凝固的气氛和表情尴尬的人都视若无睹，道一声，“大家都累了吧，回去别忘了好好休息”，自顾自地离开了。

        “咔哒。”

        门被带上的声音很轻，却在更衣室里留下了片刻寂静。

        “……什么啊，她以为自己是谁。”窃窃的议论声重新响起。

        长谷川雅美忽然很羡慕冲野洋子。这样想着，她走了过去，开始帮藤原明日香的忙，劝小林彩谅解那个总是以各种理由迟到、疏于练习、动作经常不达标的小个子女生。

        离开amaze大楼，冲野洋子走向相距不远的五丁目39番地。

        目标地点：波洛咖啡厅

        目标人物：毛利兰/毛利小五郎

        在最理想的状态下，冲野洋子能在波洛咖啡厅里遇到毛利兰，制造一点巧合，从对方手中接过物品。这样变身之后可以用这张和中森青子相似的脸吸引小泉红子的注意、打开一个让她同意见面的突破口。

        如果有机会互通姓名，还可以自然地提及楼上侦探事务所的标语，然后把初步调查之前锁定的那个“反派心声”的任务交给毛利小五郎。这点事他应该还是能胜任的。

        遇到毛利小五郎的话，也可以用“是不是在电视上见过你”这样的话来引出委托，最好签合同前还能在事务所里多坐一会、增加遇见小兰的概率，之后再挑个小兰很可能在家的时间上门接收调查报告。

        在脑中模拟着如何才能把“偶然碰掉了东西正好在对方触手可及的地方”和“真诚地感谢对方帮忙捡起”这样的戏码表演得真实一些，冲野洋子不紧不慢地拐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

        她的脚步在店铺印着logo的玻璃窗外骤然停下。

        窗内，三个比她年纪小几岁的国中生正有说有笑。其中一人敏锐地注意到了冲野洋子的视线，向她看来。

        “我举报！”铃木园子试图告状，“小兰，新一在盯着外边的小姐姐看！”

        工藤新一没好气地说：“我只是觉得她有些面熟。好像是我之前跟你们提到过的甜品店杀人事件的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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