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诶——？”

        不等园子和小兰向新一追问更多的细节，冲野洋子已经推门走进了咖啡厅。

        作为一家位于居民区、主要依靠熟客维持生意的店铺，波洛的门面不大，装修简洁而舒适。吊顶上垂下的一盏盏铁艺灯泡柔和地照亮了木质桌椅与靠墙一边衬有酒红色软包的沙发，涂抹出墙角绿植叶片的光泽。

        在柜台边支着身子小憩的女服务生连忙走近，手拿夹着菜单的别人让人不写板，笑盈盈地问候她：“欢迎光临。我们提供咖啡、点心和便餐。您想要坐在哪里呢？”

        冲野洋子环顾一圈，视线掠过左侧靠近柜□□自一人用着餐的中年男子，非常自然地停在了右侧窗边的三人身上。

        选择与他们隔了一桌的沙发坐定，她仰头问服务生：“我是第一次来，晚餐有什么推荐？”

        “我个人喜欢拿坡里意面，会有些辣哟。店里最广受好评的是汉堡排盖饭套餐。”

        “那么请来一份汉堡排套餐，再来杯可尔必思，谢谢。”

        唰唰几笔写定，服务生小姐为冲野洋子倒上柠檬水，走向后厨。

        冲野洋子随即起身，走到窗边，朝三人点头致意，对着工藤新一说道：“我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上次见过。这位，侦探先生。”

        “在杰拉德·克瑞斯特。”新一给出肯定的回答。

        “噗！这家伙只是个自称侦探的普通国中生啦，”铃木园子用手肘暗中戳了一下毛利兰，“是不是，小兰？”

        小兰有些不解地接道：“新一是有在几起案子里帮过忙成功破案。”

        “即使是中学生，只要做着侦探的事情，我想应该也可以被称为「侦探」吧。”

        未来还会成长为小学生侦探。

        “不管怎么说，上次的事情要谢谢工藤同学，为我们节省了不少时间。”冲野洋子微笑着说，“今天能在这里见面，真是很巧。我也就不多打扰……”

        工藤新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直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她。这种情况下，冲野洋子很难表演出计划中预想的效果。

        她打算这次单纯地刷个脸到此为止，之后多往波洛咖啡厅跑跑。

        “等一下等一下！”

        园子开口打断，“我们很想听听上次甜品店事件的细节，但工藤那个自大狂只会讲他的推理过程。方便的话，可以过来和我们坐一起，顺便聊聊吗？”

        “当然可以。还没有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冲野洋子，现在是amaze的练习生。”

        带着点讶异，冲野洋子回答道。

        “我是铃木园子，和这位毛利兰，还有工藤，是帝丹中学的同学。”

        “很高兴认识你。”

        小兰露出闪亮的眼神。

        在冲野洋子从原位上拿回提包，听见园子用“想要跟新认识的冲野小姐交流方便一些”的借口把小兰遣到对面去和新一并排坐，被园子状似随意地搭住肩、提起几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事之后，她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

        ——防护得相当周全呢。

        “讲述案件经过”为她提供了机会。

        如果变身成园子的话……好吧，冲野洋子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有点遗憾。

        她翻开手机，按到那张照片，向园子展示。“当时在场的有六神通、他的经纪人和picky酱。受害者是他们新剧的副导演之一。”

        “从这张图里就可以看出凶手哦。”工藤新一挑了挑眉，“不过对园子你的脑袋来说还是难了点。”

        “哈啊？！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凶手就是picky酱！”园子不满道。

        “真的吗？”从新一的眼神中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毛利兰好奇地伸出了手，“园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可以也让我看一下吗。”

        手。

        近在眼前。

        “我好像有点猜到铃木同学的意思了。”故作平静地，冲野洋子递出了手机。

        盯着不是很清晰的照片，小兰认真思考着。“picky酱的表情？还有，一般人不会像她这样、在案发后靠近尸体？”

        “注意她的手指。”新一提醒道。

        “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啦兰，”园子摆摆手，“——放那里，梓小姐，还有麻烦等一下把这位点的单也送到这边——答案很简单。”

        “嗯……picky酱带着戒指的手姿势很别扭，可能那就是凶器？”

        “回答正确。”新一说道，“倒是园子居然能注意到这点，真不容易。”

        “答案错误！”园子双手抱胸，扬起下巴说道，“哼哼哼，自称侦探的推理狂这下也猜错了。”

        “什么？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那张照片里没有其他线索。”

        “这样的话，我也明白了。”

        闻言，新一惊讶地看向小兰。

        “‘大侦探’还没猜出来？真不容易。”之前的话，被园子原样奉还。

        从被捕那天开始，picky就“因故”缺席了各种活动，已经录好的常驻节目也临时替换嘉宾补录。六神通和剧组方面都希望淡化影响，在警方公布事件情况前，媒体的“猜测”大多集中于身体抱恙一类。

        因此，相对关注娱乐新闻的铃木园子在看到图片上在场者的瞬间就看出了凶手——作为对照，六神通可是还好好活跃着。没有六神通的经纪人杀人、他不受影响反倒让别人回避的道理。

        简单到了三岁小朋友都能理解的程度。

        “喂，我刚才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工藤新一无奈抚额。

        “从这张图里用眼睛‘看’出凶手，园子没说错哦。”

        小兰笑着，向前倾身，想要递出手机——

        中途被工藤新一截下。

        “还有件事情我想确认，”他仔细看了看那只平平无奇的翻盖手机，认真程度好像在寻找隐形窃听器。

        “冲野同学，为什么会关注小兰的手？”

        “啊，原来这么明显。看来我的水平有待提高。”

        摇摇头，冲野洋子随口编造道，“表演课的作业。观察生活中特殊的人物行动。毛利同学的手指姿态、用力方式和下意识握拳时的造型都有些特别，是平时经常练习，呃，拳击吗？”

        “是空手道。”小兰信以为真，摊开自己的手，又握拳看了看。

        新一没有再说什么，将手机交还给了冲野洋子。

        “总之，当时picky酱的一声尖叫把在场的客人都吓得不轻……”

        把话题引回当天的情况后，对话进入正轨，应对也轻松许多。

        再插点三人的学校趣事、她的训练细节、略有耳闻的八卦——园子非常喜欢名取周一——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被糊弄了过去。

        结账、道别。

        走出工藤新一的视线可见范围，顺利地拦下一辆出租车之后，冲野洋子总算松了口气。

        “江古田町三丁目2号，谢谢。”

        “你确定？”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她一眼，说道，“孩子，你还年轻，没什么事过不去的，没必要去冒险。”

        “为什么这么说？”冲野洋子摩挲着翻盖手机对她而言复古的厚重外壳，“麻烦您跟我讲讲。”

        变身成和黑羽快斗除了发型以外都一模一样的工藤新一去见小泉红子，比变成小兰去的风险更高，因为无法判断红子的反应——

        的、反、应——

        冲野洋子忽然僵住了。

        “据说，据说啊，那个地方……”

        ……

        “工藤，你说冲野小姐关注小兰的手，可是你不也在关注冲野小姐、这才能发现吗？”

        明知是自己误会了新一的眼神，园子还是忍不住刺刺他，“放着小兰不看哦~”

        工藤新一白了园子一眼。“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很像那些凶手，让人毛骨悚然。搞不好是个相当恐怖的家伙……嗷！”

        “咚”的一声，小兰的手敲在了新一头上。

        “这种话是能随便讲的吗？你一共见过几个凶手啊。上次对古见同学也是，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

        “不是乱说，”新一揉了揉脑袋，“古见同学确实需要去看心理医生。这也是种推理，通过对人的微表情、动作、神态、发言细节进分析得出结论，只不过因为结论瞬间得出、过程更多依托于本人经验、难以被传达和复制而容易和生物直觉产生混淆。”

        园子耸肩道：“那就拜托大侦探，还是拿出我等凡人能理解的推理过程吧。顺便多积累点经验，别再犯忽略娱乐新闻这种低级错误。”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玩文字游戏！”

        ……

        “……他脸色不好，给的钱很多，当时天又晚了，司机就问他，要不要等等载他回去？那时候为了小费等到凌晨也常见。那男的考虑了一下，他说好啊，你等我到半夜一点吧，不过如果一点的时候我没回来你就不用管我直接自己回去好了，说着又给了司机一堆钱。

        “司机拿了钱，先想的是反正钱到了手直接走人，又想这么大方的富翁说不定等等有更多的钱拿。他犹豫了一会，决定干脆趴在方向盘上睡一觉。”

        司机讲的故事，冲野洋子没怎么听。她沉浸于自己竟然犯了如此简单的错误的震惊和忧伤之中：

        已知工藤新一还没上高中。同理，黑羽快斗也没有。

        ——那么她变成小兰和变成新一的效果都是一样的。小泉红子，此时此刻，完全不认识青子和快斗。

        “等他一睡醒，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两点。那个男的肯定不会回来坐他的车了。结果他正准备打火呢，忽然听见围墙里面有声音，细细的哭声。好奇，睡得有些迷糊，外加万一真有什么事夜里他车声音那么响也会被注意到，他就下车，大着胆子往里面瞅了一眼。

        “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冲野洋子随口回答：“那个男人被家里人揍了一顿，伏地痛哭？”

        “他看见那个男的胸前插着一把剑，浑身鲜血淋漓，旁边空中还有红色的模糊的影子在飘。吓得他转头就跑。

        “拉开车门，司机又看见那个男的咧着嘴，瞪着鲜红的眼睛，对他笑，问他，你为什么不走？”

        常规的、灵异故事里被用烂了的设定，冲野洋子想。她实在没什么附和的心情。

        “后来呢？”

        “后来，”司机问，“你为什么要来？”

        冲野洋子伸手握住提包里的那串佛珠手链，慢慢地抬起头。

        车速完全没有放缓的迹象。

        而司机胸前露出半截血迹斑驳的剑尖，瞪着鲜红的眼睛，咧着嘴，对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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