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药

柯府的人拉肚子拉得很惨，尤其是柯慕那几人。

        毕竟那口井是他们专用的。

        我把云雨掉了包，给了柯阳，后续的事情也再没关心，只是去逢生崖的路上，听见白芷和乌梅来回报信。

        比如柯大福撞见柯慕与自己夫人私通，比如柯佑宗被打得很惨，比如滴血验亲。

        后来就不用白芷和乌梅传话了。柯府毕竟是紫气城的巨富之家，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都传得很快，更何况后面有人推波助澜。

        于是我便听见了种种有关柯府的传言。

        比如柯府柯慕与柯大福父子反目，比如柯佑宗狠心殺父失败，被柯大福生生打断了四肢，此后只能在床上度过，彻底不可能继承柯家家主的位置。比如柯佑光趁机拉拢商客，打着柯大福的名号想做渔翁，却被柯慕发现，用以要挟柯大福。

        柯大福不能人事，一直以为是自己儿子的柯佑宗却是自己的弟弟，现在的亲生儿子只有两个，一个是柯阳，一个是柯佑光，柯阳之前为柯慕挡了一刀，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暗疾，想要柯家家业继承下去，最好的选择竟然就是柯佑光。

        可是柯慕低估了柯大福的多疑与心狠。

        柯大福的第一任妻子也是柯慕做的媒，他怀疑柯佑光也是柯慕的儿子，是自己的弟弟，根本不理会柯慕的威胁，甚至试图像废了柯佑宗一样废了柯佑光。

        他想当家主，而不是一个被父亲操控的木偶。

        废掉柯佑光，究竟是因为不相信他是自己的儿子，还是想当家主，已经分不清了。

        后来又有柯夫人试图劝和，却被划花了脸，又有柯慕怒极，将柯大福赶出族谱，又有李三刀暗杀柯大福，被关步东挡下……如此种种，让众商客纷纷变为中立观望状态。

        这一切结束在柯阳站出来，他面色苍白，伤势未好，遭逢大变，却镇定而有条不紊地将柯家积压的商务一一办妥，为之前拖延的商货而道歉。

        有柯阳珠玉在前，其他的人就好像都不够看了。

        此后的事情我便没有关注了。

        柯家本就是一团乱麻，柯阳与我做的，不过是将遮羞布撕开。

        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没想明白。

        关步东究竟是听命于谁？

        他偷盗那一株人参，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这些就是柯阳要关注的事情了。

        ……

        “庄主，玉相逢走了。”

        我喝着粥点点头，若是他不走，我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该怎么弄走他。

        也不知道庄乘风怎么做到的，在路上也能弄来吃的，不仅仅是烤肉，每顿都有汤菜，一次他做饭的时候我恰巧看见，发现他竟然带了炊具，甚至我的熬药的药罐都带上了。

        庄乘风看着我犹豫了一下，道，“庄主，玉相逢此人不可轻信。”

        我又点点头。

        这人奇怪得很，不可掉以轻心，绝不可能只是一个落魄的武学世家子弟。

        庄乘风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庄主！”

        又怎么了。

        我从碗里抬起头，看见庄乘风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

        “庄主，你不能轻信他。”他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我，有些急躁地坐在我对面，“庄主年纪还小，玉相逢的皮相虽好，但是伴侣之事不能只看皮相，性情之流也极为重要。”

        伴侣？

        我想说什么，又被庄乘风打断。

        “庄主，你现在见过的人还不够多，世上样貌动人的男子女子不止有玉相逢一人。他所言看似真诚，却有所隐瞒，对……庄主的一片爱意，也不一定全是出自本心。”说到这里他像是怕我难过似的，慌忙补充道：“庄主迟早会遇上一个全心全意都是您的人，不必早早地倾心于谁。”

        不、我暂时对情爱一事无感。

        “庄主！”庄乘风也不知道从我的表情上误会了什么，有些心焦地敲了敲额角，张合着唇齿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最终落于一声叹息。

        我看着庄乘风，不知道该说什么——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究竟是误会了什么，才会觉得我会倾心于玉相逢，话题好像突然之间就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空青，我对玉相逢没有情意。”

        庄乘风看着我，似乎对我所言并不相信。

        ……我之前给他吃了这么多药，也没见他怀疑过一句，怎么反而现在怀疑起我来了。

        “你究竟是为何会怀疑我对玉相逢有情意？”

        庄乘风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面上竟然微微泛红，轻咳一声，“那日庄主回来，身上的味道与玉相逢……那天的一样。”

        我仔细一想，就想起来庄乘风说的是指什么味道。

        我自知身上带着药材的味道，唯一一次不同，是那一晚为了试探玉相逢故意摔倒，染上的甜香。

        我将之前所发生的的事情说了一遍，庄乘风听着，北辰吃完一碗粥走过来，瞥了庄乘风一眼，抱着剑坐到了一旁。

        庄乘风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玉相逢生出这样大的敌意。

        “玉相逢来历不明，十分古怪……”

        庄乘风回答我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这份标准的答案好像不是他心中所想，或者说，真正的答案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北辰又看了看庄乘风，终于道：“庄凌，庄主已经十有六，放在百姓人家已经娶妻生子。”

        这倒是，不过北辰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北辰许是见我与庄乘风不明所以，叹道：“庄凌，庄主不是小孩子了。”

        这次我听明白了。

        庄乘风是把我当小孩子了。

        这种感觉倒是新奇。

        庄乘风被北辰一语点破，面露了然，下意识地看向我，面露苦笑。

        我出师之后，世人皆道我面冷心毒，都当我做只渡有钱人的妖魔，不曾想我有一日竟然会被人看做小孩子。

        “无妨。”

        除了师父与师爹，倒是再没有人这样对我。被北辰一语说破，倒是也不觉得反感，难道我居然喜欢被人看做小孩吗？

        这个认知有些颠覆，我缓了缓才回过神。

        庄乘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回应总是慢了半拍。

        ……

        越是靠近逢生崖，越是荒凉，周围草木难生，周围皆是断崖峭壁，飞仙难渡，唯有逢生崖，是一片郁郁葱葱，宛如荒漠中的绿洲，正是人间仙境。

        前方一点绿意葱茏，越来越近，庄乘风找食材的能力即使已经发挥到了极致，我们的饭菜却也一日比一日简单，能吃的菜越来越少，进入逢生崖前一晚，庄乘风没有找到野菜野果，只从半空中射下了一只大雁，他们两人烤来吃了，我远远地坐着，将一块黄芪慢慢嚼碎，熟悉的苦香又充盈在了唇齿间。

        逢生崖周围是断壁，光秃秃的，极为险峻，荒无人烟，但是仰头看去，便能看见漫天星河，繁星点点好似触手可及。

        师父说他捡到我的时候便是在这样一个星夜。

        “师父为什么捡我？”

        “因为想捡。”

        【神医为什么救我？】

        【因为想救。】

        救郁纵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星夜。

        当时我看见有两个人躺在地上，一个人死死抱着另一个，两个人都已经昏死过去了。

        让雪莲带我上前，我发现这两人我倒是都认识。

        下面的那个，是恶名狼藉的活傀师郁纵，上面那个，是少侠日月客甘容。

        这两人在江湖上风头正盛，尤其是关于郁纵的告示，张贴了一张又一张。

        原本我也懒得管这种烂摊子，白惹一身腥臊。

        只是那天的星星太漂亮，像极了师爹描述的那一天，于是我突然就有了将这两个人救起来的打算。

        “庄主小心！”

        回忆被打断，身边突然刮起了一阵风，等再回过神来，发现庄乘风在我身前，他的面前，是一个小二打扮的人。

        小二带着灰色的帽子，将头发笼在里面，脖子上搭着汗巾，臂弯上搭着抹布，微微弯着腰，脸上带着笑，是张扔进人群中便没法认出来的脸，酒楼饭馆中再寻常不过的店小二，任谁都不会多看一眼。

        只是他出现的地方不对。

        这里是野外，没有酒楼饭馆，只有荒山野岭。

        他安静又突兀地站在我的面前，像是没发现庄乘风戒备的神情，笑得一派和气。

        “药庄主，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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