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赌

　　克莱恩离开“源堡”返回迷雾城的瞬间，一场由变化迷雾形成的恐怖风暴快速成型，开始从外界冲击迷雾城的规则网络，外层的混乱加护最先受到刺激，迷雾城内部的“变化”也被牵引着影响现实，和外界的“风暴”产生共鸣。彀

　　真实的风暴出现在迷雾城。

　　肉眼不可见的灰白色变化迷雾逐渐燃起猩红色的混乱之火。

　　普通人也能隐约看见的混乱之火。

　　远在南大陆等待结果的亚瑟来不及惊讶就立刻回到迷雾城，有种和他紧密关联的高层次“变化”正在快速形成“混乱”。

　　地点就在迷雾城！

　　他刚出现在克莱恩居住的那处骑士团驻地上空，最高级别的纯黑色圣裁标记就化作巨大断头台，足以重创天使的规则铡刀来到了顶端，要是亚瑟来的再稍微晚那么一点，克莱恩已经被迷雾城直接镇杀，严重影响到后续的复活。

　　抬手解除即将全面爆发的警报，亚瑟才有时间观察具体发生了什么。彀

　　眼前的一切让他感觉到有些迷惑。

　　过于突然的变化，导致迷雾城足足断网8秒无法使用，大量魔法彩灯出现故障失去光亮，“西索恩传送门”全部启动安全模式暂停工作，八座史莱姆灵性反应炉自动切换备用线路……

　　迷雾城几乎所有紧急避险措施都被触发了。

　　但这不是遭遇外敌，问题来自迷雾城内部。

　　修复规则网络先让凯撒安抚民众，亚瑟就发现克莱恩的灵体还被规则网络阻拦在迷雾城外面，看到对方一脸被卡BUG的茫然表情，他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当他放开封禁让克莱恩回归，任由迷雾城内外的变化迷雾汇聚到他身上，亚瑟已经不需要考虑做什么反应了。

　　因为克莱恩正在凝聚混乱异象！

　　这尊异象还没完全成型就展现出七手八脚，九首十翼，如蛇似鸟，极尽不可名状极致的诡异姿态，它不仅有数量庞大且连续的变化迷雾从外界进行灌注，更在强行掠夺迷雾城属于亚瑟的变化迷雾，哪怕收获不到一丝一毫也没有停止。彀

　　用“混乱之眼”看到这幅景象时，亚瑟都忘记了追溯历史。

　　不是克莱恩做了什么，而是这尊混乱异象的层次太高，产生了部分本能。

　　按常理来说，在克莱恩真正掌控“源堡”前不可能凝聚混乱异象，因为他太弱小了，作为三大支柱之一的源质，“源堡”的层次实在比克莱恩高太多，在他们紧密关联的情况下，他很难获得足够稳固和独立的自我概念，连凝聚混乱异象的第一阶段都无法完成。

　　也就是靠自身承载“混乱”。

　　有“源堡”存在，这几乎无法完成。

　　可这种常理被打破了，在“源堡”的影响下，他成功凝聚了混乱异象，这需要难以想象的强大外力才能做到，现阶段的亚瑟做不到，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

　　意识到这就是克莱恩为自己准备的表演，亚瑟的双眼越来越亮。彀

　　他之前的担忧有些多余。

　　克莱恩靠自己就解决了与他的“变化”紧密关联，会直接变成他虔诚信徒，甚至神眷者的问题，因为他们之间变化迷雾的层次正在快速拉平，通过神秘学关联就把人变成虔诚信徒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双方的层次差距足够大，就可以被动完成侵蚀；

　　第二，让目标彻底开放身心，这是更加主动的方法。

　　前者已经被克莱恩解决，后者亚瑟不会做。

　　随着“混乱之眼”更加深入观察克莱恩的“变化”，并动用“迷雾回溯”这种观测过去历史节点的非凡能力，亚瑟总算知道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以及为什么可以做到。

　　克莱恩身上有不正常的“幸运”！彀

　　庞大而纯粹的“幸运”！

　　就算是“水银之蛇”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积累这种数量，是它们让克莱恩的计划顺风顺水，让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更加靠近完美结局；是祂们默许克莱恩用这种方式完成扮演，更快跨越半人半神之门，达到祂们的要求。

　　亚瑟都不需要额外做神什么。

　　在这个时候，只要他允许克莱恩的混乱异象吸收自己的变化迷雾成型，两人之间建立的神秘学关联就能让他们各自获得巨大好处。

　　克莱恩明面上能更加轻松的消化掉魔药，快速跨越半人半神之门，而更大的好处是在将来，隐晦而无价，当他需要面对“诡秘之主”意识夺取支柱位格时，将获得这个世上最牢固的自我锚定。

　　前提条件就是亚瑟愿意。

　　摆在他眼前的好处并没有这种份量，但亚瑟很需要。彀

　　因为这是一个短期获得收益的投资，仅是降低他晋升序列1和序列0的难度，并在一定层度上帮助他消化魔药，提升他完成计划的容错度。

　　这不是一个能够量化的收益。

　　想要获得最大收益就必须让克莱恩走到最后并获得胜利，想拿走绝大多数收益也要让他能真正在这个世界立足，要是他刚成为半神就被那些家伙使用掉，亚瑟的收益将无法抵消损失。

　　因为和克莱恩建立这样紧密的神秘学关联，无异于冒犯“诡秘之主”的威严。

　　“诡秘之主”不会消亡，克莱恩的失败会把亚瑟推到非常危险的境地。

　　不值得，但亚瑟真的很需要这份收益。

　　上限能提升他吞掉“混沌之子”补全自身的成功率，保底也能加速完成自己的计划。彀

　　赌还是不赌？

　　面对这个选择，亚瑟真的很为难。

　　不得不说，神秘侧的“幸运”真的很不讲道理，他们根本不知道亚瑟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却依旧能准确击中他的软肋，只是损失些花费时间积累的“幸运”，一条“水银之蛇”能无视迷雾城的规则强行把叶夫卡送进来，另一条“水银之蛇”更是让克莱恩大力出奇迹，在无数选择中抓住最完美的那个。

　　这不可能是没有代价的。

　　亚瑟不知道生命学派那条“水银之蛇”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他确实不太懂神秘侧的“命运”权柄，但他知道失去这么多“幸运”会有什么后果，这很可能让祂被恢复状态的“真实造物主”抓住，去成就乌洛琉斯的神位。

　　多一位“命运”途径的序列0，祂回收权柄也会更加轻松。

　　难道“水银之蛇”也会赌自己的运气吗？彀

　　带着这种疑惑，亚瑟抚摸肩上因为缺少变化迷雾的补充，依旧迷你、孱弱的灰白色幼猫异象，过去好一会儿，他神色古怪地收回观察克莱恩的视线，看了眼还在“星星墓地”挣扎求生的布鲁诺，确定他暂时不会死才看向正在百货商场的叶夫卡。

　　他总感觉这是叶夫卡给自己挖的坑。

　　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

　　……

　　克莱恩返回迷雾城的时候，叶夫卡正在百货商场购买食材，准备亲自下厨制作红烩牛肉配黑面包，就在祂准备再加一份土豆泥去拿土豆时，迷雾城发生了异动，从未出现过的风暴降临。

　　面对这些异常变化，祂沉默片刻，还是拿起三个土豆放进购物车中。

　　在感知到亚瑟的视线时，也只是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彀

　　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购物。

　　……

　　贝克兰德，艾伦·克瑞斯的私人诊所里。

　　完成最后一次治疗消除腿上奇怪肿瘤的威尔·昂赛汀，正在护士的陪伴下进行康复训练，在他日常完成扶杆行走时，突然一个没站稳就要摔倒，而在他将要摔倒的地板上刚好有一道裂缝，裂缝中卡着很小一块边缘锋利的玻璃碎片。

　　如果不是有些走神的护士下意识伸出手扶了下，今天就要发生流血事件了。

　　但被扶了一下的威尔·昂赛汀差点撞到刚好经过父女两，受到惊吓的女孩胡乱丢出金属糖果盒，直接砸到威尔·昂赛汀的眼角，下意识闭上眼往后退的威尔·昂赛汀突然一脚踩空，不可避免的向后摔倒，撞到脑袋。

　　原来那里几块稍显老旧的地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严重衰朽。彀

　　围绕摔倒少年的，是尖叫哭泣的女孩，是大声呵斥的男人，是慌忙道歉的护士，是急忙跑出盥洗室的女仆。

　　这边的混乱很快引起艾伦医生的注意。

　　看到护住女孩的父亲正在训斥护士和女仆，却没有人扶起腿上和胳膊上出现擦伤的威尔·昂赛汀，艾伦医生立刻冲过来抱起威尔，然后安抚好女孩父亲的情绪，就带着威尔回到诊室处理伤势。

　　艾伦·克瑞斯就像一位父亲般精心照料着威尔。

　　他全程没有喊疼，只是一边按揉着后脑被撞到的位置，一边笑着和大家说自己没事，消减护士和女仆心中的愧疚感。

　　懂事的让人有些心疼。

　　等处理好伤口回到病房，他就彻底安静下来，默默看着窗外，看着那棵稍显枯败的大树落下最后一片树叶，眼中露出少许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迷茫。彀

　　那块卡在裂缝中的玻璃碎片被他忽略了。

　　不那么称职的父母也被他忽略了。

　　……

　　同样在贝克兰德，圣赛缪尔教堂地下的查尼斯门后有一所特殊监牢，专门用来暂时关押出现失控迹象的教会成员，以及等待最终审判的超凡者罪犯。

　　丢下任务和同伴私自行动的戴莉就被关押在这里。

　　这一天，完成分配下来的所有工作，终于申请到许可的伦纳德通过层层检查，带着一份下午茶点心来到这里探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闻到香甜的芬芳，戴莉提前结束冥想准备迎接访客的到来。

　　只是半个多月不见，两人都感觉对方有些陌生。彀

　　一直忙着，顾不上刮胡子的伦纳德让戴莉感觉有些好笑，而在伦纳德眼中，监牢里那个满头白发的消瘦女性，已经很难和戴莉这个名字联系起来。

　　“呵！总感觉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用可怜我。”

　　戴莉的安慰话语打破了沉默。

　　她安静靠坐在床铺上，没有靠近监牢栅栏，也没有索要伦纳德带来的点心。

　　伦纳德知道这是在避嫌，避免让看守人员怀疑自己想要帮助她逃跑。

　　对这种照护冲动无脑青年的行为，伦纳德无奈扯动嘴角，默默拿出白瓷盘、银茶匙、柠檬蛋糕，数种小点心，还有盛放伯爵红茶的金属水壶一起放在餐盘上，从送餐口递进监牢里。

　　感受到戴莉的愕然情绪，伦纳德嘴角勾起个得意弧度，说道：彀

　　“没关系，我得到了安东尼大主教的批准，代替塞西玛阁下来宣布对你严重失职的审判结果，还有，这份下午茶你如果不吃，那我就不客气了。”

　　明白自己可能不会被处死，也不会沦为实验人员，哪怕已经做好面对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戴莉还是松了口气。

　　看到伦纳德真的伸手拿走一块小饼干开始吃，戴莉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能不经同意就随意取用女士的下午茶，你的绅士风度呢？”

　　两步走到近前拿起那块柠檬蛋糕和银茶匙，然后背对着伦纳德依靠在监牢栅栏上品尝久违的甜点，细细体会过那种幸福滋味，才轻声问道：

　　“说吧，对我的处罚是什么？”

　　戴莉不急，伦纳德也不着急，只见他若无其事地吃完那块小饼干才说道：彀

　　“优秀的男士总会被优待，真巧，我总是能得到优待。

　　“对你的处置要等到‘美人症’造成的麻烦被控制住，到时候，圣堂那边会送来一件封印物处理曾寄宿在你身体里的灵，之后我们就要和塞西玛阁下一起去南大陆，配合伊丽娅大主教稳定那边的局势。

　　“应该是风暴教会的斯坦利大主教被杀死，产生了很多恶性连锁，拜血教，灵教团还有玫瑰学派都越来越活跃了。”

　　听完伦纳德的讲述，戴莉沉默了很久。

　　她已经汇报过得到那个特殊灵体的过程，和老尼尔的关系，还有拥有的能力等情报，没有道理已经完成封印和剥离的情况下，还要专门从圣堂请人来处理。

　　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

　　需要继续使用那个灵，而使用者很可能还是自己。彀

　　因为那个灵的构成很复杂，它是半神层次的灵界生物，是她熟悉友人早早亡故的未婚妻，是明显人为的两者混合体，最后才是和她定下契约的灵，作为“收尸人”途径的序列5“看门人”，在体内冥界封印这样一个灵，能让她以最快速度消化掉魔药，触摸到半人半神之门。

　　这是解决她寿命过度损耗最简单的办法。

　　教会没有理由给她这样的机会，想到过来宣布这个结果的是伦纳德，还有他身上的种种秘密，意识到某种可能性，她侧过头看着自顾自吃点心的伦纳德，抿了抿嘴唇，无数话语最终化作一句轻声感激：

　　“谢谢……”

　　听到这个回应，伦纳德举了举手里的饼干说道：

　　“不用谢，我也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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