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到来与躲避

　　东拜朗，比曼德城。

　　黑猫盖尔再次出现在女领主希尔瓦身边，但这次希尔瓦正在忙，几个官员正在汇报比曼德城的近况和人口迁移计划的进度。

　　其中站在靠后的位置，身穿治安官服饰的男性官员不停擦拭着额头流下的冷汗。

　　见到这种情况，盖尔没有在普通人面前现身，瞥了眼坐在书桌后的希尔瓦，它高高昂起脑袋，摇晃着尾巴，无声来到专门为它准备座椅上，用猫爪反复踩踏蓬松的蓝色天鹅绒软垫，等到满意了才俯下身体闭眼假寐。

　　人类的事情它不关心。

　　尤其是这个贝斯特最没礼貌的后裔。

　　但在听到他们讨论近期比曼德城周边频繁发生的失踪案时，它突然抬起头，单独睁开左眼，那只灿金色眼眸中映照出比曼德城各处的画面。

　　城内的死灵成为了它的“眼睛”。

　　“干净”的比曼德城让它很是疑惑。

　　因为失踪案就是他们做的，为的就是给几个教会干涉比曼德城内部事务的机会。

　　可这件事早就被黑夜教会的值夜者解决了，怎么还会有人失踪？

　　盖尔想不明白。

　　于是，它睁开了右眼。

　　随着它睁开右眼，书房里立刻弥漫起一股阴冷气息，正浅笑着欣赏下属们来回推诿责任的希尔瓦往这边看了眼。

　　看到盖尔右眼中逐渐变清晰的贝斯特身影，她笑容的弧度在放大，轻敲桌面制止下属们的争吵，说道：

　　“行了，你们的表演实在太拙劣了，比曼德城不需要无用的人，我也不需要，下去吧，3天后再来，活着来，又或者被人摘掉脑袋制成酒杯，放在我的桌上。

　　“当然，干掉我也是可以的~”

　　平淡如同开玩笑的话语让先前或是争吵、或是沉默的人全都浑身一颤，他们不敢反驳，更不敢申辩，全都恭恭敬敬的行礼离开。

　　等滑稽可笑的家伙全部离开，希尔瓦离开座椅，缓步来到盖尔面前，将身体冰凉、柔软的黑猫抱在怀里，熟练挠着它的下巴。

　　刚发出一道咕噜咕噜的声响，盖尔就立刻抢回身体操控权收声，然后眼神凶狠地望向一脸宠溺表情的希尔瓦。

　　那只抬起的猫爪亮起点点寒光。

　　知道这两个家伙又开始了，浮现在盖尔右眼的贝斯特无奈抿住嘴唇，经过复杂的心理斗争后，很是为难的出声说道：

　　“别闹！我这边还有一堆麻烦要解决，没有那么多时间。”

　　有这声劝阻，盖尔只能默默收回利爪，赌气般瞪了希尔瓦一眼，然后闭上左眼，把时间留给笑容更加灿烂的讨厌家伙。

　　希尔瓦更加放肆的把脸埋进盖尔的肚皮，瓮声瓮气地问道：

　　“这次总是找我了吧？距离复活节只剩10天，戴安娜应该在举行献祭前的圣洗仪式，大概率使用降临术也没用。”

　　无视希尔瓦的幼稚举动，贝斯特问道：

　　“盖尔说比曼德城周边依旧在发生失踪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哦。”希尔瓦理所当然的说道。

　　过于简单直白的回答让贝斯特愣了下。

　　希尔瓦没有捉弄贝斯特的想法，她笑着把盖尔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它柔软的毛发，一边走回书桌边，一边说道：

　　“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不知道，无法判断目的，也找不到是哪方势力出手的痕迹。

　　“一开始，我以为是冲着‘女神之眼’阁下来的，可她前天就离开了，情报说她已经安全抵达圣佩德罗，正在处理那边陷入僵持的乱局，就算发生什么也和这边没关系。

　　“而且，失踪案不一定只发生在比曼德城，定义为‘失踪’是因为我们这里有秩序，除了几个作为利益核心的主要城市，其他地方不一次性失踪个几千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听到这个解释，贝斯特紧锁眉头，没有接续希尔瓦的话题。

　　希尔瓦也不在意，她坐回自己的座位，翘起腿，手指从盖尔的额头划过背脊抵达尾巴根，盖尔不自觉就抬起头，微微眯起右眼，喉间发出隐约的咕噜声。

　　发现自己的降临再次受到干扰，贝斯特嘴角抽搐着说道：

　　“别闹！”

　　笑着收回手，希尔瓦又按揉起盖尔的肉球，看似随意地说道：

　　“不说这个了，有件事我倒是很好奇，那位不是回来了么，连我的眼线都发现了祂，可别说你们不知道？

　　“但是啊，你，厄尔勒，塞奈塞斯，还有海特尔几个从拜朗帝国时代活下来的老家伙都没去见祂，这是为什么呢？

　　“其他几位还能理解，但你是为什么呢？

　　“按你的想法，祂才是拜朗帝国的正统，不应该全力支持祂吗，和祂相比，戴安娜根本什么都不是吧？”

　　这些话说到一半贝斯特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但他没有呵斥希尔瓦的僭越，反而默认了她冒犯上位者的行为。

　　等她说完，贝斯特目光冰冷地打量着她的表情，探查她是否有被外来的力量影响。

　　答案是……

　　没有！

　　希尔瓦是凭借自己的意识说出这些话，确认这一点，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太晚了，‘死神’的王权已经被瓜分，我们只能把目标放在救赎这片故土上，海尔特的人造死神计划只是更激进一点……

　　“这个国家不能有一位‘苍白皇帝’。

　　“至少现在不能。”

　　听到这种说法，希尔瓦按揉盖尔肉球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不认为贝斯特说的“苍白皇帝”是指希雅·帕伦克“苍白女皇”的称号，联系着前面“死神”王权的说法，她大概能明白贝斯特的意思。

　　那位“死亡执政官”迟到了。

　　却又不够迟。

　　想到这里，希尔瓦眼中的亮光暗淡下来，她稍显苦涩地摇摇头，说道：

　　“果然啊，根本没有偷懒的方法。”

　　经过看似抱怨的一句话后，她立刻摆脱情绪的低迷，恢复平常的模样，继续说道：

　　“不！我是说失踪案可能与那位有关，毕竟祂是特殊的，尤其是在这里。

　　“说起来，你不觉得祂出现的地方很有意思吗？康翁波，伊斯梅利亚，哈尔加，阿斯旺……这些地方都是曾经繁荣，现在衰落下来、甚至半荒废的城市。

　　“看起来，祂还挺怀旧的……”

　　“够了！”

　　冰冷的呵斥声打断了希尔瓦的放肆。

　　那位不是她可以冒犯的。

　　明白自己这次过分了，希尔瓦立刻收敛笑容，低下头，语调相当正式地说道：

　　“抱歉，我是觉得在临近复活节的这个时间点，那位这样不做掩饰的行动，很可能会破坏戴安娜的计划，您或许应该见祂一面。”

　　“……”

　　贝斯特没有做出回应。

　　他不是不知道那位这么行动有可能造成的后果，可他不敢出现在那位面前。

　　“死神”途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支配太过绝对，在做出等同背叛的行为后，他更加不敢，就连派出死灵仆役远远看一眼都不敢。

　　不止是他，其他几位残存的拜朗帝国旧人都是这样。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就好像他前面从没说过“还有一堆麻烦要解决，没有那么多时间”，到最后他只是简单回了句：

　　“我会考虑的。”

　　说完这话贝斯特就离开了。

　　降临状态解除后，盖尔立刻挣脱希尔瓦的怀抱，对着她好一阵呲牙，发出无言的控诉和警告，好一会儿才骂骂咧咧跳入灵界，消失在书房里。

　　希尔瓦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手指反复轻点着书桌上的一份文件。

　　那上面写着，聚集在沙姆沙伊赫附近的荒民消失了。

　　就在那位来到南大陆以后。

　　想到那几位对祂的纠结态度，她露出明显带着蔑视的笑容，伸手从旁边一摞文件里抽出一份用灰黄色劣质草纸书写的文件，看着上面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口吻不屑地说道：

　　“一帮没骨气的老东西，还没有几个‘猎人’好用……”

　　……

　　与此同时，东拜郎的边界山脉。

　　在十八弯峡的入口外侧，搭建着一座非常违和的灰绿色帐篷。

　　除了帐篷本体，还有用同色挡雨布搭出的简易客厅，地上铺着地毯，有餐桌，躺椅，矮柜，以及梳洗台和茶水柜。

　　这种配置超过了大多数高级酒店。

　　在更远处，还有一间单独的小木屋，按功能划分，那大概是……盥洗室？

　　在即将迎来黄昏的时间，伦纳德黑着脸从十八弯峡走出，散发腐败恶臭的黑绿烂泥沾在他的鞋子、裤子和外套上，让他就像是笑话段子里刚穿过粪便池的倒霉蛋。

　　水晶幽兰就是这样的植物。

　　开花时繁华盛景，凋谢时污秽弥漫。

　　这种状况差不多会维持三到五个月，直到接近水晶幽兰的下一次花期才会逐渐逆转。

　　说真的，伦纳德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

　　但他不能走。

　　戴莉需要埋葬在这里完成晋升“不死者”的仪式，他也需要借助这里的死灵扮演“安魂师”。

　　难得体内的老爷爷愿意帮忙，让他们不用担心被亡灵天灾围攻。

　　机会难得，不应该放弃。

　　更不能放弃。

　　今天的收获还不错，他寻找一个来自第四纪的无头骑士，并成功完成了净化。

　　是正常的净化，而不是物理净化。

　　满脸嫌弃地把手上的烂泥擦在衣服上，连续更换好几个位置擦拭，确定擦干净他才用这只手从外套内侧拿出一个颜色暗沉的小木盒。

　　木盒每一面都雕刻着相似而不相同的奇异花纹，沿着缝隙和转角完美衔接，在盒盖开口处有留出一小块空白，其中用古赫密斯语写着一行小字：

　　“晚安，好梦。”

　　用大拇指拨开盒盖，可以看到里面的不规则镜子内壁。

　　打开盒盖的瞬间，一蓝一青两个虚幻灵体从中飞出，围绕着他飞了好几圈。

　　水汽和旋风相互融合，非常精确的为他洗去所有脏污，顺便还洗了把头脸，让他整个人焕然一新。

　　这是封印物2-125，“美梦摇篮”！

　　作用是能收容6个不到半神层次的灵体，如果要收容半神层次的灵体，最多只能进行1+2的配置，如果灵体稳定在序列3这个层次，那就一个都收容不了。

　　副作用对“不眠者”途径的非凡者来说不算严重，那就是每时每刻都会受到完美梦境的影响。

　　暂时放弃“美梦摇篮”没有作用。

　　那是映照使用者内心的美梦。

　　遗憾被弥补，愿望被实现，痛苦被治愈……

　　一旦沉沦在这场美梦中，使用者的心灵就会被“美梦摇篮”吞噬，再也无法醒来。

　　这是克雷斯泰·塞西玛专门为伦纳德申请的封印物，可以在边境山脉这种特殊区域寻找一些特殊的灵增强自己，也能用来提前扮演伦纳德的下个序列“灵巫”。

　　算是相当实用的封印物。

　　原本伦纳德是想寻找几个强大的灵补全战术短板，但十八弯峡过于糟糕的环境让他不得不改变主意。

　　眼前两个灵也不错。

　　等戴莉成功晋升半神，可以请她帮自己寻找一个接近半神层次的灵体。

　　在这方面，“收尸人”途径才是专家。

　　完成全身的清洁，他才回到帐篷里，刚要脱下外套休息，他发现旁边的躺椅上，有份报纸凭空飘着。

　　不仅如此，它还在自动翻页。

　　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瘪了瘪嘴继续脱外套，口中说道：

　　“老头，最近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最好别再是黄金了，最近全是这些新闻。”

　　报纸再次翻过一页，一道苍老的冷笑声在伦纳德脑海响起：

　　“呵，还挺挑剔，要不我从贝克兰德给你拿份报纸，当我是什么，许愿机吗？”

　　已经习惯老爷爷的存在，伦纳德一脸淡然的把外套扔在座椅靠背上，然后松开领口和袖口的钮扣，随意说道：

　　“那倒不用，只是觉得那些黄金没那么重要，颠覆世界什么，太夸张了，不过是一种贵金属，人为附加的价值远超它本身的价值，神灵和国王随时能找出替代品。”

　　他这番看似有道理的话语再次被老爷爷否定，然后是一轮嘲讽：

　　“哦，天呐，我以为你只是没常识，没想到你是没文化。

　　“黄金的价值来自多方面的共同定义。

　　“在神秘侧，黄金是天然的灵性亲和载体，就算不举行圣化仪式也能用来承载超凡，制作强大的神奇物品和符咒；

　　“在现实侧，它已经成为绝大多数上位者的固定财产，份额占比巨大，而在罗塞尔留下的那些设计图里，它也是大量核心零件的主材料。

　　“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谁会认可另一种莫名其妙的替代品。

　　“强制人们认可，才是真正的崩盘。”

　　被这番科普弄得一愣一愣的，伦纳德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老爷爷一句疑问带动着看向帐篷外面。

　　“咦，怎么是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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