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亚伯拉罕的集会

打发走“水银之蛇”，迷雾城至高殿堂里的少年亚瑟挥散如牢笼般将他围困的信息面板，低下头，看着在自己怀里乖巧沉睡的亚瑟，自言自语道：
  “‘黑夜’居然连‘蛋糕’怎么分都安排好了，真是想不到祂能怎么战胜巴德海尔，在阴谋被识破的情况下，正面战斗谁又能帮祂赢过、甚至杀死‘战神’？”
  他很疑惑。
  地球局势在混乱中发展到现在，诸神的立场基本明了，有什么底牌彼此也都能猜到个大概，在这种情况下，阴谋算计很难再影响到神战结局。
  只能是简单做加法的外援。
  不是少年亚瑟小看“黑夜”，而是就算祂联手“大地母神”也不是“战神”的对手，“风暴之主”还差不多。
  数量不是重点，这是神灵权柄的局限。
  从远古时代存活至今，巴德海尔能以“战神”为尊名，绝对是现存诸神中的最强者，祂的野望由亚瑟亲眼见证，是要执掌“黄昏”囊括过去未来，截断时代埋葬诸神，直到终结神秘与超凡的那个唯一。
  一切都在祂首次屠神时被注定。
  现阶段真正能帮到“黑夜”的只有叶夫卡，但一个老龙就够祂头疼了，什么时候被吃掉都不奇怪，哪里还会分心帮忙。
  至于克莱恩？
  如果他愿意冒险为“黑夜”取来“永暗之河”的河水，确实能帮上忙，但这个可能性太小，危险远超他当前的层次很难成功不说，时间上也有些来不及，就算来得及，以他当前对诸神的戒备也不会帮忙。
  然后就没有了，再也没有外力能帮“黑夜”获得胜利。
  至少只是个化身的少年亚瑟想不到。
  正当他思索要怎么应对“黑夜”带来的额外风险时，一连两个信息面板先后在他面前强行展开，一个对应路德维尔和多拉格，一个对应洛蒂。
  这是极少数被他设置为重点关注的消息。
  出现就代表着混乱使徒的……
  成熟！
  ……
  与日常出任务的休不同，在5月的最后一天，佛尔思有些慌乱和匆忙。
  因为临近亚伯拉罕家族举行集会的时间，她一整晚没睡着，为了不影响到休，她硬是用冥想撑到5点爬起床，准备早餐和每天都要出门晨练的休一起用餐，然后放好热水沐浴洗漱，换上精心挑选了一个月的衣物和配饰。
  原本一切都是准备好的。
  可真到这一天，穿戴完好站在穿衣镜面前，她突然觉得立领带荷叶边的棕色长裙配上深色天鹅绒帽子有点老气，事先选好的眉形怎么都感觉不对称，点在手腕和颈侧的香水“鸢尾花夫人”像是变了味道，手上的蓝宝石戒指和用细银链编织手链也有点多余……
  简直是哪里都不合适。
  换衣服、改妆容、调整配饰……佛尔思的一天从手忙脚乱开始。
  等到接近约定的时间，她才不得不结束调整，向“愚者”先生祈祷过后传送去恩马特港。
  当她按坐标出现在一个陌生会客厅，看到二十来个身穿华贵礼服，佩戴各种宝石配饰几乎连成氤氲彩虹的男女老少时，她感觉到一阵窒息。
  尤其是其中一位妆容华丽，身穿光泽如水波的珍珠色多层蓬蓬裙，戴一长一短银白色手套的夫人，她将头发编入金饰、银链、珍珠和宝石，向上梳成王冠状，搭配一对巨大的正反彩色玻璃窗耳环，给人一种沉重到难以呼吸的感觉。
  她并不是个例，她周围那些人的装束也各有各的抢眼。
  这群人浮夸的装束让佛尔思以为自己误入了某个剧场的后台。
  可她的眼光和经验告诉自己，没有哪个剧团的演员能用上这么多昂贵配饰。
  更不会有这么多……
  非凡者！
  确定坐标没有错，传送也没有出问题，佛尔思只能局促地站在原地被二十多道视线凝视，对眼前这些大概率都是老师族人的亚伯拉罕们挤出个勉强的笑容。
  与这些人的装束相比，她裁剪得体、主打端庄的棕红色连衣裙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
  对比过于惨烈。
  还好，只是短短数秒，她的老师多里安就挤出人群化解她的尴尬。
  视线在老师相对低调的黑白色燕尾服上扫过，佛尔思就乖巧配合着老师的介绍与其他人认识，在大多数眼中深藏戒备和厌恶的亚伯拉罕中，只有那位装扮极其浮夸的夫人礼貌回应了她的问候。
  她是丽莎·亚伯拉罕，生活在鲁恩迪西海湾的亚伯拉罕支脉家主。
  关系上算是洛蒂的远房表妹。
  基于这个原因，她对佛尔思这个外族人没有其他族人那么多先天恶意。
  全部打过一遍招呼后，多里安笑着从外套内侧拿出一套迷你纸笔，纸张偏小、质地柔软泛着青黑，通体由钻石雕刻的微型钢笔内藏一根猩红血线。
  这是另一套“流浪者遗书”。
  是只有亚伯拉罕每个支脉家主才能执掌的神奇物品，可以进行无视距离和阻隔的特殊联络，制作方法掌握在长老会手中。

  多里安在佛尔思面前用钻石笔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然后勾画出一行奇怪的、难以识别的符号后把“流浪者遗书”递给她，说道：
  “这是我这一支的家族信物，拿着它你才能前往‘安德罗图书馆’，这是坐标，带我们过去吧。”
  没有怀疑、也没有多问，佛尔思接过“流浪者遗书”就按上面勾画的灵界坐标开始构建“旅行家之门”。
  要带这么多人传送，还是构建稳定的“旅行家之门”更合适。
  多里安欣慰地点点头。
  见她这么选择，故意站在边缘和后排的亚伯拉罕们明显松了口气。
  多年前的那次背叛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他们出现在这里的族人序列最高才序列7，就算执掌1级封印物也不能无视一位序列5“旅行家”的威胁。
  如果佛尔思选择分批带人传送，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会拒绝。
  不会给多里安半点情面。
  现在这样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随着虚幻门户成型，佛尔思手掌轻推，门户中缓缓呈现出一个坐落在破败花园里，外形繁复如拱门的5层建筑。
  这就是“安德罗图书馆”！
  已经有不少同样打扮华丽的男女聚集在“安德罗图书馆”门口。
  他们是居住在其他地方的家族支脉。
  看到那座比印象中更破败、更脏乱的“安德罗图书馆”，佛尔思这边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亚伯拉罕发出惊呼，他们不敢相信亚伯拉罕家族的圣地居然会变成这样，更不敢相信那些背叛者居然会让家族圣地变成这样。
  当“旅行家之门”构建完成，佛尔思向众人点头示意“旅行家之门”已经可以使用后亲自去往另一边站定，然后抬手邀请众人通过。
  以老师和丽莎为首的几人最先穿过“旅行家之门”，等他们全部通过后其他人才依次通过。
  他们的到来吸引了其他亚伯拉罕的注意，其中大部分视线还是落在佛尔思身上，有人毫不掩饰表现出不快、甚至是恶意，但没有谁出声喧哗，所有人在交谈时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害怕打扰到谁。
  多里安轻拍佛尔思的肩膀，同样压低声音说道：
  “别担心，他们只是太紧张了，‘安德罗图书馆’是亚伯拉罕一位先祖临死前自我封印诞生的圣物，庇护着家族度过最黑暗的那段时光，祂不仅能自主回应所有族人的祈祷，还是家族存续的最后保障，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0级封印物，而是一位陪伴我们整个人生的长辈。”
  知道老师是在安慰自己，佛尔思露出稍显不好意思的笑容，点点头表示自己没关系，然后安静跟在他身后去和亚伯拉罕的其他重要成员打招呼。
  佛尔思注意到他们大多时候只是握手和拥抱，通过眼神交流，只有在介绍自己时老师才会压低声音开口说话。
  走过这一圈，佛尔思基本就了解了亚伯拉罕的现状。
  52人！
  来到这里的只有52人，非凡者的数量还不到30，达到序列7的只有5人，其中一个男孩都还没成年，看上去只有12、3岁，是根本不适合成为非凡者的年纪。
  很难想象他这么小就要承受“满月诅咒”折磨。
  她明白，这不代表亚伯拉罕只剩下这些人，而是一种选择。
  或许是相信今天之后家族会迎来转折？
  佛尔思也不确定。
  打完招呼她就跟随老师在一座干涸喷泉旁等待，等待更多亚伯拉罕的到来，也等待重新开启“安德罗图书馆”的人到来。
  期间佛尔思又发现一件事。
  她的老师比起其他亚伯拉罕要平静很多。
  既没有看到家族圣地破败的悲愤与哀伤，也没有动手施展非凡能力清理花园和图书馆外墙，给人一种早就为今天准备好的感觉。
  在这个除了固定为阴天，和现实没有区别的灵界区域等待了接近两个小时，只在前半个小时有7位亚伯拉罕分两批到来，之后就没有了。
  最终只有59位亚伯拉罕前来参与家族集会。
  多里安眼中有着明显的失落。
  佛尔思数次张开嘴最终还是闭上，想起老师邀请自己参与这次集会的喜悦，特地了解过亚伯拉罕家族历史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师。
  她无法体会这种心情。
  不止是没有到来的族人，即便是来到这里的，也没有多少人真的相信所谓“希望”，很多只是因为收回“安德罗图书馆”能更安全的活下去。
  随着时间流逝，在场众人的心情就像被头顶永恒的阴云同化般，连眼中原本有着光的人也在失去精神，变得萎靡。
  只有多里安和少数几人依旧平静等待着。
  这让身处阴郁情绪中不断被凝视，感觉浑身不自在的佛尔思有些好奇。
  等待还在继续。
  “果然被耍了，像个傻子一样……”
  当这句低声抱怨在人群中响起时，如同排练好的剧目般，一道如龙吼的马匹嘶鸣声响彻虚空，紧接着是由远及近的清脆马蹄声。

  突然出现的奇异声响把所有人的视线引向右前方的天际。
  只在冰川寒夜中出现的极光帷幕向两边缓缓拉开，一道闪耀星辉的彩虹长桥自天际连接到“安德罗图书馆”面前，两匹钻石飞马拉着一架梦幻华美的白银马车奔驰于彩虹桥。
  这种展开让所有人惊讶到陷入呆滞，连文明杖、怀表和手包等配饰掉落都不自知。
  佛尔思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架白银马车吸引，灵性不自觉沸腾，一种难以言语的神秘关联让她的视线无视距离，穿透钻石马车看到坐在里面的那位少女。
  洛蒂！
  洛蒂·亚伯拉罕！
  不止是她，其他亚伯拉罕的情况更严重，血脉关联让他们能清晰看见洛蒂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感受祂高远如天穹的压迫感。
  之前那个低声抱怨的青年，只是被祂撇了一眼就立刻涕泪横流、浑身颤抖着地跪伏在地上，那种把脑袋抵在地上的力道像是要把脑袋直接塞进地里一样。
  紧接着，一个个人影凭空出现破败花园里。
  他们有的身穿常服手里还拿着报纸，有的身穿礼服手里还端着酒杯，有的身穿正装手里还拿着文件，还有的穿着睡衣根本没有结束早餐……
  当钻石马车降落到“安德罗图书馆”门口的广场时，周围足足出现了近300人。
  这依旧不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全部，只是涉及神秘和超凡的那部分。
  他们大部分都不是非凡者。
  坐在钻石马车里的洛蒂没有立刻走下马车，而是神色淡漠地坐在那里。
  其实祂早就来了，之所以到这会儿才出现，还是因为对家族有些失望，对自己有些失望。
  明明已经尽力提供了帮助，可家族的衰落却比祂想象的还要彻底。
  拿出随身携带的那本《大魔术师爱德华》翻到最后，那里夹着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孩童画作，画的是一位女王，身穿有着夸张灯笼袖的巨大金色裙子，头戴金红色塔型王冠，背后展开一对白色翅膀，手持一柄巨大的钥匙状权杖。
  这是她小时候的画，画的是未来的自己。
  像爱德华……不，是像父亲书中描写的那样，梦想成为英雄的自己。
  拿开少女的无知画作，就能看到父亲写在《大魔术师爱德华》最后的话语：
  “孩子们，请相信希望，相信奇迹，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我，爱德华·亚伯拉罕向你们承诺，终有一天，会有一位英雄拨开天际的绚烂帷幕，乘坐钻石飞马拉着的白银马车踏上彩虹桥，破开笼罩家族的黑暗谱写属于亚伯拉罕的传说，请期待吧，爱德华最好的表演永远都是下一场！”
  这是留给后来者的祝愿。
  手指在爱德华·亚伯拉罕这个名字上轻轻摩挲，洛蒂无声叹息一声。
  嘎吱一声，白银马车的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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