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干涉命运

5月31日，连续5天都是晴天的贝克兰德迎来了一个阴雨天。
  随着雨水落下，街道上的行人逐渐减少，只有骑着脚踏车送餐的三只熊快餐外卖员不受影响，阳光般温暖的橙黄色身影穿梭在街巷间，将一份份餐点送到顾客手中。
  在门店办理过套餐后，外卖员每天都会在约定时间送达餐品和回收餐盒。
  不用采买、做饭、清洁和处理厨房垃圾的轻松，再加上只是需要多花一点高性价比的费用，让民众很快习惯这种新模式。
  包括皇后区！
  不多，但确实有。
  贵族阶层正在主动接受这种变化。
  这天上午，皇后区，一个穿着橙色雨衣的小女孩外卖员出现在一个她绝对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索德拉克宫，国王的居所！
  从索德拉克宫西南边的阴影中骑着脚踏车离开，不管是行人还是守卫都没有发现她。
  她在即将离开索德拉克宫范围时停了下来。
  一只脖颈处系着红色领结，头戴黑色小礼帽的白鸽来到现实，顺势降落在她的右肩，极其人性化地按着小礼帽抬起头看着她说道：
  “女士，你太冒险了，居然不打招呼就潜入索德拉克宫，我以为你已经变成乔治三世的餐前甜点，又或是‘观众’的玩具了。”
  这是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成熟男声，智能和生物表征已经与自然生灵无异。
  它也是迷雾城的巡城白鸽，编号是……
  09！
  沉默着回望那座国王宫殿，装配送餐箱的脚踏车停驻不倒，凝望3秒她才缓缓掀开雨衣兜帽，露出一张脸颊有些婴儿肥，五官精致柔和，但眉眼似乎未曾长开，相当青涩的少女模样。
  休·迪尔查！
  她以迷雾城情报官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作为迷雾城负责贝克兰德区域的情报官，专属的“记者套装”让她能自由出入大部分地区，寻找到更多隐秘与真相。
  眼镜追索真相，相机看破迷雾，帽子降低风险，鞋子出入封锁。
  理论上，只要她不主动引起半神和天使的注意就是安全的。
  迷雾城赐予官方人员的祝福和加护，让他们对“黑皇帝”和“审判者”途径非凡者的压制可以无视神秘超凡的基本逻辑。
  因为父亲被国王以屈辱的方式处死，休和国王之间的变化关联让她还能更安全一些。
  这是她被选中的关键。
  白鸽09的话语把休从沉思中拉回现实，她先是浑身一紧，发现是平常和自己对接的白鸽09才放松下来。
  恭敬问候一声，她立刻伸手从雨衣领口里拿出一架精致小巧的玩具相机递过去，然后说道：
  “上午好，9号先生，请原谅我的冒失，从昨天开始我就频繁感觉到灵性被触动，到今天已经变得足够清晰和明确，它们全都指向索德拉克宫，其中有三次被我拍摄了下来。这次很不同，每次按下快门我都能感受到死亡危机的靠近，我不敢查看照片，请将‘戏剧时刻’带回去吧。”
  “戏剧时刻”就是那架犹如用彩色玩具积木拼凑的相机。
  烙印“混乱之眼”这个非凡能力的神奇物品。
  这番解释让白鸽09立刻严肃起来，做为序号前10的白鸽，它的权限比绝大多数情报官和守护骑士还要高，很清楚接下来的世界局势会怎么发展。
  靠近索德拉克宫和进入索德拉克宫要面对的风险等级是不同的。
  半神和天使并没有那么好应付。
  没有询问对方进入索德拉克宫后的遭遇，白鸽09深深看了眼一脸平淡表情的休，展开翅膀将“戏剧时刻”传送回迷雾城交给专门的解读人员，然后说道：
  “做的不错，休小姐，这是非常重要的情报，我会向凯撒大人汇报你的功绩，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可以为你申请。”
  称呼从女士变成休小姐，代表着白鸽09的态度改变。
  迷雾城某些高层次资源是有限的，需要对应的权限和因由才能申请预定。
  得到许诺，休像是早就准备好般问道：
  “您知道亚伯拉罕家族今天的集会是要做什么吗？自从洛蒂大人上周说她有任务要暂时断开联络，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回我消息，我有点担心。”
  担心是真的，却不是担心洛蒂，而是佛尔思。
  尤其是听说集会地点是灵界深处一座名为“安德罗图书馆”的特殊建筑。
  通过调取有限的情报，她知道这是亚伯拉罕家族的一件0级封印物，曾遭遇背叛被极光会抢走，后来被洛蒂通过交易拿回来。
  “安德罗图书馆”的诞生方式特殊，有活着的特质，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一位状态不完整的天使，以血脉为纽带庇护家族，对外族人极其不友好。
  而佛尔思就是外族人。
  还是一位承受“满月诅咒”走到序列5层次的“学徒”。
  现在联系不上洛蒂，一旦亚伯拉罕家族里的激进派想做些什么，佛尔思会非常危险。
  知道休在担心什么，白鸽09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下压帽檐故作深沉地说道：

  “休小姐，你现在应该称呼洛蒂大人为……祂！”
  虽然只是简单的纠正称呼，但这句话意味着太多，休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小逗弄一下休，白鸽09就抬起帽檐笑着说道：
  “呵呵，请放心，休小姐，洛蒂大人已经完成任务归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下线状态，但现在的祂已经可以代表整个亚伯拉罕的意志，你的朋友被祂注视着，不会有事的。
  “此外，你没必要这么防备那位‘愚者’，祂是和亚瑟大人对等的存在，从远古时代复苏过来，每一位眷者都对祂很重要，会给予应有的庇护。”
  得到肯定的答复，休松了口气。
  她还是更相信熟悉的洛蒂。
  再次回望一眼索德拉克宫，她拨开被雨水打湿变得有些凌乱的刘海，骑着脚踏车快速远去。
  见白鸽09没有离开的意思，休不确定它是在等待迷雾城那边解析照片的结果，还是在保护自己回到真正安全的地方。
  没有探究这个结果，她重新戴好雨衣兜帽说道：
  “09先生，我前天早上完成日常监视工作的时候，发现永恒烈阳教会的瓦尔丁已经不在因蒂斯外交公馆里了，我跑遍整个贝克兰德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如果不是已经离开贝克兰德，就应该是被某个教会关押了起来。
  “另外，大地教会的凯尔特也不经常在丰收教堂里，我昨天在码头区的钟楼那边找到了他，只有他一个人，带着一束天堂百合和酸橘子庄园出产的香槟坐在河岸边弹奏竖琴，我拍下了照片，可照片里是空白的。
  “连表面的封锁都不再维持，是战争要开始了吗？”
  这是个猜测，但她基本能肯定这就是事实。
  因为经常接触到各种情报，休对世界局势的发展已经形成独属于自己的直觉，她已经在考虑要把母亲和弟弟先送去能避开战争的地方。
  用翅膀略微调整领结的位置，白鸽09侧过头看着休，似笑非笑地说道：
  “休小姐，不用怀疑自己的判断，这不是什么很难得出的结论，汇聚在我们手中的情报已经足够多，而这场战争的本质是神灵间的权柄争夺，是对私欲的满足，无法阻止、更无法缓解，什么时候开始都是正常的。”
  话说了不少，但休的目的没有达成。
  她更想知道鲁恩国王乔治三世的立场和作为，而白鸽09拒绝被白嫖。
  毕竟这是需要很高权限、并付出很多贡献点才能得到的答案。
  稍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不再开口，加快速度赶路，打算前往最近的安全屋完成换装，再去几个酒馆看看有没有预约委托。
  维持知名赏金猎人的身份很重要。
  不管是作为军情九处的外围成员，还是作为迷雾城的情报官。
  在得知自己父亲是发现国王违背神圣条约跨越半人半神界限，想要举报给教会才被处死时，她迷茫过一段时间，因为父亲死于对教会和神灵的忠诚，对国王的不忠诚，立场上的对错和国王作为仇人的绝望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真正让她坚定靠向迷雾城的，是教会的态度。
  又或是……神灵的态度！
  当国王的秘密被强制公开时，那种无事发生的沉默让她感觉心寒，自己父亲的死亡居然就像一个笑话，甚至连最低劣的笑话都不如。
  笑话再怎么低劣，多多少少还是会让人发笑并记住一阵儿。
  可她的父亲消失了。
  以背叛者、窃密者，以及卑劣者的身份被人为画上人生休止符。
  她无法接受，却又没有办法。
  于是，当她在迷茫中不知不觉进入迷雾城，见识到能完成自己愿望的力量时，她毫不犹豫选择了留下。
  她选择先是自己父亲的女儿，要把属于自己父亲的清白和荣誉拿回来，再是作为休·迪尔查的自己，至于其他的身份和立场？
  既不重要，也不需要！
  不管付出多少，她都要让神灵和教会再次沉默，最终让国王屈服。
  为此，她需要得到一个身份。
  混乱使徒！
  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说难是因为混乱使徒就是标准意义上的神眷者，说简单是因为只需要亚瑟答应，而亚瑟并不是那种遥远到难以触及的神灵，不仅能在规则网络的社区里发帖告知，还能通过聊天工具加好友发消息，说不定在迷雾城出门逛个街，去糖果店买份点心就能遇到。
  传达请求的方式有很多，重点是怎么让亚瑟答应。
  就像那位秘术法师塔的主人。
  序号前10的白鸽09亲自负责她已经能代表太多。
  当她骑着脚踏车进入希尔顿区时，白鸽09留下句“你已经安全”就振翅飞走了。
  目送白鸽09离开，休没有多想继续骑着脚踏车远去。
  她没有看见的是，白鸽09转过街角径直往一架停在街口的豪华马车飞去，马车车门上绘制着一个由三朵兰花呈三角形构成的徽记。

  这是属于奥兰卡家族的家族徽记。
  尽数抖落身上的雨水，白鸽09从半开的车门飞入马车，落在少年威尔·奥兰卡对面的空置座椅上，看着少年悠闲翻看书籍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它展开右翅恭敬地抚胸低头完成礼节，说道：
  “尊敬的‘水银之蛇’，感谢您对休小姐的帮助，但您不应该过度干涉她的命运，她的未来被亚瑟大人期待着，能请您不要把她当成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吗？”
  薄薄一层礼貌外衣下近乎十成十的强势让威尔神色玩味地抬起头。
  因为眼前这只鸽子没有命运，是位无运者！
  透过那双暗红眼眸只看见一座虚幻仿佛不存在的城市，没能看见任何一位具体的存在，这种再次脱离“未来”的发展让祂稍显无奈地摇摇头，轻轻合上书籍，用手掌覆盖封面交缠巨树的双蛇图画，说道：
  “真是霸道，果然啊，不管是哪位王者都不讨人喜欢，所以呢，为我开出的价码是什么？”
  祂没有因为来的只是个炼金生物感觉不快，说到底还是交易，是交易就有交易的规则。威尔对休命运的研究已经触及完全的未知，不适合继续深入，祂也在等待后续的展开。
  知道是要深入、避开、还是止步都能知道更多。
  明确找到这里的白鸽09自然做好了准备，它按着帽檐抬起头，笑着说道：
  “并没有，亚瑟大人认可您之前给予的帮助，所以让我来告诉您不要找死，虽然‘混乱’能给您机会，但‘混乱’尽头的‘未来’是连亚瑟大人都无法掌控的‘变化’，仅此而已。”
  没有任何用于交换的价码，有的只有警告，又或是……
  提醒！
  但在这个瞬间，威尔执掌的部分“混乱”自动融入“命运”，让祂眼中被“混乱”搅得一团糟的“命运”逐渐平复，梳理命运的压力减小，那些被祂强行掌握在手中的命运支流就能开始放手，从而进一步缓解自身的压力。
  随着放开的命运支流越来越多，对应威尔自身的命运河流越来越壮大，祂“手中”很快就只剩下血色的、浑浊的三条命运支流。
  关于亚瑟、关于克莱恩、关于奥兰卡家族。
  威尔犹豫着、思考着，手指反复轻点书籍封面，眼中隐隐浮现旋转着的银色衔尾蛇符号，白鸽09始终安静看着，没有再开口。
  马车门无声关闭，然后缓慢向前行驶。
  大概过去20分钟威尔才闭上双眼，最终放开那三条命运支流，让它们自然融入命运，不再干涉它们的发展。
  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积累”需要勇气，但“命运”无常，威尔也不能说这是错的，说不定放弃才是收获更大的方法，谁也不能下这个定论。
  重新梳理过自己的命运，威尔看向白鸽09，像个普通少年那样说道：
  “我很快就要前往南大陆，整合奥兰卡家族从其他贵族手中交换到的南大陆土地和资源，为将来拜朗王国的复苏做准备，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得到一个由拜朗女王分封的公爵爵位，由奥兰卡继承的爵位，而奥兰卡家族的封地就在迷雾城附近哦。”
  看到威尔脸上的微妙表情，白鸽09眼中缓缓倒映出亚瑟的影子，他很是敷衍地说了一句：
  “哦，欢迎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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