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春光灿烂猪八戒

“今天多亏你了，”魏海跟过来说，“不打不相识，咱们就算认识了，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给个面吧，扬哥。”刘达见叶扬有些犹豫，赶紧补充了一句，“咱们以后就是哥们了！”

        叶扬原本不想去，一来他跟刘达和魏海不熟，二来跟这俩面瓜吃饭他嫌跌份，但他这人吃软不吃硬，人家邀请的十分诚恳，不给面的话一点都不江湖。

        何况他一个人要么回酒店要么去健身房，也没什么事可做。

        “走吧！”叶扬说着迈开了大步。

        魏海回头看了一眼宋羽心，看样子是想说点什么。

        “走吧，别看了！”刘达拍了他一巴掌，搂着他的脖子，快步去追叶扬了。

        学校附近吃饭的地儿还是挺多的，刘达和魏海挑了好几家店，叶扬都不满意，不是嫌脏就是嫌店面太小。

        最后还是在距离他住的酒店一个街区的地方找到一家“盛源东大饭店”，辉煌气派，至少四个星。

        叶扬上了酒店门前的台阶，却发现刘达和魏海在身后没动，他转身看着他们：“怎么不走啊？”

        “扬哥，这···”魏海一脸为难，“这个太···”

        “怎么了？”叶扬问完也就明白了，这俩人是嫌贵，他压根也没打算让他们请客，一边转身往里走一边说，“走吧，我请客。”

        魏海是工薪家庭，平时花钱也大手大脚的，属于有多少花多少的类型，他说要请客后悄悄看了看兜里的钱，现金只有一百多，微信钱包里还没兜里的多。

        刘达是个穷鬼，指望不上，他只好现从原来的同学微信里借了两百块钱。

        他以为三百块钱三个人怎么吃都够了，没想到经常去的饭馆叶扬都不满意。

        这要进了盛源东，没个一千两千可出不来。

        一听叶扬要请客，刘达和魏海顿时一脸轻松，一路吓跑跟了进去。

        叶扬要了一间包房，服务员将他们三人带到二楼的一间装修得十分古典的小包。

        虽然是小包，也能容纳七八个人，三个人吃饭显得有点奢侈。

        刘达和魏海连连咋舌，眼神流露出一丝犹疑。

        叶扬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请刚认识的同学来这么豪华的地方吃饭，还是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他们俩互相望了一眼，怀着同样的心思，以为叶扬很可能要带他俩吃霸王餐。

        带他们上来的服务员说了句稍等就走了，没过两分钟就有人敲了包房的门，随即推门走了进来。

        “大···大飞？”刘达看见进来的服务员是鹿飞，突然变得有点结巴了，然后问了一句废话，“你在这打工？”

        叶扬原本没注意进来的是什么人，听了刘达的话，震惊之余自然而然的往门口看去，正好迎上了鹿飞的目光。

        鹿飞也正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只有一丝惊讶。

        不是同名同姓，就是同桌鹿飞，叶扬在用眼睛确定了这个事实后，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小。

        昨天刚撞完车，今天就成了同桌，做了一天同桌一句话没说，晚上吃饭的时候又碰到了他当服务员。

        叶扬有那么一瞬间怀疑鹿飞其实不是个学生，而是爸爸派来监视他的特工。

        “嗯。”鹿飞的表情快速恢复了正常，将手里的茶壶放在桌上，又到房间墙角拿了三副菜单，“这是菜单你们看看！”

        “你们随便点！”叶扬看着鹿飞，接过菜单又扔到了桌子上，啪的一声，空气瞬间就变得不友好了。

        刘达和魏海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有点摸不着头脑，左看右看的，不知道该不该点菜。

        “点啊！”叶扬挑了挑眉毛，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人家等着呢！”

        他们俩翻开菜单，发现这里的菜最便宜的也要七八十，贵的成百上千，只好挑最便宜的点了两个。

        “点的都什么啊？”叶扬皱了皱眉，拿起菜谱翻了翻，“来一个醉蟹酒酿饼，一个茶汁金丝凤尾虾，一个松鼠桂鱼，一个砂锅豆腐煮花胶狮子头，再来一个秘制双冬烧海参，一个五彩海皇鱼肚羹···”

        叶扬吃饭点菜也不讲究荤素搭配和时令节气，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他爱吃海鲜和各种肉，所以点起来就有种停不下来的趋势。

        “扬哥，扬哥。”魏海急忙制止了他，刚才翻菜单的时候这些菜都扫了一眼，就这几个菜一两千块已经出去了，“够了，这些咱们三已经吃不完了。”

        刘达在一边都听傻了，有一种被世界抛弃还狠狠踹了十几年的感觉。

        “喝酒吗？”叶扬扔了菜单又问。

        “啤酒吧！”刘达说，“明天还上课呢！”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魏海笑着说，“你居然还惦记着上课。”

        “操，明天第一节可是大可哥的化学课。”刘达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不怕他硫酸泼你，你喝白的啊！”

        “还是啤的吧，”叶扬看着鹿飞，“先来两打啤酒。”

        “好的，三位稍等。”鹿飞转身离开了包房。

        “扬哥，这太不好意思了！”魏海咧嘴笑了笑，“今天你帮了我们，还让你破费。”

        “没事。”叶扬把目光从门口移回来，“老师还敢拿硫酸泼学生？这老师挺牛逼啊！”

        “大可哥课讲得好，人也挺社会的。”刘达说，“不过硫酸泼学生都是传说，也没真泼。就是他给前几届上实验课的时候，有个学生跟他叫板，他端着装硫酸的烧杯就过去了，那学生立马怂了。”

        “操！”叶扬骂了一句，“怂逼！”

        “扬哥，那要是你怎么办？”刘达坐直了身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叶扬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我直接抢过烧杯灌他嘴里。”

        刘达和魏海默契地竖起了拇指，同时眼睛里射出敬仰的光芒。

        “还是扬哥牛逼！”刘达有点半信半疑，但语气十分真诚，感叹说，“附中牛逼人不少，但敢跟老师叫板的还真不多，大光都不敢。”

        叶扬正想他所谓的附中不少的牛逼人里有没有对面这俩货的时候，鹿飞又敲门走了进来，一手提了一打啤酒。

        “倒酒！”叶扬就在鹿飞转身要走的时候，嘴角含笑看着他说，“这么不专业吗？”

        鹿飞转回头看了他一眼，直觉告诉他叶扬要为了昨天撞车的事找茬了。

        “我来，我来。”刘达赶忙站起身去拿酒，“大飞你忙去吧！”

        “坐下。”叶扬调门很高地说了这两个字，然后用挑衅的眼神看着鹿飞，“让服务员倒。”

        鹿飞脸色平静，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几秒钟的对视后，他从兜里摸出启瓶器开了一瓶酒。

        刘达和魏海赶紧把面前的杯子送到鹿飞面前，刘达又拿过叶扬的杯子，将三个杯子摆成一条线。

        “谢谢！”鹿飞语气平静，把三个杯子倒满了酒。

        叶扬看得出来刘达和魏海都有点惧鹿飞，鹿飞给他俩倒酒的时候他俩都有点局促不安，就差站起来立正敬礼了。

        这让叶扬非常奇怪，这俩人虽然打架水平不怎么样，好歹也是附中不少牛逼人中的疑似分子，却对这个上午装学渣下午演学霸，晚上出来勤工俭学，一看长相就让人觉得不会打架的鹿飞低眉顺眼。

        真让人捉摸不透，又不好直接问。

        鹿飞漠然离开了包房。

        “扬哥，”刘达感觉自己已经叫哥叫上了瘾，在心里对自己的暴脾气默哀了三秒钟，“你跟大飞有过节？”

        “没有。”叶扬矢口否认，毕竟被人踹了一脚的事不适合到处宣扬。

        “哦···”刘达一脸的疑惑，看了一眼魏海，“没有就好。在附中宁可惹大光，也别惹鹿飞。”

        “为什么？”叶扬立马瞪圆了眼睛，接着突然笑了一声，然后很不屑地说，“他很牛逼吗？”

        “这要看哪方面？”魏海说着瞥了一眼包房的门。

        “打架？”叶扬脑子里又想起了一九五三那栋老楼，差一点就说成了别的，眼睛心虚似地瞟了一下包房门。

        “牛逼。”魏海神情肃穆而庄重，“我见过，不比扬哥差啥。”

        “学习呢？”叶扬又问。

        “牛逼。”魏海说，“他是我们这届的市状元，上了附中后一直是年级第一，八校联考也第一，三省四校联考也是第一，反正只要考试就是第一。”

        叶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认为不是魏海喝多了说胡话，就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不对啊，酒还没喝呢！耳朵也没他妈毛病啊！

        “那他有不牛逼的地方吗？”叶扬瞪着眼睛问。

        “没有。”魏海摇了摇头。

        “那你他妈为什么说看哪方面啊？”叶扬无名火起。

        “不对，他也有不牛逼的地方。”刘达赶忙帮着打圆场，“他家庭条件不太好。”

        这还他妈用你说，谁家庭条件好高二就出来打工啊！

        叶扬今晚看见鹿飞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同时也知道鹿飞为什么上午睡觉下午放学就不见了。

        因为他晚上要打工。

        贫富的差距并没有让叶扬产生什么优越感，想起来还有点佩服他，鹿飞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学习好，打架好，还他妈能挣钱。

        反观自己，除了能打架，学习差极，花钱如流水。长这么大，别说挣钱了，就连挣钱这俩字都没想过。

        不过这又怎么了？

        叶扬还是没明白为什么刘达说在附中宁可惹大光，也别惹鹿飞，为什么啊？

        打架厉害我也不惧，又不跟他比学习，争全市第一。

        怎么就宁可惹大光也不能惹鹿飞呢？

        大光又他妈是谁啊？

        叶扬感觉自己心里塞了一大堆疑问号，可没等他问出口，鹿飞带着几个服务员敲门后走了进来。

        其他的服务员用托盘端着菜，鹿飞负责一盘一盘码在桌上。

        “三位贵宾慢用，有事叫我。”码完了菜，鹿飞对着三人微微颔首，出了包房。

        “服务员。”叶扬在包房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喊了一声，语气听起来非常轻薄。

        鹿飞在门外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推开了门，一脸平静：“您说。”

        “给我换一壶水，这壶凉了。”叶扬似笑非笑。

        “稍等。”鹿飞拿起水壶，壶壁还是热的，也没说什么，转身出了包房。

        刘达和魏海对望了一眼，看到的都是一脸茫然。

        他们俩都没有再解释为什么宁可惹大光也别惹鹿飞的原因，菜上来以后就开始与一尺来长的大虾较着劲。

        可这个问题却留在了叶扬心里。

        没几分钟鹿飞就把新换的茶水送了进来，看得出来水是滚烫的，茶叶的嫩芽在水中慢慢舒展开，旋转着上升，又缓缓落下，露出本来的青绿色。

        “你是打算让我们直接用壶喝吗？”叶扬呲了一声。

        “稍等。”鹿飞转身想去拿茶杯。

        “你除了稍等还会说别的吗？”叶扬十分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茶壶和茶杯不应该是一块拿来的吗？”

        鹿飞一开始端茶来的时候拿了三个茶杯，后来用来倒了酒，他以为这三人喝上酒就不用喝茶了，也就没再拿茶杯过来。

        刚才换水的时候又把这事给忘了，结果给了叶扬找茬的机会。

        鹿飞脚下一顿，什么也没说，接着走出包房去拿茶杯。

        叶扬从刘达和魏海的表情里看得出来，他们一定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不就是忘拿了茶杯，还是同学，至于这么让人难堪吗？

        可他觉得鹿飞应该说一句对不起的。

        对不起我忘了，这事就完了，可鹿飞偏不肯说，也不知是没想起来还是故意跟自己对着干。

        总之让叶扬觉得自己像个没事找事的恶霸。

        鹿飞很快就拿着茶杯回来了，并且倒了三杯茶放在了三人面前。

        “扬哥，来，我敬你一杯。”刘达生怕叶扬又找茬，急忙端起了酒杯。

        “扬哥，我也敬你。”魏海也端起了杯，“不打不相识，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叶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时候，鹿飞已经离开了包房。

        很快四瓶酒就下了肚，三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扬哥，哥···”刘达醉眼带笑，“今儿个我算开眼了，今天要不是你，我们俩以后算是没脸在附中混了。”

        “他们六个打你们两个，”叶扬靠着椅背淡淡地说，“打输了也很正常。”

        “可是扬哥你一个人就把他们六个收拾得服服帖帖，”刘达嘿嘿一笑，“扬哥你说，你是不是练过啊？”

        “我小时候跟别人练过散打和拳击。”叶扬半笑不笑地看着他，“全国冠军的那种。”

        “怪不得，怪不得。”魏海一脸羡慕，“扬哥，你有时间也教教我，今儿个的事虽然扬哥你给摆平了，可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你他妈是放不下宋羽心吧？”刘达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瞅你那孙子样，宋羽心今天都没正眼看你。”

        “你他妈还有脸说我，高晗就没正眼看过你，丑逼。”魏海反击说，“你看扬哥一来，那给她嘚瑟的，她啥时候对你这样过。”

        刘达长得是不怎么好看，瘦得跟竹竿似的，尖嘴猴腮不说还是个三角眼，魏海相对来说英俊了不少，可以归结到相貌堂堂的那一拨里。

        不过与鹿飞一比，就是人与人猿的差距了。

        叶扬想着又向门口看了一眼，想再找个茬。

        “我知道她喜欢帅哥，她之前还喜欢过大飞呢！”刘达苦着一张脸说，“最后怎么样？大飞压根就看不上她。现在她又喜欢扬哥，扬哥肯定也看不上她。扬哥，你说你是不是看不上她？”

        刘达和魏海都眼神迷离地看向了叶扬。

        “你今天跟我约架就是因为高晗，我知道。”叶扬嘴角勾着笑，“你放心，我对这一款没兴趣。”

        “哈哈，海子你听见没？”刘达喜上眉梢，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过年的喜悦，“说不定扬哥喜欢宋羽心那款，你可要小心了！你看今天宋羽心那骚样，她可是出了名的花痴。”

        “你他妈才花痴···你他妈才骚呢！”魏海骂了一句，转头看着叶扬，一脸的忐忑。

        “宋羽心他妈是谁啊？”叶扬笑着吼了一嗓子。

        “就是今天给你拿书包那个。”刘达抢着说，“我俩今天被揍就是因为这小娘们···”

        “你他妈才是小娘们呢！”魏海照着刘达的脑袋扇了一下，“咱俩被揍是因为高晗那个小娘们才对！”

        叶扬被他俩小娘们小娘们的搞得一片换乱，真想问问他们到底因为哪个小娘们。

        “你他妈脑子被打坏了吧？”刘达回扇了魏海一下，“要不是你在宋羽心面前瞎几把装逼，咱俩能让人暴打吗？”

        “要不是你因为高晗跟扬哥约架咱俩能碰到宋羽心吗？”魏海晃着脑袋说，“碰不到宋羽心我用得着装逼吗？”

        “你他妈就不应该装逼，全校谁不知道大光从大一军训就追宋羽心。”刘达拿了只大虾边啃边说，“要不是因为宋羽心追大飞俩人早他妈双宿双飞了。”

        “等等等等···”叶扬听得一头雾水，“你们说什么飞机呢？”

        “扬哥，飞机是打的，不是说的。”刘达猥琐地笑了笑，“我们说的都是大一的事，那时候你还没来附中，你不知道。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追11班班花宋羽心，这事让大光知道了，早就想收拾他了。今天我们到一九五三那就看见宋羽心了，这逼嘚了吧搜的过去跟人说话，高灿和朱鹏也在那，就打起来了。”

        “高灿和朱鹏又是谁啊？”叶扬感觉越听越糊涂。

        “大光的兄弟，他们都是篮球队的。”刘达说，“大光大号叫李春光，大家背地里叫他们‘春光灿烂猪八戒’。”

        叶扬总算听明白了，脑子里回想着那六个人的模样，却发现竟然一个都记不起来了，就算明天在学校碰见都未必能认出来。

        “你们跟我约架没叫人吗？”叶扬想起了高晗的话，“高晗说你们肯定叫田径队的人来跟我群殴。”

        “叫了。”魏海笑得有点尴尬，“不叫人也太不尊重扬哥了。中午被你踹了一脚，我就知道我们俩肯定不够你揍的，就叫了三个队里平时挺铁的哥们。”

        “那怎么挨揍的就剩你俩了？”叶扬端着酒杯看着他们俩，“你们五个人未必打不过猪八戒他们啊？”

        “猪八戒他们？啊，你说朱鹏他们啊！”刘达恍然大悟之后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他妈的，别提了！那三逼怕大光，看见高灿和朱鹏要揍我们，转身他妈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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