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今天太阳从西边起来的？”

秦玉隔天就把手表拿去回收手表的地方卖了。

        他看到卡里的数字暗暗心惊，秦昭对程奕华可真舍得。他本来的计划是用这笔钱给程奕华买份别的礼物，但这个数额实在太大了，完全超出了他能支配的范围。

        程奕华在画室外见到秦玉的心情，就跟见了鬼差不多。

        统考结束后，他就常驻画室，专心准备后面的考试，而他和秦玉并不在同一间画室。

        “你来找我？”程奕华忍不住再次确定，这也太玄幻了。

        秦玉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然后伸手给他一个信封，“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程奕华没接，他还没明白秦玉是来干嘛的。

        秦玉放到一边的窗台上，推到程奕华身边，“这是少爷给你的礼物。”

        程奕华可不记得秦昭要送自己什么礼物，“啊？”

        秦玉解释，“就是那块你不喜欢的表。”

        他来就是为了还“表”，现在东西送到，他对程奕华礼貌笑了笑就走了。

        程奕华一头雾水拿起秦玉留下的卡，打电话给秦昭：“哥，你啥时候送我表了？”

        “上课时间别睡觉，”秦昭冷言冷语道，“发了痴梦也不用打电话跟我汇报。”

        “不是，”程奕华被嘲讽一顿觉得很委屈，“刚才秦玉来找我，给我放下一个信封就走了，说是来还表。”

        秦昭沉默许久，久到程奕华以为他挂断了的时候，他在那边狠声骂了一句“cao”。

        信封里有一张银行卡，卡的背面贴着密码。除了银行卡，还有秦玉身份证的彩色复印件。

        秦玉在复印件的背面写了小字解释：因为只能用自己的身份证办银行卡，所以这张卡是在秦玉名下的，他怕程奕华用起来会不方便，就把自己身份证复印件也贴在后面了。

        然后他还附上了自己的手机号，严明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他。

        程奕华本来还撇嘴，这是多少钱，值得人整这么麻烦的一出。

        但当他查到银行卡里的数字后，立刻转换了脸色——好爱哥哥！

        “哥，我爱你！”程奕华幸福地给秦昭发消息，“你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甚至还得瑟地拍了银行卡的照片发过去。

        秦昭看到这句话心里五味杂陈，回复道：“卡里的钱少一份，你就会挨我一拳。”

        秦玉把东西送还给程奕华，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消散，回画室的路上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忍不住把这个事情分享给宁岁。他怕打扰宁岁，几乎不主动给宁岁打电话，有事情都是发微信。

        宁岁一般都是秒回或是直接打电话过来，回复时间最晚没有超出一小时过。

        但是这一次，直到秦玉回到秦家，宁岁都没有回复。

        一直到秦玉去北京考试，宁岁都没有回复过任何消息。

        中间有两次，秦玉鼓起勇气去寻找宁岁的消息。

        秦昭接到秦玉电话，很新鲜地问：“今天太阳从西边起来的？”

        秦玉屏蔽了他的语气，努力保持平和地说：“少爷，您知不知道宁岁哥最近在干嘛。”

        秦昭古怪地“啧”了一声，“你不知道？”

        “不、不知道……”

        “他还能干嘛，就在上学呗，”秦昭说，“昨天还见着他了。”

        秦玉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既有高兴他没事，又觉得有一桶冰水浇透了他的身体。

        他没事真的太好了，可是，既然他没事，为什么连一个消息都吝啬回复？

        “谢谢少爷，”秦玉说，“我知道了。”

        秦昭觉得他语气怪怪的，自以为贴心的关心道：“怎么了？你的宁岁哥终于烦了你，不搭理你了？”

        这句话一下戳中了秦玉心里最恐惧的地方。

        他惶恐中挂了电话，脑中回荡着秦昭刚才那句话。他打开和宁岁的聊天页面，在宁岁不回复自己的情况下，他每天也会给宁岁发将近二十条消息。

        真的太多了，如果他是宁岁，肯定也会觉得烦。

        所以，宁岁真的烦他了吗？

        秦玉一向把“有眼色”当作自己为数不多的优点，若是发觉有别人烦他，一定会立刻离得人远远的，可这个人是宁岁。

        是他欠了很多东西、想要用一辈子时间去还债的宁岁。

        秦玉最后问：“宁岁哥，我是不是太烦人了？以后我少发点消息好不好呀？”

        “我每天只发十条。”

        “或者五条也可以。”

        “宁岁哥，你说我发几条合适啊？”

        秦玉绞尽脑汁思量着用词，等泪水滴到手机屏幕上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当他意识到这件事时，便无法再克制悲伤与恐惧，好像藏在心里最珍贵的东西要被人挖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天，他也没能得到一条回复或者打通一次电话。

        第二次是在宁岁寒假后。

        在清华放寒假的第一天，宁岁就偷偷跑去了机场。从北京到青城的航班有七趟，秦玉在机场出口，准备从凌晨守到半夜，他安慰自己只是碰碰运气，就算碰不到也正常。

        那天他运气意外的好，在下午就看到了宁岁。

        宁岁没有拎箱子，低头拿着手机发消息。

        秦玉尝试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回来没有。

        宁岁依旧看着手机，却没有回复秦玉的消息。

        从那天之后，秦玉就不再给宁岁发消息了，也不再尝试打电话。

        秦玉没有打算要去北京上学，尤其是这件事之后，他想离北京和青城越远越好。但是他不忍心辜负老师的期待，只好在老人家的唠叨中坐上了去北京的高铁。

        老头对他信心十足，监督着他报了名，又亲历亲为地给他推着行李送到车站。

        车站有不少跟他一样的美术生，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两三个家里人。

        秦玉听着老头的叮嘱，空落了许久的心终于又学会了满足。

        他也不比其他人差什么。

        清华美院是三个院校里考试时间最晚的，也是唯一一个寒假结束后才开始校考的。

        秦玉提前一天去看了考场，一路跟着导航，才不至于迷失在熙熙攘攘的学府中。比想象中更广阔、更复杂的校园，让秦玉在失落的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他应该不会在校园里遇到宁岁了。

        还好，不会遇到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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