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以后都不要来了”

秦玉稀里糊涂地给了宁岁一把钥匙，还让宁岁留了下来。

        小套一只有一个卧室，秦玉主动给宁岁换了新的床单被套。他尽力给宁岁营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可老旧小区的房子隔音极差，楼上老头每晚发病吵闹的声音在他们这里听得一清二楚，还有看着很新实际很便宜的空调，运作起来声音也很吵。这些秦玉以前大多数时候都注意不到，有时甚至还会觉得很有生活气息，现在宁岁住进来，他不由得窘迫起来。

        晚上秦玉主动在客厅打地铺，宁岁冷眼旁观，“你的床能睡开两个人。”

        秦玉干笑两声，收拾的动作更快。

        宁岁被他这种不反对更不顺从的态度惹恼，脚步很重地坐到懒人沙发上。

        “玉玉，有件事我想和你解释一下，”宁岁看着秦玉专注的侧脸，“这几个月没跟你联系，是因为……”

        终于说到之前被秦玉刻意忽略的这件事，秦玉的心立刻被吊了起来。

        他很怕听到宁岁的道歉。

        仿佛知道他所想的一样，宁岁放低了声音说：“对不起……”

        “没关系！”秦玉打断了宁岁后面的话，“我没关系！我都理解的！”

        “真的？”宁岁拧起眉，怀疑地看着秦玉。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秦玉应该能理解他的苦衷，毕竟那天秦玉看着他被父亲的人带走。但秦玉私自“逃跑”的行为和躲避的态度，又让宁岁觉得不对劲，他们两个之间好像隔着一层透明屏障。

        正当宁岁要再解释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秦玉如获重释，站起来跑着去开门。

        开门前他以为最坏门外站着的也该是周叙迟，没想到却是找来的秦昭。

        秦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往后退了两三步。

        秦昭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差别，只是脸上带着以往没有的严肃神情。宁岁也以为是周叙迟，跟在秦玉身后到了门前，看到来的人是秦昭，他下意识把秦玉挡在身后。

        秦昭看到他的动作，脸上的严肃被讽刺代替，“宁岁，我可真是小瞧你了。”

        “玉玉不想跟你们回去，”宁岁一点都不畏惧，“你走吧，他以后再也不会回秦家。”

        “那他去哪里？”秦昭一步步走进来，逼近宁岁，“跟你这个骗子走吗？”

        即使被宁岁护在身后，秦玉也被秦昭的气势吓到，他双腿发软，轻轻扶着宁岁的胳膊。他发现秦昭对宁岁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恶劣，生怕他对宁岁动手，“是我不想回去，”秦玉壮着胆子说，“不关宁岁哥的事情。”

        秦昭冷冷笑了一声，“宁岁，你可真行，把我和我的傻弟弟骗得团团转。”

        宁岁面部肌肉紧绷着，问：“你什么意思？”

        “秦玉高一那年的生日，我……”

        那年生日秦玉记得，甚至可以说是印象深刻。在此之前，他从来没过过生日，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那天宁岁主动找到他，告诉他今天是他的生日，要好好帮他庆祝。

        秦玉开始是诚惶诚恐的拒绝，但是宁岁说是自己心情不好，想让秦玉陪他。

        于是那天，秦玉跟着宁岁去海边吹着海风，在宁岁的怂恿下喝了半瓶啤酒，放了很漂亮的仙女棒。宁岁借了在海边唱歌的歌手的吉他，给秦玉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最后还送了他一只手机作为生日礼物。

        这只手机他一直用到现在。

        那天就像是灰姑娘遇到教母一样，一切魔法都在回到秦家那一刻消失。他记得秦昭沉着脸等在客厅，地上是被砸得看不出形状的蛋糕。

        秦玉不想触他霉头，放轻脚步想溜回房间，但被秦昭叫住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秦昭一脸山雨欲来。

        秦玉哆嗦着转过身，没把宁岁供出来，“跟、跟朋友……”

        “秦玉，你现在厉害了，还能交到一起玩到半夜的朋友。”

        “没有，”秦玉咽了几下口水，眼神在地上乱飘，“我下次不会了……”

        “谁管你下次啊！”秦昭声音忽然变大，“你不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嘛？”

        秦玉真的不知道，总不能是自己生日吧？

        他快哭了，又怕秦昭看到他的眼泪更烦更生气，“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故意的是吧？”秦昭一脚踹歪了实木桌子，狠狠骂了几句脏话后，才愤愤说，“今天是陆陆的生日！你不回来，是打算想让我给他庆祝？”

        陆陆是秦昭当时养的小乌龟，但是他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去看一眼，其余时候都命令秦玉来喂养。

        秦玉自然不敢怠慢，认真查了陆陆的品种和习性，但他怎么也不知道陆陆也要过生日啊！而且还是在他生日这一天！

        “对不起……”

        秦昭眼尖地发现他手里的手机，声音很不妙地问：“你手里是什么？”

        秦玉很害怕秦昭会给自己摔了，这可是宁岁给他的礼物，所以他紧张地把手机藏到了身后，“这个是朋友送的……”

        他见过秦昭给自己的朋友送礼物，这种电子产品是很常出现的，秦玉默默祈祷秦昭只是随口一问。

        秦昭阴沉沉地盯了秦玉半响，忽然恶狠狠摔了沙发上的礼物盒，骂了一句“真他妈晦气”。

        秦玉目光落到被摔开的盒子上，里面有一块和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手机。

        原来是收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秦玉偷偷松了口气。

        “还站在那里干嘛？故意给我不痛快？”秦昭果然没再继续冲秦玉发火，“快滚回你的房间！”

        秦玉麻溜滚了，心里是逃过一劫的庆幸。

        他觉得那是他最幸运的一天，不仅有宁岁陪他过生日和宁岁送的生日礼物，还从生气的秦昭手里全身而退！

        当然，现实没允许秦玉回忆那么多。宁岁不等秦昭说完这句话，就凶狠地扑了上去。

        秦昭可不是周叙迟，除了平时秦家的训练外，秦昭在学校里没少和人打架，实战经验可比宁岁这个“好”学生多多了。很快秦昭就占了上风，他把宁岁压着身下，一拳一拳毫不留情地揍着。

        秦玉想也不想就上去拉扯秦昭，但被秦昭一把甩开。

        宁岁看到秦玉被甩到地上，用力反身压制住秦昭，恶狠狠地说：“你现在又来充什么好人？玉玉最害怕、最讨厌、最恨的就是你们秦家人！滚！都滚！”

        秦昭一边反击，一边凶狠地说：“那年，我要给秦玉过生……”

        宁岁像疯了一样，拳头往秦昭脸上打，根本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

        细碎的话语虽然落入了秦玉的耳朵，但他现在根本无法从中处理出什么有效信息，他只想阻止面前两个要把对方往死里打的人。

        幸好这是隔音很差的老房子，周叙迟听到动静开了门。

        秦玉求助道：“学长，你帮帮我，把他们拉开吧。”

        周叙迟却悠闲地靠着门框，像是欣赏兽斗一样看着厮打的两人，手里把玩着刚才的羊毛毡。

        “玉玉，你躲远点，小心一会儿血溅到你身上。”

        “求求你了学长，你帮帮我。”秦玉怕自己拉住宁岁，会让宁岁挨打，但秦昭在下面，他不好去拉，只能着急地继续求助周叙迟。

        周叙迟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哎，帮你可以，但你要和我去国外。”

        此话一出，宁岁和秦昭的动作都停住了。

        宁岁眼中如同藏了寒针，冷冷看着他，“你做梦。”

        周叙迟居高临下地跟他对视，“宁岁，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一年初中开学，我把玉玉关在厕所里，有人从外面给玉玉泼了一桶脏水，你知不知道是谁做的？”不等宁岁回答，周叙迟继续自言自语，“哦，差点忘了，你这个好学生当时可是作为学生代表，准备上台发言呢，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秦昭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瞋目裂眦，抓着宁岁的领口，“宁岁，你是不是人！”

        秦玉被这话中所含的信息和三人的反应弄蒙了，他看向周叙迟问：“什么意思？”

        周叙迟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玉玉，我当时把你关进厕所，只是不想你去看宁岁演讲而已，没有往你身上倒脏水。”

        尽管被秦昭拽着领子，宁岁依旧转过头，红着眼睛看秦玉，“玉玉……”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就是这一声呼喊，就让秦玉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

        “你还好意思喊他的名字？”秦昭的拳头因为握得太紧发出了声音。

        “是宁岁哥把我带出来的，”秦玉坚定地说，“这里是我家，是我的地方！”这些话原来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说出口，他越说底气越足，声音也越大，“你们不能在这里对宁岁哥动手！”

        秦昭笑了一声，松开了拽着宁岁领子的手，“宁岁，我真佩服你。”

        宁岁也松开了秦昭，站起来走到秦玉身前，拉着秦玉的手去摸自己的伤口，“玉玉，好疼。”

        秦昭和周叙迟冷眼看他表演。

        秦玉去找小药箱的时候，秦昭鼓了鼓掌，“宁岁，宁叔叔的人就在楼下，我劝你还是自己主动下去比较好。”

        宁岁如看仇人一样瞪着秦昭，“又是你！”

        秦昭对他一笑：“我能跟着你的行踪找到这里，宁叔叔当然也能。”他看出宁岁的抗拒，“或者你想再让人当着秦玉的面把你带走？”

        宁岁咬着牙看了看秦玉，没有说话。

        秦玉放下手中买药送的塑料药箱，觉得这一天有一年那么长。

        “宁岁哥，你回去吧，”秦玉真心实意地说，“这样对大家都好。”

        宁岁跟这个面积很小，设备廉价，隔音很差的地方格格不入，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想到宁岁以后会有的、甚至很可能现在已经有了的恋人，秦玉继续说：“以后都不要来了，这里不适合你。”

        “你说什么？”宁岁眼中的情绪被不可置信替代，“你再说一遍！”

        宁岁轻轻叹了口气，但在发现宁岁有了喜欢的人的时候，他就明白，这是最自私也最好的选择，“宁岁哥，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我欠你很多，以后有了能力会还你的，”他带着真诚的祝福看着宁岁，“等我有能力了，会去找你的。”

        等他有能力还债，等他有勇气面对宁岁喜欢别人的事实，等他有信心面对这么好的宁岁不动心。

        他会去找宁岁，就算用生命也要报答宁岁对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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