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橘子味汽水

中考完的那个漫长的暑假十分燥热。六月底孟礼跟着父母去了趟江城，感受了南方的地方风情。

        六月底恰巧是那的梅雨季，她在那旅游的四五天，时不时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很是凉爽。

        回到宁城时，一下高铁，热腾腾的风就向她扑面而来。赤日炎炎的天气让孟礼一直憋到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人喊她出去玩她也是一一拒绝。

        紧接着等到高中老师和学生全部放假，孟礼又去补了一个月的高中课程，然后又在家里憋了半个多月，快开学军训时去买了些防晒品和学习用具。

        她的一整个漫长的暑假就这样过去了。

        军训的那几天，天气格外炎热，明明已经到了秋天，可并没有比酷暑凉快多少。

        因为学校要扩招，今年的高一生比上一届多了八百人。将近三千个穿着相同绿色迷彩军训服的学生站在操场的棕红色跑道上，正好围成了一个圈。

        休息时间比较长，孟礼悄悄拉着一个同学去小卖部。她们穿梭在喧闹的人群里，孟礼抬手将头顶一走路就摇摇晃晃的帽子扯下来，不小心头发缠到了帽檐边，拽得她头皮生疼，不禁发出“撕”一声。

        同学闻声看向她的帽子，伸手轻轻将她的头发从被缠的地方解开。为了避免挡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她们站在砖路旁的土地上，孟礼低着头等着同学给她把帽子拽下来。

        同学弄了一会儿，缠绕的头发终于被解开了。同学说：“好啦。”并将帽子递给孟礼。

        孟礼伸手接过帽子，对同学说了句：“谢谢。”

        抬头看向前面不远处门口挤着许多装扮一样的学生，一眼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

        中考前，孟礼想着等看见白炜浔，一定要对他说一句“中考加油”。可惜命运就像跟她开玩笑般，让上放学经常能看见他的她在中考那几天一次也没看见过他。

        后来暑假期间，她去办理新的手机号时，她坐在汽车副驾驶的位置，本来就狭窄的道路两侧停了大小不一的各型汽车，让汽车只能单向驾驶。

        左侧的他骑着自行车经过她家车时，稍稍靠着他左侧停着的汽车停下给她的车让路。

        他仍旧穿着白色体恤，款式她没有见过。孟礼想，他的衣橱里一定有很多白色体恤，因为上学时他不常穿校服，她每次追随他的背影时，经常能看见他衣服后面不同的花样。

        孟礼坐直歪头看着车窗外的白炜浔，少年骑车时稍稍弯腰扶住车把，她能看见他劲瘦的手臂微微凸起青筋。

        他骑车经过她时，她转头抱住后面的车座，望着在她视线里越来越小的他的背影。

        等他真正消失不见她才正过脑袋坐好。

        孟礼母亲问：“刚刚那个是你同学？”

        孟礼轻咬下唇，小声“嗯”。

        孟母不知道听没听见孟礼的回答，说：“小伙子挺瘦。”

        孟礼听完没有再说什么，转头望向右侧的车窗外，从后视镜上能看见形形色色的被堵到后面的车和行人。

        时隔不到两个月，孟礼又看见了他。

        或许是高挑的身形在门口拥挤的人群里特别显眼，也或许是因为那个背影太过熟悉。让稍稍有点近视的孟礼想都没想，只觉得那个人就是他。

        等到她们走到小卖部门口，刚刚在人群里的他早已消失不见。小卖部里开着空调，凉爽的空气让她很是舒适，她们进到里面，同学和她说一会儿在门口见，孟礼点了下头就各自去挑想买的东西。

        孟礼在小卖部里转着，眼神在四周一圈圈徘徊着，她不知道她自己是在买东西，还是在乱糟糟的人群里寻找他的身影。

        “欸，白炜浔。”一个声音传进她的双耳，是一个男生在叫他的名字。

        孟礼转过头，寻找着他。

        她走向卖饮料的专柜时，右手不自觉将两颊边的碎发撩到耳后，让刚刚被帽子缠绕的头发显得不那么凌乱。

        她慢慢走过去，目光只是盯着柜子上的饮料，然后伸手拿了一瓶橘子味汽水，耳朵却在仔细听着是否会有他的声音传来，或者是刚刚叫他名字的同学的声音。

        她又向前面走了两步，和一个女生并排着，她看不见后面，不知道她们挡住了来来往往想挑饮料的人的路。

        “同学，让一下。”一个很陌生的声音从她右边传来，她闻声看去，一个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帘，孟礼微微转头，发现她挡了路，随即急忙后退几步，后背撞上了一个人的手臂。

        她顿住脚步，余光瞥见背后的人在她撞上他的瞬间抬起另一只手臂靠近她的肩膀一侧然后停住，没有靠近，仿佛是怕她摔倒。

        后面的人看见孟礼站稳后，随即把手放下。

        她转过头抬眸看去，“抱歉”二字还没发出音，就被堵到嗓子里。

        是他啊

        她面前的人像是一点也不惊讶，唇角弯起抬手对她打了个招呼。

        她握住帽子的手微微攥紧，然后淡定地也笑着抬起拿着汽水的右手回了个招呼。

        刚刚想说的“抱歉”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在他深邃目光的注视下，她的眼神不自觉闪躲。

        她转过身正对着饮料专柜，眼睛扫着上面的一排排饮料瓶，抑制住内心的紧张然后明知故问，“你也来买饮料啊。”

        白炜浔站在她旁边，和她并排着，边仔细挑选着汽水边回了“嗯。”

        气氛冷场了五秒。

        白炜浔突然开口叫她名字，“孟礼。”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音调。

        她发现，她还挺喜欢他叫她名字的。

        她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之前白白净净的脸被稍微晒黑了点，但她觉得，他比之前好看了。

        他问:“你在几班”

        她回：“b部6班。”

        他看着她，神情若有所思。

        孟礼刚想回问他在几班，刚刚喊他名字的男生走过来抬起右胳膊从后颈勾住他的脖子，惹得他微微弯腰。

        “别叙旧啦，你挑完没，一会儿教官该喊集合了。”

        白炜浔拍掉他的胳膊，对孟礼指了指门口示意他该走了。

        孟礼和他说了句“拜拜”。

        他笑着点点头，简单扫视了附近专柜上的饮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伸手拿了和她牌子一样的饮料。

        橘子味汽水。

        小卖部里闹哄哄的，声音十分嘈杂，可那一瞬，她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又猛烈。

        孟礼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转过头去挑其他的东西。

        她换到另一个专柜，看着上面种类繁多的零食，眼眸不禁低垂，不知不觉弯起嘴角，她抬手将帽子戴上，让自己的笑容隐藏在帽檐下面，尽量不让旁人察觉她的不对劲。

        ____

        2019年11月8日，高一上学期期中考试结束。

        那时的孟礼特别清醒，脑子里清楚地觉得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她觉得这次考试她的成绩肯定很糟糕，考完试后整个人闷闷不乐很久，成绩下来之后确实如她所料，的确很糟糕。

        之前成绩在班里还能名列前茅的她突然一下子成绩到了中下游，落差感还是很大。

        或许是因为性格比较内向，还不擅长社交。班里同学说笑聊天的时候她总是融入不进去，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虽然相隔得很近，可孟礼还是觉得她和她们之间仿佛隔了一个很厚的屏障，怎么也不能去除。

        期中成绩出来之后，班主任一节大课间找过她，说她让她现在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学科，她的历史在班上排名是倒数的。

        孟礼静静听着老师的叮嘱，一直在不停地点头。

        等她说完，突然想起来这节课间是要跑操的，赶紧摆摆手让孟礼去跑操。

        初冬的上午太阳高高挂在天边，没有一丝凉风，穿着校服外褂跑完操的他们仍旧大汗淋漓。

        孟礼下去得比较晚，她拼命去追赶跑操队伍费了很大的体力，再跑完一圈，回到教室头有些晕。

        她瘫倒桌子上，眼前黑压压的，看不太清东西。她凭借自己还存有的意识，轻轻拽了拽同桌衣角。孟礼同桌看过来，见她嘴唇发白，不禁很慌张地问她怎么了。

        她趴在桌子上没有出声，同桌询问她要不要替她去找班主任，她挥挥手示意不用。

        一个女生走过她们旁边时好似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不对劲，走进问：“她是不是有点低血糖”

        没等孟礼反应就急忙回到位置翻了翻桌洞，然后递给孟礼的同桌说她只有这个棒棒糖了，让孟礼先吃这个缓缓。

        孟礼将糖含在嘴里，等意识恢复正常之后，问同桌刚刚是谁给她的糖。

        她指了指右边，说“江苡。”

        孟礼点了点头，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她觉得，江苡的名字很好听。

        当天下午，孟礼买了一些糖放到了教室，分给了同桌一些，也拿出了一把送给了江苡。

        江苡笑起来很好看，孟礼送给她糖时，她握住孟礼胳膊说:“你好瘦啊。”

        孟礼笑了笑，边把糖块放到桌子上边感谢她上午给她的糖果。

        江苡，是孟礼步入高中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

        时间在日复一日前进着，高中紧张又繁忙的学业让孟礼很长时间才适应下来。

        如果用几个词来形容孟礼的高一上学期，她应该会觉得忙忙碌碌，十分枯燥，却也充实。

        时光一晃就到了年末，元旦来临。

        放元旦假期的那天中午，天空飘起了白花花的飞雪，雪不大，飘到衣衫上转瞬间就化成小水滴。

        孟礼的初高中离得就隔了一堵墙，所以她仍旧住在学校前面的学区房里。

        进入小区后，雪下得大了些，像春天的小雨，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下。

        她没有带伞，任由雪花落到她的头发上，她的衣领间。雪花化成水滴流到她脖颈的瞬间，冰凉凉的感觉让她不禁耸耸肩，将衣衫拉链拉到最上面。

        突然，她的余光瞥见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她回头看去，对上了他的目光。

        孟礼恍惚着，她好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孟礼故意放慢脚步，让他们能并排着走路。

        最后，是白炜浔打破了这一沉默的氛围。

        “孟礼，新年快乐。”一个很简单的祝福。

        她发现，他每次和她说话时都会先叫一声她的名字。

        雪好像又比刚才大了许多，落到她睫毛上的雪花阻止了她想抬头的动作，她看着道路前面天空中飞飞扬扬的雪景，声音温软动人：“白炜浔，新年快乐。”

        睫毛上的雪花随着她的说话声掉落。

        他们都没有去看对方。

        停在路北侧的一辆车下来一位穿着浅橘色长卦的阿姨，她下车后又开了后面的车门，提着大包小包向白炜浔住的同一单元走去。

        孟礼身旁的白炜浔见状飞快地从她身旁跑过去，轻轻松松跨上门前的几级台阶，去给那个阿姨开门。

        她走进去，白炜浔也随后跟着她进去，他想关门的瞬间，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将头从门后面探出来，冲孟礼笑笑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没等孟礼反应就撤回去关上了门。

        寒风刮着，传出阵阵呼啸声，可她的耳边却只有他刚才关门发出的微微“咚——”声。

        孟礼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他真的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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