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久”次同场

是什么时候想给他写本书的呢

        二模考完试出考场，天空阴沉，淅沥小雨拍打进地面的积水里，形成一条条向四周扩散的水纹。孟礼举着雨伞穿过回教学楼的小路时，转身对上他的视线。

        白炜浔没有打伞，蒙蒙细雨穿过他头顶的发丝，在上面留下一个个晶莹小雨滴，有些雨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流下。

        那一瞬，孟礼忽然想起一首歌——《突然一场雨》。

        “思念的缝隙

        被雨水渗透进去

        相遇太短

        你还能否记得起

        对你来说

        我是不是也像场雨

        匆匆降临

        又匆匆离去

        经过你的发梢

        绕过脸庞的一滴

        那是不是我们

        最近的距离”

        ——

        宁城一中今年没有给学生放五一假期，只放了周末。

        孟礼趁着周末又去剪了学生头，她知道剪发并不能让自己告别过去，可或许是因为跟自己赌气，她以为这样可以坚定自己要“不要再喜欢白炜浔”的决心。

        立夏的前一天，孟礼又走了趟北门。这一次纪然没有让她去车库门口等自己，而是在教学楼旁等她。

        她们夹杂在人声混杂的人群里，纪然说：“明天就是夏天了，今年春天过得真快。”

        孟礼抬手扯了一下书包带子，还没等她回应纪然，就看见左边隔着几个人走到前面的白炜浔。

        他一个人

        白炜浔背着白色书包，笔挺颀长的身影在人群里仍旧很显眼。

        纪然也注意到前面的他，她感慨道：“自从解封之后放学的时候经常走着走着前面就突然冒出来两个人，现在，成了他一个人了。”

        孟礼看着他形影单只的背影，小声说：“初恋应该很难忘吧。”

        纪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第一个喜欢的人当然难忘了。”

        听到纪然的回答，孟礼突然愣住。

        第一个喜欢的人

        那一瞬，她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非得那么强势地想要把信送出去了。

        她不怕他言而无信，不怕他会讨厌她，可是，她却害怕他会忘记自己

        她害怕自己的六年，在他那里毫无意义。

        ——

        孟礼想，要把遗憾留在这个春天，然后在夏天慢慢去释怀。

        后来夏天真的来临了，她也真的没有再走过北门。

        五月份，宁城一中进行了三次高考模拟测试。孟礼曾在全年级的二模成绩单上找过白炜浔，那次他的成绩比她好很多，她想，下次考试肯定不会和他一个考场了。可惜，这三次考试仍旧都是按照一模的成绩分布考场。

        5月28日，星期六。

        这是他们的第“久”次同场考试。

        孟礼想，就停到这里吧。

        最起码，意蕴很好。

        那天下午考完数学，考场上乱哄哄一片，周歆跑到孟礼位置旁管她要糖，孟礼打开她的笔盒，让周歆自己挑。孟礼把笔盒里统一棕色包装的咖啡糖捡出来，放到周歆手里。

        周歆垂眸看着手里的一把咖啡糖，开玩笑道：“我不吃这种。”

        孟礼没有想让她再还回来，对她说：“你随便找人分了吧。”

        下午考完试，孟礼回到教学楼，看见周歆在前面走着，急忙跑过去拽住她的书包带子，问她把糖分给了谁。

        分发草稿纸前，孟礼看见周歆走到白炜浔桌子旁不知道干了什么，就急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害怕周歆将糖分给了白炜浔，这样他会误会的吧

        结果，现实真的像她料想般一样，周歆说：“我问他要不要，他勉强笑着摇了摇手说不用，然后我就把那一把糖拍他桌子上了。”

        孟礼听完拍了下她后背，力气不是很重。

        “你说什么了吗？”孟礼希望她什么也没说。

        可周歆回答：“我说是你给的。”

        “你可真是大好人。”孟礼突然有些无言。

        晚自习下了第二节课，孟礼拿笔戳江苡的后背，江苡还是她的斜前桌。

        江苡回过头，孟礼小声对她说：“今天下午考完数学，周歆往他桌子上扔了一把糖，说是我给的，我明天要不要去解释下，我怕他误会。”

        或许是男生的好奇心不比女生小，孟礼的同桌裴渝政将耳朵凑过来听她们的对话。

        孟礼没有和江苡说那个男生的名字，所以裴渝政很是好奇般问江苡：“考场的谁？”

        他见江苡一副迷迷糊糊刚刚睡醒的样子，便转移目标问孟礼是谁。

        孟礼见状便走出了教室，去走廊里清净了几分钟。

        奈何，等她回到教室，她的位置旁边早已乱成一团。

        江苡面带愧疚地给孟礼递过来一张纸条，孟礼垂眸看向上面的字“刚刚我嘴瓢，不小心说了句四班的帅哥”

        孟礼听着身旁的裴渝政一直在八卦，心里莫名有一种祸不单行的感觉。

        和孟礼同考场的一个男生走到他们位置旁边，裴渝政拽过他，询问：“你们考场有没有特别帅的男生？”

        他思索了一下：“我右边那个？”

        裴渝政：“四班的？”

        他迷惑道：“不知道啊，”孟礼回了个头，他便问她，“那个人是四班的吗？”

        孟礼勉强笑笑，淡定地回道：“我不认识。”

        裴渝政还不打算就此作罢，“明天你去要下他联系方式。”

        和孟礼同场的男生：“你找他有事儿？”

        裴渝政随便找了个借口，吊儿郎当说：“我看上他了。”

        孟礼坐在位置上，表面淡定的她却心里很发慌。

        她知道，那个男生右边的人就是白炜浔。

        她知道他们只是开玩笑，也知道裴渝政不会把她和江苡的对话说出去，可她心底还是莫名不舒适。

        那种不想让别人开他玩笑的心理，以及，不想让别人打扰他的心理。

        和孟礼隔着一条过道的林骁像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便对孟礼形容了几句他认识的13场的一个男生，并且说明天去13场逛一圈。

        孟礼混乱的心绪让她没有仔细识别林骁形容的那个男生与白炜浔究竟有多少相似处，她心底仍旧很慌。

        她在害怕害怕白炜浔真的会反感她在他身边的存在。

        等到了快放学前几分钟，孟礼给林骁递过去一张纸，上面写了“请你明天不要来13场，谢谢。”

        这是她第二次对同龄人说话用“请”字，第一次是给白炜浔送信的时候。

        等到林骁看完上面的字，孟礼又伸手将纸张要了回来，将上面的字轻轻擦掉。

        她没有歪头，脸颊旁的散发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林骁的模样，但她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带着迷惑看着自己的吧。

        晚上回家，林骁给她发了消息。

        【你怎么了？】

        孟礼【没事。】

        下一秒，林骁给她发了一张q/q提醒的他们加好友两周年的截图。

        孟礼笑笑，回他【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改科。】

        林骁【你不该改科的。】

        孟礼想起自己两年前固执地想要改科，【是啊。】

        现在的她，好像已经没有任何话能来反驳他。

        林骁又连着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你这姑娘。】

        【他们都说你在网上能聊特别嗨。】

        【到现实里就特别文静。】

        【跟别人说话也大大方方的。】

        【这种姑娘最讨人喜欢。】

        孟礼看着这几条消息，脑海里突然代入了林骁语重心长夸人的语气，不禁笑了笑。

        她很感动，很感动。

        她很感谢白炜浔在她的青春里来过一趟，哪怕他们只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即使他早已不喜欢她了，可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都要勇敢地接受并承认过去，去释怀所有的不可能。

        所有告别里最勇敢的是销声匿迹。

        或许每个在告别中告白的人，都存在着侥幸心理。她在等一句“谢谢”，等一句“对不起”，又或许，她知道自己在等一个好友申请。

        哪怕他们真的没有机会在一起，她也是真的不想和他说“再见”的。

        单向暗恋是一个人的苦楚，双向暗恋是两个人的遗憾。

        白炜浔这个人，让她把苦楚和遗憾都感受到了。

        可他不会遗憾，她也不必停滞不前了。

        隔天，江苡对她说，你要不去解释一下吧，顺便和他真正告个别。

        下午，孟礼又是第一个到达了考场，教学楼里空荡荡的，她走在走廊里，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白炜浔是第三个到达考场的人，他坐在座位上。

        孟礼从后门走到前门，看着他，深呼吸一口气，藏在第一排桌子后面的手握了握拳，然后鼓起勇气对他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白炜浔闻声看向站在门口的她，她所在的位置正好逆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愣了一秒后对她说：“我吗？”

        孟礼从嗓子里“嗯”了一声，声音小到她自己都快听不见。

        白炜浔站起身走到门外，孟礼跟着他出去。

        孟礼抬头看着他的脸，他比之前更瘦了。

        他低头看着她，笑着询问：“什么事？”

        明明站在她面前的就是白炜浔，可给她的感觉却很陌生。

        那是她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同时体验到陌生感、距离感，以及无言感。

        那一刻，她提前准备好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往前进一步，他就退一步。

        孟礼在心底轻笑一声，对他说：“昨天的糖，我没有说让她给你，你别误会。”

        为了掩饰自己发颤的声音，她的音调越来越低

        最后，白炜浔说了句“我知道。”便毫不留情绕过她进了教室。

        偌长的走廊只剩下她一个人，孟礼没有回头，她看着窗外被疾风刮得向西北方向扬起的树枝，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和他解释的。

        这一刻，孟礼才真真正正觉得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白炜浔。

        她喜欢的白炜浔，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现在自己也说不清了

        那天，天空阴沉，大雨滂沱，疾风猛烈。

        她的告别，没来得及说出口，也没有必要说了。

        ——

        “解释完了？告别完了？白炜浔说啥了？”江苡看着考完试回到班里就没精打采的孟礼，不禁询问。

        孟礼摇了摇头，“我把他喊出去之前还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大大方方地和他说话，并且保持距离，结果他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都忘了。”

        “所以你两个是挨得多近才叫没保持距离？”江苡不理解。

        孟礼将脑袋压到胳膊上，“那种没等我话说完就把他逼回教室的距离。”

        江苡笑，“你直接给他来个壁咚得了。”

        孟礼瞪她一眼，仍旧不能理解，“可是他明明当时跟我直接说一句咱俩保持下距离就行的。”她叹一口气，无话可说。

        没过多久，孟礼直起身体，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怎样，对江苡说：“还挺谢谢他毫不留情就回考场的，不然我也怕别人误会。”

        第“久”次同场，结束。

        而她的喜欢，也快被消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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