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名

如果说今天见到徐卿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但更多的是恨她不知悔改，恨她还是想要控制自己。

        她抓过这么多人，都没这一次心情复杂，但又好像心里放下了什么东西。

        烟在指尖，飘散着烟丝，烟灰掉在地上，迷了她的眼眶，脑子里闪过好多画面，有谢封第一次带沈舒回家的，谢方一出生时抓住她的拇指，对她的信任，第一次叫她姐姐，好多好多第一次，足以让她遗忘掉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可在她无比恨她之时，那些她还把家庭放在心上的那些时光，她想吃冰淇淋，徐卿口袋里只有30块钱，还要解决家里一天的饭，但她还是买了，捏捏她的脸蛋，叫她南南，这些她想抛弃的画面却越发清晰……

        “又抽烟？戒不掉了？”

        纪尘从她点烟开始就一直看着她，其实没抽几口，就放着，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接过她的烟接着抽。

        “你怎么这么喜欢抢我的烟抽？”谢慕南被他的举动看的笑了。

        纪尘把她搂进怀里，“干什么，又有什么事情惹到我们队的谢谢了？”

        “你呗，你抢我烟！”

        “嚯，合着是我的错，那我再还你？”明知道她在说笑，却还是在配合。

        “呸，脸呢？”

        纪尘把自己脸在她耳边拍的蹭响，“这呢这呢，给你来两下？”

        谢慕南上手捏了两下，用自己的脸颊蹭上去，然后推开还嫌弃，“咦，抹我一脸油。”

        纪队长一点都没有被自家老婆的嫌弃气到，反倒还把自己的脸送上去，“还嫌弃我？就蹭就蹭！”

        他们玩的像个孩子。

        两人甚至忘了这是走廊，还没腻歪一会儿，后面就来了起哄的，“啧啧啧，顾怀之，你自己看看这对人借上班秀恩爱，罚款罚款！”

        顾怀之：“……”

        谢慕南转头，不怕事大的说：“有本事你给我蹭一个？”

        顾怀之这会有反应了，也学着他们的样把脸蹭上去，陈双的脸都成苹果了，这种笑很像她对纪尘的。

        陈双其实就是典型的喜欢起哄，但是轮到自己了就和鹌鹑一样。

        纪尘搂着自家老婆看向顾怀之，“好事将近？”

        顾怀之也显出了鲜少有的笑容：“要准备份子钱了。”

        纪尘：“那必须到位啊。”

        其实他们每天也就这么点时间能腻歪，早上中午大家都在外面，陈双和顾怀之也是刚刚调查完情况回来的，晚上天天加班到九十点，或者直接通宵，这么一点空闲时间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刻。

        邱泽在调查人物关系的时候发现了一项重大的线索，杨遇生和他妻子是初中的时候认识的，林未启和他是很好的朋友。

        这也更加坐实了林未启并不无辜的事实。

        晚上六点，审讯室1。

        林刚坐在对面的凳子上，脸上不仅没有意思悔意，仿佛还有些大快人心的意思。

        纪尘和谢慕南出示了警官证，“林刚，今年51岁，南城本地人，现在是无业状态，我说的没错吧。”

        林刚点头。

        “行，我们来聊一聊你们家儿子林未启吧。”

        纪尘发现，林天琪家是一个极其重男轻女的家庭，女儿的存在只是他们的失败品，但对于儿子提出的所有问题，他都能为之付出代价，当然，也包括，隐瞒他的行踪与罪行。

        纪尘缓缓开口：“这两天，你有没有见过你儿子？”

        他摇头。

        林刚很想保持刚才的镇定，可是他的小动作出卖了他。

        谢慕南在一边利索的做着笔录，纪尘见他不说话，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你儿子以前很优秀，甚至于说有一个很好的未来，但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呢？杀人不眨眼，逃跑扔孩子样样俱全。”

        他在诈他。

        “他没有杀人，谁说他杀人了，你们有证据吗？”

        确实，反应在他的预计之内，“有啊，证据怎么会没有呢？要是没有证据，我请你来喝什么茶啊？你说对不对？”

        林刚坚持他自己那套说法：“那你拿给我看啊，我儿子，多优秀，怎么可能杀人，你开什么玩笑呢？！你们没有证据就抓人，我可以告你们的！”

        “哎呀，别激动，来，谢警官，给他看看。”

        谢慕南从位置上站起来，给他看了一段视频，监控录像显示，林未启在昨天上午六点半的时候戴了一顶鸭舌帽和口罩了到岭东路的一家早餐店与林刚碰头。

        林未启作为现在案件的关键点，林刚却对这件事情知情不报。

        三十秒的视频播放完了，刚刚林刚说没见过林未启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拙劣的演技也被拆穿，他还是没有很大的反应，哪怕有证据在手，他也没有透露一个字。

        纪尘继续自己的节奏：“刚刚给你看这段视频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别以为你在我这里撒两句话，我就没办法了，现在科技很发达，监控总不可能都一起坏，就算一起坏了，一个人生活的习惯和行动轨迹也不可能再短时间内有很大的变化。”

        “而且不止是林未启，你和你老婆曹红花也难辞其咎，更何况你现在还在隐瞒。”

        “有这时间和我在这里耗着，还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劝劝你儿子，让他回来，把知道的都交代清楚，说不定还能从轻处理。”

        林刚的眼底有一丝波澜，但是很快就被掩藏了，这也可以说明，林未启在他心中的地位。

        一号审讯室里气氛僵持不下，纪尘决定去二号审讯室里看看曹红花。

        李凡行在门外等着，纪尘出去之后交代他进去好好的和林刚聊聊天。

        李凡行最大的优点就是能聊，但是能聊的和不能聊的区分的很开，他自己有数，往往这种老骨头，他们不会放他出去，会一遍两遍，不厌其烦的换人和他们好好交流一下人生感悟，直到他们肯说了为止。

        “曹红花？”这次是谢慕南主审的。

        曹红花的反应明显就比林刚慢很多。

        谢慕南：“这次事情你知道多少？”

        曹红花从他们进去到现在，一直在绞手指，眼神飘忽不定，脚也一直在摩挲地面。

        这很明显是紧张了。

        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家里的权利大部分都是男人做主，女人只有听从，曹红花现在很明显就是把她和林刚分开之后，没人和她对口供，所以她不知所措。

        “唉，其实我蛮想不明白的，你说说都是女人，你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女儿过不去呢？两个孩子都是你怀了十个月生下来的，有什么区别呢？”

        谢慕南的审讯方式没有纪尘那么犀利，她最特别的就是会敲击人的内心，从根本上打破他们的防线。

        曹红花有了反应，“我没想和她过不去。”

        “那你这是干什么？你这和谁过不去，我其实蛮不明白的，明明这些年林天琪对你们挺帮助的，那么你们为什么不能接纳她，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对待呢？”

        “难道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这简直太可笑了。”

        曹红花有些激动，“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是林刚，是他，他非要儿子，我不给他生，他就打我！”

        原来，是这样。

        “那么你现在愿不愿意给你的女儿讨回公道？给她这短暂的一辈子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你难道想看着你自己的女儿，这么不明不白的就不在了吗？你真的不在意你的亲生女儿吗？我相信你不是。”

        终于，曹红花放下了。

        对于这个女儿，她始终是怀着愧疚之心，她没办法放任，但是事实上她还是更加喜欢包庇儿子，这是事实。

        纪尘和谢慕南交换了位置。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曹红花松了一口已经憋了很久的气，“前天晚上，小启打了一个电话回来，那时候林刚和我还在赌场上，他说，他可能害了他姐姐。”

        “然后呢？”

        “我们问他现在在那里，他也不告诉我，就说如果他回不来了，让我们好好的。”

        “那么他是用自己的号码联系你们的，还是用别的？”

        “不知道，应该是公共电话，前面是637几开头的。”

        纪尘：“打给你的，还是打给林刚的？”

        “林刚。”

        那么现在林刚依旧是找到林未启最后的防御线，破了这道线，那么离案子的告破也就不远了。

        林刚直到晚上九点半才肯松口。

        他告诉纪尘，林未启除了那通电话和昨天上午见了一面给了他3000块钱之外，就没了联系。

        他把手机交给了纪尘，纪尘转交给技术部的同事追踪这个号码的来源。

        十点半，有些人都在办公室里睡着了，纪尘才宣布下班。

        谢慕南肩膀都累脱了，这一天又是跑，又是打口水仗，而且打的还不是很顺利，虽然结果是ok的，但是她也没什么劲儿了。

        她现在无比想念自己的床，沙发，还想来一杯奶茶，不对，不能喝奶茶，喝了就睡不着了。

        她现在发现了，和纪尘才同居多久啊，她的胃已经被养刁了，想喝果汁了，真是出了奇了，原来这种时候，她不都应该想睡觉了吗？

        纪尘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

        她刚抬手敲门，里面就黑了，纪尘也出来了，挑眉看向她这还没做完的动作，“干什么，想打人？”

        谢慕南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是想问，你想不想和西瓜汁？我去找个西瓜来？”

        “现在是冬天，西瓜不都是夏天的水果吗？”

        “哎呀，你就说想不想喝？”

        她差点就把“你不想喝我想喝，快说你想喝”这几个大字挂在脸上了。

        反正纪尘也不是很困，就陪她折腾一下算了，“现在这么晚了，你还找的着水果店吗？”

        “小区门口有一家水果店每天都开到凌晨一点，还可以把汁榨好，省事儿，咱走吧。”

        他努努下巴朝着门的方向说：“带路。”

        纪尘是真的对这些小店铺不怎么了解，他甚至连饭都不怎么做，除了白粥青菜粥，他真的啥都一窍不通，上回回家的时候，还特地和家里的阿姨学了一些早饭的做法。

        果然，小区门口的水果店还没关，谢慕南有老板的微信，在回去的路上就发了消息给她，所以马上就可以拿了。

        那一杯量很足，比一般奶茶店的杯子还大上不少。

        “我和你说，这家店的老板人特别好，别人家比这小的都要10块钱，而他们这里这么大一杯才7块，可能现在是反季节的原因，但是夏天也很便宜，也就加个两块钱。”她热心的给纪尘做介绍，活像一个推销的。

        “我觉得你放假的时候可能都研究吃的了。”

        谢警官对此非常自豪，“那当然，哎，等接下来空一点了，我带你吃火锅去，我请客，怎么样？”

        他把车停到停车位里，弹了她脑瓜崩一下，“我要你请客干嘛，给我指路就好了，留着你的小金库把自己养活好就好了。”

        纪尘在年前的时候，其实有想过把自己的一些积蓄都交给谢慕南，他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两个人结婚之后，全都是把钱交给老婆管。

        但他家这个显然是不太一样，对钱没什么兴趣，反而还教育他：“就我们这关系，我以后出去玩不都得你请客？我这人爱丢东西，你把钱这么重要的给我，我都不知道给你丢到那里去，亏你想的出来，把钱给我管？”

        其实说的挺有道理的，他确实一开始没想到这一层，谢慕南丢东西的能力没住一起之前，他可能没怎么领教过。

        后来，他就发现，谢慕南不管是大的物件还是小的物价，都能丢，但是丢了她自己也不找，除非是一些很重要的东西，然后那些东西，过几天等自己想起来之后，就找到了。

        还真是稀了奇了。

        他们洗完澡之后，还在客厅加了一会儿班。

        纪尘把杨遇生和叶辰所有的资料都调了出来。

        谢慕南也在注意他们之间的人物关系。

        结合今天调查的所有结果，简直了，大开眼界了。

        叶辰和林天琪是一个高中毕业的林天琪大了她两届，学校里有过一个大赛，两人是一个队伍的，聊熟了之后，两人玩的很好，而叶辰的初恋，就是林未启。

        那么，照今天邱泽去学校带回来的证词，再结合之前所调查到的东西，那么改变林未启的人不就是叶辰了吗！

        等谢慕南自己完完全全想清楚的之后，嘴巴都合不上了。

        她觉得是自己年纪大了。

        不应该啊，也没差几岁啊。

        谢慕南拍了拍纪尘，把自己画的人物关系表给他看，还尽情的做解说：“我和他们也没差多少年纪吧，为什么他们那个时代就有三角恋这种东西了？而且林未启和杨遇生现在还玩的很好，来来来你告诉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你能忍受自己女朋友被自己的好兄弟截胡了吗？”

        纪尘确实懵了，但不是被拍懵的，是被问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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