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第十章拒婚

        “这五品……”

        五品的官，怕是韦氏瞅不会瞅一眼直接轰出门吧。

        “怎么？五品的官都瞧不上，这郎君祖父可曾官列宰相，又与齐王和永徽公主交好，在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是没名没姓的人。”

        赵氏敏锐地捕捉到了老人语气之中的变化，一把扯住了崔思嘉意欲往前伸的窄袖，将手绢贴在崔思嘉的脸颊上，丝绸冰冷的触感让女孩瞬间冷静下来，两扇嘴唇只贴了又贴，没有说话。

        “母亲如果愿意做主，自然是最好的，这样的贵子思嘉若能结缘是我们的福气。”

        回到栖霞院，崔思嘉摆开赵氏挂在她手腕上的手，坐在软垫上。

        赵氏呈过茶碗，她拂了拂袖子，背对着她。

        赵氏又捏起一块果子，递到她的嘴边，她一把将果子砸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祖母就要松嘴往上走了，阿娘你干嘛应允啊，你是想让我永远低崔蓁蓁一等吗？你不知道崔蓁蓁和主院那对母女快要把脚踩到我们脸上了，嫡出的又怎样，我就是看不惯那个样子，不都是一个阿爷吗？”

        “你没看到祖母已经厌烦了吗？我们要是再多说一句，这个五品的郎君也就够不到了，”赵氏将崔思嘉的手放在自己手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郎君虽说现居五品，可他交好的人都是圣人面前的红人，西县县令也是前程明朗的官职，你只看到别人位居高位，就看不到他前程无量吗？管他好的歹的，先拿到手里了再说。”

        听了这话，崔思嘉的表情才稍微松动，带着些歉意看着面前的人，但面色还是绷着。

        要是都去了崇安，崔蓁蓁还是压她一头，她胸口挤压的怒气总是出不了。

        “你别以为崔蓁蓁那真是好人家，若真的是好人家，她阿爷阿娘怎么还忧心忡忡的。都说咱们家门楣高，殊不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要是到了崇安，崔蓁蓁从小骄纵，保不住婆家受不了她的跋扈，你从小就会讨人欢心，阿娘教你几招，你轻轻松松就能掌握住那个小县令了。”

        “阿娘你这么会支招，怎么没看到阿爷往咱们院儿来？”

        赵氏脸僵了一下，嘴差点气歪。

        崔孜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解风情。

        刚上崔府的时候，她寻思男人不过都喜欢娇弱好掌握的，于是总是楚楚可怜地等待着崔孜。

        可他总是不情不愿地被老夫人赶过来。

        后来她又风情起来，她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门小户有些门路反倒不会拉不下脸。

        可这娇柔也好，妩媚也罢，崔孜终究不为所动。

        现赵氏一听这话，仿佛是冰锥子往心里最软的地方戳，可瞅着崔思嘉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脸，她也只能将这口膈应咽下去。

        “阿娘没有做主母的命，但你托生在崔家，你自然是有主母命的。只要你听阿娘的，坐好主母的位置，假以时日，保不齐三品的下来，五品的上去。”

        又说了些宽慰的话，崔思嘉的情绪才算安抚下来。

        带入到赵氏的思维，她现下甚至觉得自己的夫君已经高居人上，而崔蓁蓁一朝落魄，跟着自己的夫君成为阶下囚。

        她出了院，想到主母的住处探听底细，凑巧在回廊上遇到了崔蓁蓁。

        远远地看着她从主院过来，崔思嘉上前，挡在崔蓁蓁面前。

        崔蓁蓁绕，她继续挡。

        崔蓁蓁抬脚踏在了崔思嘉刚做的新鞋上，女子一下狗跳起来。

        “崔蓁蓁我的新鞋你也踩？你继续跋扈，我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要这亲事成了，到时候你去崇安，这样下去把全家都得拉下水。”

        “谁说我要去崇安了？”

        “你不去全家也得遭殃，第一个就是你的修景哥哥。咱崔家就这么个独苗举子，在荣国府待了这么久才中榜，你不应下这么婚事，沈霁第一个就要压住你哥哥，你也会后悔。”

        说起来，虽然崔思嘉知道自己顶着崔这个姓氏，但崔氏的荣耀跟她没有关系，崔家的灾祸却要连累她。

        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崔家在物质上没有亏待过她。

        但她的心意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即便崔蓁蓁什么都不是，还是能享受父亲的宠爱。

        现下好了，就算是父亲宠爱她，也不能主宰她在崇安的命运。

        没了崔家的庇佑，崔蓁蓁不过是中看不中用。

        “婚事虽是父母之命，但我不愿意，阿爷阿娘也不会强求。”

        “妹妹，”崔思嘉突然温顺下来，“要我说，你还不如就嫁了，你那个卢家七郎时至今日都没有消息，要我说，怕是早就在崇安挑花了眼了。现下你倚着崔家的名望，还能傍个三品官员。天长日久，还指不定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姐姐若是看中了名望，大可以求祖母拟婚书回沈家公子。”

        “我当然看中名望，我还要跟你同去崇安，看看到底是谁更得意尊贵一些。”

        若是平日，崔蓁蓁不会理会她，便径直回自己小院也就罢了。

        偏今天有七分怒气在心头，这三姐姐的话也是句句夹枪带棒的，她有千万句话一下便涌到了喉头。

        崔蓁蓁脚尖抵住面前之人，低下头用黑色眼睛瞪着她，步步驱退。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得意尊贵，杨氏够尊贵了吗？当初顶着四望的名声被抬进东宫，现下你我所能及的位置都不能与之抗衡，结果怎样，现在怕是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海右虽距西都甚远，进来风吹草动也不绝于耳，四望之间密切订婚，甚至不要聘财赶着通婚，你想过为什么？无论什么尊贵都抵不过天意，圣人对我们不满，虽在民间有望，我们现下却要将自己摆到圣人面前。你觉得崇安好是你觉得，我没觉得有半分比得上海右。”

        崔蓁蓁侧身而过，身后的人自是半个字都听不下去。

        只觉得崔蓁蓁不识好歹，有福不知道享受，成天杞人忧天。

        崔蓁蓁回到房内，倚靠在椅子上，懒懒地戳着果盘。

        冬儿瞅着难受，将枣干递过去，崔蓁蓁拂开了盘子。

        冬儿知道问题大了。

        适才在夫人的院中，才知道沈公子真是三品大官。

        且这沈霁做事风格一如既往，不给人留喘气的空间，十分直接强势。

        婚书、聘雁、媒人样样不落。

        说起来，在大虞，两家通婚，即使是在达官贵人之家，更多的也是用鹅代雁，但沈家公子准备周到，猎了一对聘雁来。

        婚书更是详尽知礼，媒人亦面面俱到。

        这样周密细微，此时此刻，让崔府感受到的不是重视，而是威胁。

        既然他已做到这个份上，崔家拒婚，得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沈家公子竟然真做到了三品官。”

        问春盯了冬儿一眼，冬儿缩着脖子不说话。

        “郎君前程是一回事儿，可婚姻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儿，沈家公子的性子还是清冷了些，若真成了，姑娘得吃些苦头了。”

        崔蓁蓁放下撑在两腮的手，正要拿一颗干枣，蒸饼窜了出来，撞了一下女子手腕，手中的枣滑落了下去。

        她顺手抱起了狗，一人一狗对视，沉着声音问道，“你的主人到底在想什么？崇安有那么多贵女，偏偏要我这个海右的疯丫头？”

        蒸饼无辜地转开小脑袋，伸出舌头舔了舔，耷拉着小脑袋。

        韦氏跨了进门，吩咐两个丫鬟出去，低下身子将崔蓁蓁怀中的狗给接下来，放到一边，握住女子的双手。

        “我和你阿爷想到一个办法，”韦氏咬了一下牙，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但是得委屈你一下。”

        “什么意思？”

        “最近有风声，说是圣人有意下令压四望，禁止四望之间通婚。但四望之间通婚是旧俗，因而有不少在诏令执行之前将新妇迎进门，至于聘财的事儿，且容后再议。”

        这样结亲固然是木已成舟，只不过多多少少得受些委屈。

        “爷娘的意思我明白，只现下去哪里找适婚的郎君，即便是有，哪里有女家催着男家的？”

        “事到如今管不得什么礼教章法了，我们虽对沈家有恩，可这恩情薄如纸，现下你哥哥又屈居人下。沈大郎那个贺书面上是祝贺，实际是拿捏。若你能尘埃落定，嫁作人妇，即便他是天官，也无力回转。”

        “爷娘有意中人选了？”

        “卢家于崔家往来频繁，纵是无婚书、聘财和私约，怕也心意互通。少不了我拉下脸去卢家一趟，只是时间匆忙，来不及准备聘财，怕是要委屈你了。”

        “若是晔哥哥，我甘愿受这个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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