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亲迎

        崔蓁蓁本以为自己的婚期已经够赶了，但三姐姐赶着定了人家，定的是崇安明家明小郎君明瑞，婚期也赶于崔蓁蓁之前。

        崔思嘉就是气不过，崔蓁蓁偏什么都生在她头里，成亲这事她要在崔蓁蓁前面，誓要先于崔蓁蓁在崇安扎根。

        不过明家准备根本没有沈家充分，嫁衣是赶出来的，做工粗糙，布料也不考究，上身时还有很多线头，聘礼也没用上大雁，就一对聒噪的大白鹅。

        在前厅闹烦了大半天，全家都不安生。

        崔思嘉偏不让家里管，非要让上下看看排场。

        她对聘礼虽有不满，但想着以后的好日子，还是咬牙忍过去了。

        所幸的是，明家迎亲的排面很大，也算是出了口气。

        如今换作崔蓁蓁，更是十里红妆，有过之而无不及，卢家看不起崔家，崔孜和韦氏就偏偏和沈家商议将场面搞得格外隆重，沈家自然应承下。

        整个海右的人都知晓崔家小女入崇安的风光。

        崔蓁蓁起床后，问春端来了汤圆，崔蓁蓁吃完了整碗。

        问春回身拿碗的时候，就剩个空碗了。

        “姑娘真实诚，怎么都吃了？”

        “做来不是给我吃的？”

        问春笑了笑，“吃一个就够了，这一碗下去，喜服穿上就不好看了。”

        崔蓁蓁从二姐姐手中接过海棠粉，晕开后涂在脸上。

        “为了穿喜服好看，我已经节食了好长时间，现下都熬出头了，别再拘着了。”

        崔媛媛拿出红绿线为崔蓁蓁绑头，打趣道，“得亏天官有权有钱，要真是普通人家，咱家蓁蓁不吃个倾家荡产才怪呢。”

        梳头婆趁着两姐妹贫嘴，说了好几句吉祥话，讨了彩头就退下了。

        待崔蓁蓁梳妆完毕，问春从门外进来，道沈霁已经带着迎亲的队伍过来，正和崔修景对诗，虽然崔修景是举子出生，但沈霁并未落下风。

        许是因为身为下官，崔修景也不敢多做为难，趁着好时辰就要拥着姑娘出去。

        崔蓁蓁一行没有多带人，独独问春和冬儿，必然跟随左右。

        冬儿跟崔蓁蓁年龄相仿，两人脾气也近，懂得姑娘的心。

        至于问春，本就是个玲珑心的人，崇安遥远，有个会筹谋的人在身边，崔家二老便也安心一些。

        韦氏已经默默摸了许久的泪，好不容易止住，赶紧进来嘱咐崔蓁蓁，“阿娘给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带好了吧。”

        “都收拾好了。”

        韦氏又附在崔蓁蓁耳边，“那些画册你也收好了吧，记得新婚晚上的时候才能打开，跟你夫君一同看。”

        崔蓁蓁点头应下。

        吉时到，崔蓁蓁拿起团扇被拥出去，走到中堂拜别的时候，女孩儿一把抱住了韦氏的腿，两人泪水不受控制地淌下来。

        崔蓁蓁本就生得貌美，今日化了新月眉，盈盈水眸，蹙眉垂泪之间娇滴滴的。

        “蓁蓁，”韦氏就唤了一声，鼻子就酸酸得发疼，“好好的，好好的，不好就回海右。”

        “说什么话呢！新婚怎么能说这种话！”

        崔孜低声呵斥了一下，也对妻女无辙。

        崔蓁蓁紧握住阿娘的手，“阿娘，春秋你爱咳嗽，蓁蓁炖的雪梨汤配方已经给赖嬷嬷了。夏天的时候不要贪凉，海右入夜凉，记得添衣服。跟阿爷好好的，不要总是伤阿爷的心。”

        “蓁蓁，”崔孜拉住崔蓁蓁的手，“吉时到了，别多说了。”

        崔蓁蓁收了手，磕了三个头。

        问春扶崔蓁蓁起身，刚一转身，韦氏便忍不住扶了崔蓁蓁一把，“蓁蓁。”

        女孩转过头，泪水划过脸颊。

        过了中堂，大姐姐撑起红伞，二姐姐将米粒撒向天空，女孩儿上了轿。

        随着乐声远去，中堂的热闹似乎一下冷静了下去。

        韦氏觉得后背有一阵寒风吹过。

        她呆滞地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咳嗽，赖嬷嬷呈上一个炖盅。

        揭开盖子，里面是雪梨汤。

        看到这个汤，韦氏眼前全是崔蓁蓁笑意盎然的脸。

        才反应过来自家女儿出嫁了，还是远嫁崇安。

        “夫人，这是小姐昨日为您炖下的，劝你千万要保重好自己身子。”

        韦氏提起汤匙，整个身子软下去，哭出声来。

        “蓁蓁，我的蓁蓁……”

        “你在崇安嫁给个不知轻重的人以后可怎么过啊？”

        “叫你保重身子你倒是越发糟践了，我崔家的女儿，沈霁他要是不珍惜，大不了另觅。”

        “另觅？说得轻巧，还不是女儿受苦？”

        崔家大女儿便是二婚嫁给了个家境普通的书生，虽现在夫妇合和，头婚显贵，但经常不是打就是骂，即便二婚幸福，可心理的伤害终究难以抚平。

        要是蓁蓁也遇上这一遭，可怎么活？

        “好歹咱家对沈霁有恩，蓁蓁不会有事儿的，要是你担心，咱们大不了去崇安看看，也就路途奔波点儿。”

        听到这话，韦氏总算是止住了哭泣，“你说的是真话，你答应我要去看蓁蓁，不能再让我们的女儿受委屈！”

        崔孜如数答下，韦氏才暂且作罢。

        迎亲队伍刚启程的时候，沈霁便将准备好的食盒递到问春手里。

        问春面色有些忐忑，“郎君，姑娘穿着喜服，吃不了东西。”

        “那就让她松一点儿，我知道她的脾气，这一路这么长，不吃东西，到时候又该闹了。”

        问春应下来，打开一看。

        全是之前在西都看到的果子款式，还有些蜜饯干果，在最底层放着扶芳饮和蔗浆，都是姑娘喜爱的吃食。

        一路上，崔蓁蓁将喜服松了又松，用了好些下去。

        近些日的空缺总算是都找回来了。

        越过崇山峻岭，到崇安的时候，正值申时。

        崔蓁蓁撑着团扇踏上红布，走进大门。

        沈霁接过长风递过来的弯弓，对着天空、地面和远处射出三箭，向天祈福。

        两人跪在地上，崔蓁蓁的手止不住抖动，她感受到了这个陌生地方的冷淡和异样，身边都是不认识的郎君娘子，虽然人不多，但她心生恐惧，便觉得格外吵闹。

        浓密的睫羽止不住颤抖，自然逃不过身边人的双眸。

        男人伸过手，握住她的小手，手掌的温度传到她的手背。

        她没有感到窝心，反而更加紧张，只求远离人群。

        礼毕之后，崔蓁蓁被送到新房。

        刚沾到床，她的心才放松了一些。

        挪开团扇，看到桌子上摆着些彩果，上面放着双喜剪纸。

        她从旁边抠出些桂圆花生，吃干净，将壳扔到花盆中。

        沈霁是高官，自然有不少人想巴结，在行礼的时候，崔蓁蓁已经意识到了。大虞人爱热闹，她已经准备好待会儿有不少人来闹洞房了。

        她在床上等了又等，昏昏欲睡之时，门响了声，崔蓁蓁立马端好仪态，用团扇掩面。

        “别拘着了。”

        就一个人？

        崔蓁蓁缓缓移开团扇，小鹿似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她脸上挂着泪痕，睫羽上凝结着水汽，在烛光之下显得楚楚可怜。

        沈霁眼睛大了几分，撑在轼架上的手臂不自觉动容。

        两人隔着一丈的距离，在烛色之中，男人冷峻的容颜分毫不改。

        思及他的强硬和冷淡，崔蓁蓁在异地不觉得更加心慌，又滴出两滴新泪，鼻头也微微发红，配上斜红和娇艳的红唇，沈霁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语气，“又没说重话，哭什么？”

        崔蓁蓁垂着头不说话，也不直视他。

        “害怕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娶你？”

        崔蓁蓁抬头，“为什么？”

        “风筝，小叭狗，玉坠子，”男人一道道数着她的“罪状”，表情也伪装得越来越严肃，“崔蓁蓁，我是来向你讨债的。”

        果不其然！

        他果然其实是记恨她的。

        她对他冷漠，还害得他生病，舍东西。

        可小时候崔蓁蓁坏的事，为什么要让长大的崔蓁蓁来还。

        哪有新婚的郎君对娘子说是来讨债的。

        崔蓁蓁憋着嘴不哭出声，脸涨得像是未剥壳的荔枝一般。

        沈霁扭过头，想起女孩儿那又惊又吓的样子，可怜可爱，忍不住背着她勾了下嘴角。

        随后恢复正色，冷声道，“路途遥远，你身子也乏了，今夜好生歇息，我还有些公文没有处理完。”

        崔蓁蓁听这话，突然想起兄长，“之前郎君说我兄长挂误一事，现下已经查明了吗？”

        男人双手握住革带，“崔四郎？我可从未说过他会受牵连，我只说考功司有人犯错，并未点名是崔四郎，况且现在此事已尘埃落定，从头到尾都与崔四郎无关。”

        崔蓁蓁才明白过来，这根本就是个幌子。

        “沈……郎君！”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沈霁忍不住再次垂首。

        仿佛这偌大的宅子有了些活气。

        这男人怎么这么坏啊，说着牵扯人家的兄长，逼人家答应终生大事，现在把人骗进门了，又说自己从未说过会为难兄长。

        可即便这样，她确实也找不到他的短处。

        他没有点名道姓地说兄长会被连累，一切都只是崔家自以为是的猜测而已。

        只是她现在又怕又累又委屈。

        咬住嘴唇不知道怎么撒气。

        只想着赶紧将父母交代的事儿做完。

        看着沈霁要开门，崔蓁蓁唤了声。

        “郎君。”

        沈霁转过身，两道星目灼灼地盯着崔蓁蓁。

        崔蓁蓁背对着他，丝毫不知道对方视线的火热。

        自顾自地从箱子中翻出画册，唤他过来。

        沈霁背着双手，大步迈过去。

        同女子一同站在灯下。

        崔蓁蓁翻开书，里面的彩色图画一下涌到两人面前。

        崔蓁蓁低呼一声，将手中的画册丢出去，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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