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忌日快乐

琴大法务又不见了，理博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件事，不过琴司莫名其妙失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理博也不着急，他看了看墙上密密麻麻的划痕，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扣着手里那把从不离身的银色匕首，磨损的刀刃成细微的磨砂质感，理博郑重地在墙上划下一刀。

        “一，二，三，四七。”理博默念着墙上的天数，照这么算又是一个月，记得刚来天堂的时候，上帝每个月都会派人把人间清明的时候家人祭拜的东西全寄到自己家里，钞票，元宝，花束，或者水果青团。因为人间天堂时间是对不上的，所以看似理博是一个月收一次，收到的实则是人间祭拜了三十年的东西，所以巨多，不用车根本拉不过来。

        但现在，理博五百多岁了，而人间已经过去了几亿年，压根就没人记得他，亲人朋友估计都已经转世成为了别人，所以就再也没有收到过祭拜的东西。

        这样一来，无论是按天堂算法的忌日还是按人间算法的忌日，对理博来说都失去了意义。节日就是用来承载着什么的，人们思念或祝福或哭诉，若是什么都没有了，也只不过是形式上的日子和干巴巴的时间流逝罢了。

        理博掐着手指算着时间，再看看日历上画着的圆圈，今天显然是天堂算法下的忌日，这既是他去世的日子，更是他在天堂获得新生的日子。

        啊，忌日吗？

        忌日在天堂可不算晦气的事情，天使们通常把忌日当作生日过，因为死去的那一天也代表着天使们从不堪的过去中解放出来，在天堂获得新的生命，于是在忌日，他们会邀请自己身边的人请客吃饭喝酒什么的，热闹非凡。

        而理博的忌日唯一的活动就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抱着着以往父母从人间烧来的东西或者祭拜的物品在那里坐上一会儿哪里也不去，在一片安静中，被迫让自己相信自己还被爱着的事实，越感受就越冷，越难以接受，他自己就像是本就不会出现在清澈池水里的一捧尘埃，而让其染得浑浊不堪。

        理博从床底下抽出一个纸箱子，里面全是一叠一叠的纸钱铜钱，没动过封得好好的青团，一把几乎烧光了的香，还有很多很多鹤望兰，本来还有很多白色的菊花的来着，只是全部被理博处理掉了。

        他不喜欢那个，不喜欢苍白单薄的触感，不喜欢几乎所有人都手捧着那鲜花，不喜欢父母因为他而哀思痛哭，听到他们的哭声他心都要碎开了。

        父母应该高兴的，理博这么想，明明没有我的话他们会活得更好的

        纸箱子底下好像还放着什么东西，那东西方方正正还反光，理博费老大劲才把那东西弄出来，定睛一看，那好像是自己和父母的合照，小小的理博冷着脸，后面一对夫妻笑容和蔼可亲，女人温柔地把理博搂着，高大的男人看起来很憨厚，正笑着看向自己的妻子，背景好像是个设施破烂的孤儿院。

        理博垂着眼，把相框上的灰擦拭干净。

        “你父母长得不像你啊？”身后传来琴司的声音，理博吓得一抖，赶紧把手里的相框反扣着塞进纸箱子里，然后站起来把纸箱子一脚踹进床底，转过身来，脸上又恢复了那张无懈可击的冷脸。

        “你一大早上去哪里瞎玩了？”理博自动忽视了琴司的那个问题，淡淡地问了一句。

        “什么叫瞎玩啊，我是去干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好嘛？”琴司不满地反驳。

        “你去拯救地球了？”理博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调侃。

        “比拯救地球还厉害的事情，大天使长。”琴司露出有点坏坏的笑容，“您一定会喜欢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祝您忌日快乐吧～”琴司笑嘻嘻地说。

        这话到你嘴里怎么那么晦气，感觉好像诅咒人似的（虽然自己已经是死人了也不存在什么诅咒），大天使长无语地想。

        “别，一点也不快乐。”理博冷漠地看着琴司。

        “这么说太早了啊，人不管死着还是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琴司用电视剧片段里女主的口吻说着，“不会吧不会吧，大天使长之前都是一个人过忌日？”

        “嗯。”理博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说。

        “那”琴司歪着脑袋思考一会儿，笑着看向天使长，“和你琴哥一起过吗？”

        竟然还是跟他出来了……大天使长无奈地想。

        前面那个恶魔吊儿郎当地顺便还和路边的熟人打招呼，那恶魔边走还边吐嘈唠嗑：“之前我和我好兄弟也一起过忌日的来着，然后他和我打了一架就当是送我的忌日礼物……”

        这礼物挺别致。

        “你的好兄弟，现在在地狱？”理博冷淡地随口一问。

        “他当然是跟着我一起来天堂的啊，不然按照地狱天堂的这个时间差，等我回地狱那家伙早变成老头子了，还处什么兄弟啊？处父子吧。”琴司摊摊手，这话说的没毛病，天堂过了一天，地狱那里就已经过了365年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

        “切，他啊，一来天堂就去撩小姐姐了，到处招花惹草，见色忘友，直接把我抛弃了，到现在都没音讯。”

        懂了，这就是恶魔的友谊。

        感情真脆弱，理博很无语地想。

        “所以我们去哪里？”理博感觉自己像上了黑车一般，看着琴司不怀好意的笑容，搞不懂这个恶魔又在打什么算盘。

        “地狱。”琴司回答。

        为什么过个忌日要往地狱跑啊？地狱这个地方相比人间和天堂，时间流逝得很快，待在这里会折寿的。理博这么想着，虽然不明白也不愿意，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琴司到了地狱这里。

        琴司看着理博有点不自在的样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然后说：“别担心你只需要在这里待一个小时就行，不会折你的寿哒，这里的一个小时，换算成天堂一秒都不到。”

        理博听了这句话，觉得自己不是这点时间都没有，他放松了一点，然后叹了口气说：“好吧，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呢？琴大法务。”

        “您就瞧好了吧……”琴司笑着说完就没有多加解释。

        地狱和天堂是相反的，地狱永远是黑夜的状态，没有太阳没有白天可言，只有黑暗和炙热，理博跟着琴司到了一幢老宅，虽然说是老宅，但一点也不破旧，房屋占地面积很大，房屋的有些装修看起来价值不菲，还有院子，不过屋子的主人好像不太愿意修剪，杂草丛生，用简单的话来说这套房子就是穷人想住还住不起呢。

        “你们地狱的有钱人都那么浪费资源吗？”理博皱着眉头在老宅的门上抹了把灰，看来这房子是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我哪里浪费资源了？”琴司表示很无辜，“我一去天堂十几天，对于地狱来说就是几千年，就算请人打扫，人也早就不在了啊。”

        理博一开始没有听出来琴司的话中话，后来才反应过来，琴司就是那个有钱人，这个房屋的主人，乱挥霍金钱的大佬，然后节俭主义的大天使长在心里大为震撼。

        琴司拿钥匙把门打开，然后拽着大天使长到上楼去，俩人到了阁楼，理博用了撑开通往屋檐上的那扇天窗，冒出来的灰呛得他咳嗽了几声，然后几步就跨到屋檐上，琴司紧跟其后，上来之后琴司直接坐到屋檐的瓦片上，而理博站在那里平视前方。

        这还是大天使长第一次来地狱，周围的房屋都不是很高，只要站在屋檐上可以看好远，周围的空气好像也没有那么炙热了，黑云像波涛一样翻滚，墨色的天际厚实地压着地狱的城邦，理博感受到什么叫黑暗了，他回过头想知道琴司这恶魔到底在计谋什么，刚要说话，只见琴司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么，祝我的冤家忌日快乐。”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声，打破了这让人难以呼吸的宁静，穿透了这份让人压抑的黑暗，那几束光在远处的空中飞去然后炸开，瞬间，漆黑的夜空染上了绚烂夺目的色彩，绽开花，散满星，好像打碎的流星，相互噼里啪啦地叫嚣欢呼着，斑斓的烟火印在大天使长香槟色的瞳孔里久久不能散去，簇拥的烟花好像把他的视线填满，面对这大规模的烟花理博愣住了。

        有多久没看过烟花了呢

        他一霎那有点恍惚，仿佛看到了母亲握着他的手，说要她要和父亲一起吃三天干馒头给他换场生日烟花。

        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我本来就不配啊……

        琴司看大天使长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以为娇贵的大天使长不满意，结果过去看到大天使长红了的眼眶，和有点涣散的瞳孔吓了一跳，说：“怎怎怎怎么啦？”

        “为什么要做这些？”理博喃喃低语，“这不是一个冤家该做的。”

        琴司倒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还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那个想让大天使长笑的计划（显然失败了），又或者是还大天使长辛苦照顾他的人情，或是想要和大天使长打好关系，又或者是同情，或是感同身受，什么都有可能，不管怎么样，琴大法务就是做了这件事情，也许想要给大天使长好好过忌日这个想法几乎是下意识的，本就没有原因，没有动机。

        “你就当我是钱多的没地方花就行，”琴司笑得贱兮兮地说，“主要是因为昨天中了张彩票，可惜我不缺钱，看大天使长平时那么贫穷又可怜，肯定连烟花都看不起，请你看一场罢了，不要太感激我啊～”

        这句话让大天使长的那一点点小感动全部直接喂了狗。

        这恶魔怎么就张了这么张嘴呢看不起谁呢？谁贫穷？谁可怜？理博这暴脾气又想揍他了，大天使长被侮辱到了表示很不爽。

        看那恶魔还是一脸无辜单纯可怜那个样子，理博看看他，又看看灿烂的烟花，然后叹了口气。

        算了，看在这场烟花的份上，就暂时放了这恶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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