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爸是郭靖！（七）

郭芙从被绑架的经历中吃了教训，咬着嘴唇，跟蚌壳似的，就是不答话，也绝不理睬那个男人。她抱着双臂，瞪着眼睛，如同一头倔强的小牛。

        那男人见她不理自己，低低地笑了一声，又向前迈了一步。

        郭芙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警惕地后退一步，叫了起来：“你、你别过来！我……”本来想按照习惯说上一句，“我是郭靖黄蓉的女儿！”，脑子里却又立刻想起来，之前那一番经历，就是自己随便乱说引起来的，这下终于吸收了教训，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男人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逆着光，郭芙仰起头朝他看去。

        在光线的逆射之下，那男人轮廓分明的面容愈发明显，眼眶微微凹陷，看起来有一点像外国人，但这一点也无损他的容貌，反而使他更加英俊了，即使是郭芙这样的小女孩，也能看出他的帅气。他穿着一身西装，打扮得整齐体面，是个正经人的样子。

        要是放在以往，郭芙这样看脸的家伙，一定会相信他的，但吃一堑长一智，她现在并不敢立刻就相信他，她犹犹豫豫地问：“你、你到底是谁？”

        那男人微微一笑，蹲下来平视郭芙，他的眼神如同实质，在郭芙的脸上逡巡了一圈，眼中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怀恋，轻声说：“我是你妈妈的朋友，你叫我‘欧阳叔叔’吧。”

        郭芙瞪着大眼睛，满脸质疑：“我见过好多妈妈的朋友，都没见过你，妈妈也没说过，她有朋友叫‘欧阳叔叔’。”

        欧阳叔叔笑了笑：“是吗？蓉儿没有提过我……嗯，算了，那我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你不就知道了？”

        他当着郭芙的面，拿出手机，拨通了黄蓉的号码。

        不一会儿，郭芙就惊喜地听到，妈妈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

        一番悲喜交集、痛哭流涕之后，郭芙乖乖地上了欧阳叔叔的车，一颗小小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虽然在小小的角落里，还留着对杨哥哥的担忧，但妈妈说一定会继续找下去的，她也暂时放心了不少，可以先睡个好觉了。

        欧阳叔叔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郭芙沉静的睡颜，对着车载电话带了一点笑意：“蓉儿，这孩子真像你。”

        电话那头，是黄蓉清脆而骄傲地回答：“是我的女儿，当然像我。”她沉默了一小会儿，接着道，“欧阳克，这一次，真是多谢你了。”

        欧阳克摇了摇头，想起黄蓉看不见，笑了笑：“不必，我也只是跟着线索而来，没想到柯老爷子的拦路，倒让他们把孩子扔了下来，也是恰巧遇到而已。”

        黄蓉的声音尤带后怕：“要是没有你在那条路上，芙儿还不知道要一个人待到什么时候。”

        “还得托你照顾芙儿一段时间，等你回来后，我和靖哥哥请你吃饭，要好好谢谢你。”

        欧阳克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不用，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这孩子，就算做叔叔的一份心意。而且……蓉儿，你知道的，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他当然知道郭靖也在黄蓉身边，但他就是要把这番话说出来，说到底，在他心里，当年是郭靖抢走了黄蓉，要不然，黄蓉本该是他的妻子。

        黄蓉就跟没听到后半话似的，斩钉截铁地回答：“你客气什么，这是我们夫妻应该谢谢你的。”

        欧阳克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好又寒暄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他又看了一眼后座上的郭芙，小脸睡得红扑扑，让他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第一次见到黄蓉时的样子，就跟现在的郭芙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也像蓉儿一样聪慧呢？

        ……别想了，欧阳克，聪慧是不可能聪慧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聪慧的。

        等郭芙醒来，欧阳克会发现，这孩子毕竟还是郭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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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入一幢独栋别墅，这里正是欧阳克在安临市的独栋度假别墅（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买在这里），郭芙已经醒来，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着周围。

        她虽然生于大富大贵之家，但父亲郭靖是个严谨朴实之人，奢华之器物一概不取，黄蓉和她的父亲黄药师一样，崇尚清贵一派的诗书审美，所以整体的家装风格与欧阳克这种奢侈一派完全不同，只有这别墅的花草树木，独掩清幽，繁花幽藤，颇具格调，黄药师要是到了这里，只会觉得那花园有可观之处，而对别墅内部嗤之以鼻。

        郭芙自幼在外公的书房长大，虽然脑子不见得多聪明，但熏陶也熏陶出一些诗书之气，她一眼就看中了欧阳克别墅的花园，刚才在车上好好睡了一觉，现在就开始在别墅里撒欢了。

        欧阳克站在阳台上，默然看着花园里花朵一般的女孩子，这花园里栽了几棵桃树，此时清明前后，桃花正开，郭芙在其中笑得开心，他静静地看着，眼中深不可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姨来问欧阳克准备晚饭的事，说来也怪，家里这位先生年岁正好，人也生得英俊潇洒，阿姨也见过不少女人来追求他，其中不乏名门上流的淑女，至于大明星，那更不少见，还别说，这段时间最红的那个明星，对，就是那个漂亮得闪瞎人眼的女明星，叫什么林仙儿的那个，不也是咱们欧阳先生的女朋友之一？但他就是不定下来，这又是为什么？

        欧阳克对这些女人倒都是来者不拒，做饭阿姨经常见到各种不同女人出入这幢别墅，留下过夜的也有，做一段时间这里的女主人的也有，但过不了多久，就会立刻换人。她有时也悄悄感慨，也许老一辈故事里讲的那种风流浪子，就是这个样子的？

        其实她也能看得出来，欧阳克心里有人，在二楼的书房，放着一架画像，那画上的女孩子，简直像是神仙下凡，好看得让那个林仙儿都自惭形秽（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阿姨不喜欢林仙儿），那应该就是欧阳先生喜欢的人吧……

        诶，说到那副画，阿姨透过玻璃，也看到了在花园玩耍的郭芙，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睁大了眼睛。

        这小女孩……这小女孩，长得和那画中的少女好像！

        阿姨觉得，自己仿佛无意中参透了什么机密，她带着无限同情看向了欧阳克，这小女孩，难不成是那少女的女儿？

        欧阳先生，得不到人家的妈妈，看看孩子也是好的？

        ……欧阳克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阿姨脑海中狗血言情剧悲惨男配的角色，正在阿姨脑内上演大型连续剧。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郭芙，她长得多像她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对黄蓉是怎样的一种情感。是还喜欢她吗？还是只是一种得不到的执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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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芙玩了个尽兴，晚上美美地泡了一个暖呼呼的热水澡，然后出来和欧阳叔叔吃饭，妈妈说了，她和爸爸会很快来接自己的，这段时间让郭芙好好听欧阳叔叔的话。

        妈妈的话，她是一定听的，但她心里还有别的牵挂的事情——当然是杨哥哥的事情。她郭芙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家伙，杨哥哥当初帮了她，她就算是还这个人情，也要把他救出来。

        她越想这事情越揪心，那几个坏家伙，不会折磨杨哥哥吧？说不定还打他呢……哎呀，不能像，再想她又要哭了。

        这欧阳叔叔看起来神通广大，一定很有本事，她还记得，刚才和他说起拐卖自己的人的名字和之前他们的对话时，欧阳叔叔眼睛里闪过的异样神采。

        郭芙不像她母亲那么聪明，记忆力却很好，她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让欧阳叔叔帮忙，去把杨哥哥救出来，最好还要带上自己……不对，是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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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蹬蹬蹬跑上楼，刚才欧阳叔叔还站在阳台上看自己呢，他一定在这儿！郭芙决定，在人家家里的这几天，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才能想办法说服他带上自己，实施自己的大计划。

        嗯？可是欧阳叔叔不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郭芙推开门，看到宽大的卧室内空无一人，只有阳台上雪白的纱在随风飘舞。欧阳叔叔去哪儿了？

        她决定挨个房间寻找，虽然知道，不经人家允许随便推门是不好的行为，但……但芙儿是有理由的嘛，理由就是要找欧阳叔叔吃饭！

        于是郭芙一扇一扇地推开二楼的门，不停地寻找着欧阳克。

        ……直到她打开了书房的门。

        入目而来一副巨大的油画像，让郭芙整个人都几乎屏住了呼吸。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画像，这甚至使她忽略了书房里面摆满三面墙壁的高高的书墙。

        这幅画色彩浓烈饱满，几乎是劈头盖脸地将鲜艳的色彩朝你倾泻而来，郭芙审美不能说多高（与黄药师相比），但这幅画中强烈到几乎溢出来的情感，还是令这个四五岁的女孩感到一种窒息。

        画中是一片繁密的花海，花海之中，站着一个捧着一大束桃花，身着白裙，带着一顶扎满鲜花、束着长长飘带的夏日帽子的少女，那少女被满纸金纱般的阳光烘托而出，简直像是一个阳光花海中的精灵，正在雀跃的歌舞。

        她的神情并不优雅，姿态也不是刻意摆出来的造作，相反，她正在大笑，一只手捧着花朵，一只手抬起仿佛在招呼着什么，但她的美貌惊心动魄、呼之欲出，和流转的阳光一起，几乎永恒地凝结在了画中。

        郭芙仿佛魔怔了一般，痴痴走上前去，她几乎以为那个少女是活人，想去摸一摸她的手。然而当她的手碰到画时，才恍然醒悟，这少女是画中人。

        她歪了歪脑袋，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幅画，欧阳叔叔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大幅画呢？而且……越看越眼熟，怎么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她看得太入神了，以至于没有听见身后欧阳克走来的脚步声。

        欧阳克推开书房的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小女孩站在那秀美少女的画像面前，他恍惚了一瞬间，几乎疑心自己是在做梦——这难道不是蓉儿正在看着自己的画像？

        郭芙终于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她回过头来，欧阳克正靠在门边，眼中闪烁着她看不懂的神采。

        ……那小女孩回过头了，欧阳克眼前一花，眼前的女孩，简直要和画中的少女融为一体。

        他定了定神，神情中流露出一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和：“怎么，没有认出你妈妈的画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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