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退回的礼物

朱兵刚上班，准备要查看账目时，电话铃声给响了。

“喂，你是朱兵吗？请你来我的办公室里一趟。”朱兵接起电话，听到是纪委书记姚先仁的电话，他心里觉着有些纳闷，自己既没有违法，也不跟姚先仁打交道，他怎么突然给自己打来电话，让自己到他的办公室里一趟呀？

朱兵放下电话，怀着不解的心情，来到了姚先仁的办公室里。姚先仁的办公室，在办公大楼的三楼里。当他爬上三楼，敲开了姚先仁书记的办公室，立刻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他昨天晚上送给牛经理的那两瓶汾酒和两条红塔山香烟，现在都放在姚先仁的办公桌上。  

朱兵看见那两瓶酒和两条红塔山香烟，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他的心由不得突突地狂跳了起来。那两瓶酒和两条红塔山香烟，也像是有意要羞辱他似的，不知道谁把外面的包装也给撕开了。烟和酒就露出来，让他看了，心里觉着特别地刺眼，真想找个地缝子钻了进去。

他站在那里，红着脸，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姚先仁看见他进去了，却不动神色地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可是朱兵看着那两样东西，僵直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姚先仁示意过后，仍然爬在桌子上，低下头好像在写什么东西。朱兵看着姚先仁没有坐下。他仍然站在那里，等待姚先仁先来开口。可是姚先仁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似的，继续爬在那里写他的东西。等写完了，这才停下手里的笔，抬头向他笑着说：“嗳，坐，你坐！怎么不坐呀？”

朱兵只好走到椅子跟前，坐下了身子。他抬起头来看着姚先仁，还是不敢先开口。姚先仁将笔帽子盖住，这才抬头看着他说：“哦，朱兵，你们供应科里现在都很忙吧？”

咦，他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没有来批评自己呀？朱兵赶忙点着头说：“哦，忙，很忙！”但是他又觉着自己回答的不够妥当，赶紧又改口说：“噢，还行，也不算很忙。姚书记，你，你这里一定也很忙吧？”

姚先仁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可是他的精神饱满，红光满面，让人觉着他只有四十多岁。过去他在配件车间里任支部书记，后来调到公司里，担任了纪委书记，前年又提升为公司的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了。姚先仁为人比较谨慎，做事不爱出风头，职工们对他的映象比较好，评价也不错。只是他对一些重大问题不敢独自主张，职工们对他在这方面有些意见。

姚先仁抬头看见朱兵有些窘迫，他把话题引开来说：“哦，朱兵，我叫你来，只是想跟你谈一谈心，你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咱们慢慢地来谈嘛！”

“谈心？”朱兵听见姚先仁要跟自己谈心，这下他的紧张心情才慢慢地缓和了下来。他抬眼看着姚先仁说：“哦，我，我不紧张。姚，姚书记，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姚先仁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平静的语气说：“哦，事情是这样的。我叫来你，你已经看见了。咱们都是党员。作为党员，就要遵守党的章程和纪律，你说是不是呀？咱们千万可不能干那种违反纪律的事情！这个道理，我不说，想来你心里也是清楚的。前段时间，咱们公司里还专门制定了新的规定，党员干部一律不准请客送礼，也不准拉关系，结帮派。而你的胆子也够大了，晚上提着烟酒，竟然给跑到牛经理的家里了。”

朱兵听到姚先仁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脸更加地红了，脖子也有些发粗了。

姚先仁看见朱兵的脸很红，然后他又将话锋一转说：“不过，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你这是无奈之举呀！你弟弟跟牛经理吵了架，牛经理要处理他呢。你找他是想让他原谅你的弟弟，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我能理解，我也知道你的心里和难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弟弟的胆子也够大了，怎么敢跟牛经理吵架呀！唉，这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睛了。但是，朱兵，你要牢记，咱们都是党员。作为党员，就应该注意自己的影响。我这样说，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和接受呀？”

朱兵原以为，姚先仁会狠狠地批评自己。没想到他说出来的话，是这样的温和。这让他的心里很是感动，赶紧站起身来，向姚先仁点着头说：“是的，是的。姚书记，你说得很对！我这样做，的确是不应该的！”

姚先仁看着朱兵笑了，然后他向他摆了摆手说，“你坐，你坐下来，咱们慢慢地说话。是的，的确是不应该这样的。不过，你这样做，我是能理解的。只是希望你以后，要接受这次教训。你这是第一次嘛，咱们也就不处理你了。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将这些东西悄悄地提回去就是了。但是你可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了。要是看见了，这对你我都不好。”

朱兵听完姚先仁的话，他睁大自己的眼睛看着他说：“哦，姚书记，你不处分我了？”

姚先仁抿着嘴笑了。他说：“嗨呀，还处分你什么呀！小朱，我跟你说吧，现在的事情，就是个马马虎虎的事情。请客送礼，现在上面喊得凶，下面仍然还在搞。咱们作为党员，自己不去搞就是了，你说对吧？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提醒你，以后咱可不能再这样做了。其他人去搞，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咱们虽然管不了，但是自己坚决地不去干！作为一名党员，就应该带头遵守党的纪律。自己起不到带头作用，也千万不能做这样违背党章的事情！我这样来说话，不知道你能接受呀？”

“能！姚书记，我过错全能接受，心里也非常地明白！”

“好，能接受了就好！”姚先仁站起身来，从桌子上拿起那两样东西，走到朱兵的身边，交到他的手里说：“好啦，你现在就提着，悄悄地提回去吧！”

朱兵提起那两样东西，看着姚先仁说：“姚书记，你真得不处分我了？”

姚先仁笑了笑，摆着手说：“还处分啥呀，你快快地走吧！”

朱兵又说：“我要是提走了，牛经理问起你来，到时你该怎么向他交待呢？”

姚先仁继续摆着手说：“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我跟他来说吧。”

朱兵提起那两样东西，像小偷似的，悄悄地溜出了姚先仁的办公室，然后他向四周看了看，看见没有人，这才提着那两样东西，蹑手蹑脚地扶着楼梯走下去了。走出办公大楼，也没有看见人，他的心里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当他回到家里，一进门，杨惠琴看见了，赶忙问他说。“哟，你咋把东西又提回来了？”

朱兵将烟酒放在床底下，这才回过身来向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人家牛经理不要呗！”

“牛经理不要，哪他昨天晚上为啥不让你提回来呀？”

朱兵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牛经理不要，还给提到纪委去了。”

“啥，提到纪委去了？”杨惠琴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朱兵说，“纪委要处分你呀？”

朱兵没有吭声，从衣口袋里掏出《黄金叶》烟来，准备要抽时，被杨惠琴抬拦住了。她说：“你快别抽了。你一抽烟，把家里给弄得乌烟障气的。你还是跟我好好说一说吧，这究意是咋回事儿呀？”

朱兵看见杨惠琴很着急，他这才向她说：“姚书记说是不处理我了，只是让我以后要小心点，再不能这样做了，才让我把烟酒给提回来了。”

“姚书记不处理你了，让你把烟酒提回来了，这是真得吗？”

朱兵点着头说：“是真得，姚书记就是这样说了。”

杨惠琴听到这里，他这才不吭声了。

朱兵看见妻子不问自己了，他坐在沙发上，低头又思考了一会儿，觉着自己应该再去见一见牛经理。他知道牛经理这个人很要面子，经常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清正廉洁的人。其实，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很贪婪的人。人们不给他送东西，那是根本办不成事情的。他那天昨上，提着东西去见牛经理，没想到正好遇到了副经理唐桧也在他的家里，他肯定是不能收了。为了消除可能产生的影响，他才把烟酒给提到纪委书记那里去了。

牛经理把东西提到了纪委书记那里，这也说明弟弟的事情，就更加地不好办了。朱兵想到这里，他觉着自己再去见一见牛经理，跟他好好地谈一谈，可能会好些，不会引起更大的误会。

朱兵想到这里，第二天他就来到牛经理办公室了。朱兵来到牛经理的办公室，看到牛经理的办公室门没有关，是敞开着的。他看见牛经理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室后面，埋头正在阅读文件。朱兵走到办公室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从自己的衣口袋里，掏出那盒提前准备好的红塔山香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毕恭毕敬地递向牛经理说：“哦，牛经理，你在阅读文件呢。”

牛经理听到声音，仍然没有抬起头来，他以为是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进来了，低头继续阅读着文件。只是随口说道：“哦，什么事情呀？”

朱兵将烟递到牛经理的面前，轻声地向他说：“哦，牛经理，我是来想跟你谈一谈的。你看昨天晚上，我没有跟你打招呼，就提着东西擅自跑到你的家里了……”

牛昆生听到这里，立马给抬起头来了。他看见是朱兵站在自己的跟前，忍不住地说：“哦，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跟你已经说过了，你弟弟的问题，我不管，你不应该再来找我了。”

朱兵将烟递向牛经理说：“哦，牛经理。我找你，只是想跟你说一说情况。你看，昨天晚上，我给你又添麻烦了。”

牛昆生没有接朱兵递去的烟，他摆着手，苦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来，抚摸着一下自己头上稀疏的头发，没有再来吭声。

朱兵只好将烟放在办公桌上了，继续跟他说：“哦，牛经理，我弟弟他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我昨天去到你的家里，也没有跟你打招呼，给你增添了麻烦了……”

朱兵的话还没有说完，牛昆生有些不耐烦了，他眼睛不看朱兵，游移不过地看着其它地方说：“你应该知道，咱们这是公司，不是慈善组织。你弟弟他不适合在咱们公司里工作，你以后就不能再来找了。”

“可是……牛经理，你应该知道。”朱兵继续说，“我弟弟他没有了工作，给我的生活是会带来很大影响的。”

“这是你家里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牛昆生说到这里，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的痰盂跟前，随口吐了一口痰。然后返回身来，抬手又抚摸了一下自己头上稀疏的头发，哈哈地大在笑着说，“这是咱们中国，要是到了外国，人到十八岁上，就完全独立了，还用得着你来操心嘛！”

朱兵肚子里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跟牛经理来说。可是看见牛经理是这样的态度，只好不说了。然后站起身来，走出了牛经理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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