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173章

虽然顾西洲也知道，唐文乐送东西来，也不只是为了替花染颜周全，更多也是为了武林盟和唐门之间的关系。但是见前事之后，花染颜还能如此明目张胆、大大咧咧地在这里和唐啸风与他拉拉扯扯，想来在那之后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什么批评磋磨，由此也能见唐文乐对她的回护。

        “他……”显然之前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花染颜一时间也有些动摇。原以为唐文乐只是把迎娶她当成一项任务，却没想到他对自己倒也有几分用心。但随即想到先自己一步出嫁的花家的本家女，却能嫁给风华正茂，文武双全的少年郎君，而自己却要给人续弦，还没过门就多了三个比自己还要大的孩子，心里的那点动摇也就瞬间散了，倒生出了十分坚定的决心来。

        想起那参加过的那场十里红妆的婚礼，想起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们凑在一处时羡慕的言语，想到那些目光望向自己时，他们用手绢遮住的带着嘲讽笑容的嘴角，花染颜便打定了主意，一定也要嫁一个让人眼热的优秀夫君，让那些看不上自己的人，只能众星捧月的围着自己，恭维着自己，让她们满眼都是吃不到葡萄的羡慕嫉妒。

        “他对我再好又能如何，他年纪这么大。更何况……我又不喜欢他。”

        花家这三五十年间人才凋零，渐渐败落，只得靠着唐门的关系在勉强在巴蜀一带谋官讨生活，所以女儿嫁给的唐门门主的花慈夫妇，在花家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花染颜虽然父母早亡，但是自小在花慈夫妇膝下长大，旁人自然是会多给她几分薄面，再加上年纪小，长得又甜美可爱，十分讨喜，就算是性格大大咧咧，说话不过脑子，也没人会跟她计较，在大人看起来，反而还有几分小孩子单纯天真的可爱，故而把她养得做事越发不知分寸。眼见着还有陈瑾这个不知内情的人在这里，她就这样不知轻重地把话说了出来，若今天在这里的人不是陈瑾，搬弄是非地将这话说出去，她以后在唐门的日子到底还要不要过了。

        “我见夫人头上所戴，腰间所配，皆是价值千金的稀世珍宝。唐门主虽然年纪是比夫人大些，但也正因为他如今执掌唐门，才有能力将这些好的东西送至夫人的面前，不是吗？”花染颜明显是那种爱俏爱打扮的小姑娘，妆容配饰，无一不精致奢华，若是今日当真如她所愿，将她嫁给寻常门派的少年侠客，她也未必甘于跟着人家去过那样朴实无华的生活。

        “这……”花染颜摸了摸发髻上插着的金鸾点翠珍珠流苏发簪——这是唐文乐前几日专门派人给她送来的那一匣子首饰里她最喜欢的一个。“就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难不成凭我的容貌资质，就找不到和他一样有钱却又比他年轻有为的人了吗？”

        “鱼与熊掌，总是难以兼得。”

        “那我要是嫁给唐啸风，岂不是就都能得到了？”

        陈瑾听她这么毫不在意地就将打自己继子主意的话说了出来，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顾西洲拍了拍他的肩膀，见怪不怪地对花染颜道：“但是唐兄在江湖的权力地位，如何能与唐门主相比呢。”

        “那你呢？”

        “我？”顾西洲道，“我自然也是远不及唐门主富贵显荣。”

        花染颜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身上穿着简单的牙白色长袍，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用银线绣了青竹的纱衣，腰带上也仅挂了一个针脚别扭奇形怪状的荷包，确实看上去平平无奇，将信将疑地道：“就算是像你说的这样，衣食无忧总没问题吧。”

        “唐夫人要的，衣食无忧就可以满足了吗？”

        “我……”花染颜自己也清楚，这必然是不可能的。她喜欢珠光宝气，喜欢锦衣玉食，喜欢仆从环绕。若是没了这些，漫说她能不能受得起别人轻视的目光，就连她自己要怎么活下去她都不知道。“凭什么我就要靠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才能得到这些，有的人就能嫁一个既有钱自己又喜欢的人。”

        陈瑾听了这许久，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也忍不住开口劝道：“或许人家也有苦处，只是我们未必知道。”

        “你是谁？我不知道，你又知道了？”花染颜瞪了他一眼道，显然是觉得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低等弟子没有同她说教的资格。“那些要什么有什么的人能有什么苦处。远了不说，就说我那个嫁了雪山派少主的堂妹，还有那个等星沉，哪一个能比我……”她抱怨得正上头，一时没刹住车将等星沉的名字也抖了出来，说完才反应过来，连忙去看顾西洲的表情，见他脸上笑容未变，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也不敢再很说些什么，只是道：“我也没说她不好，只是比起我来……不是，我是说，我也没有比她差吧？凭什么她就能嫁给你，更何况……她还那么有钱。”

        说到这里，花染颜眼珠一转，灵机一动，深觉自己已经参透了顾西洲会选择等星沉的原因，猛一拍手道：“难不成就是因为她很有钱，你才会跟她在一起的？”

        顾西洲笑了笑，没有说话。一旁的陈瑾听了这话倒是比他还急，想要开口反驳，但也被顾西洲伸手拦住了。

        花染颜倒也不是嘲讽，她确实是这样觉得的，也不觉得这想法有什么不妥，反而是十分地羡慕。“有钱真是好，想要什么都能有，也不需要受制于人。虽然我的义父母对我也很好，但是……我要是能再有冯宿这样一个有钱义父的话就更好了。”她发自真心地感慨道。

        顾西洲道：“冯宿……呵，也未必有那么好。唐门主也未必有夫人想得那么不如。夫人如果还有其他办法那自然好，如果没有，也不妨想想看，说不定唐门主，就是夫人想要却未得的机缘呢。”

        “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夫人怎么理解便是什么吧。”顾西洲道，“我只是希望夫人可以不要再将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用到我的身上来，若是再有下次……唐门近日人来人往的这么多，若是有人在这时出了意外失了音讯，想来要查找凶手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吧。”

        花染颜被他话中含义吓得一抖，回过神来后发觉自己的失态，又恼羞成怒地强撑着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唐门的主母，难不成你还想要对我不利？”

        顾西洲道：“我并没有如此说。唐夫人既然没有得罪过我，却又担心我会报复于你，岂非是杞人忧天？言尽于此，我先告辞了，唐夫人请留步。至于陈兄……”

        陈瑾笑道：“你且先去，晚些时候我自去找你。”

        “好。”顾西洲点点头道。

        ——————

        “……从武当离开之后，执法队的人不知怎么发现了我的踪迹，又追了上来，更添一队黑衣人，武功路数诡异，亦是对我穷追不舍——当时虽然不知他们是听从谁的调配，现在想来，应该是卲坚手下的杀手会吧。他们替卲坚到处搜罗秘籍，自然不会放过我手中的这半本《降龙伏虎功》。”

        顾西洲道：“的确有这个可能。”

        “当时我身负重伤，又被人追杀，无奈之下只得往西南方向逃窜，只期盼到了苗疆境内能够摆脱他们，安心把伤养好。”

        陈瑾话说到这里，顾西洲对接下来的事也就大约明白了，无非是路过唐门的时候，被人救了，然后在这里隐姓埋名的生活起来。如果说是谁救的话……当时能够冒着得罪丐帮的风险收留他，不可能全无所图，而当时的陈瑾身无长物，唯一稍微有些价值的，也就是那半本丐帮秘籍了。而唐门内，对这秘籍感兴趣的，有能说得上话安排人进来的，应该也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后来路过唐门的时候，被唐宁风公子搭救，承蒙他的照顾，暂时在唐门落脚。当时的情况之下，执法队的人对我穷追不舍，我一个人想要去寻找失落的半本秘籍也是难上加难。后来唐三公子答应帮我寻找秘籍的下半本，我无计可施，也只好安心地在唐门呆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这一呆，就是近十年的光景。”陈瑾想到这十年间经历的事情，从意气风发，拼着一口气也要证明自己，到几经生死线上的徘徊，终于释然地隐姓埋名安稳度日，心酸苦痛一时间涌上心头，他慌忙灌了一碗酒，将涌上眼眶的泪水混着酒水一齐咽了下去。

        “不说这些了。”陈瑾飞快地抹了一把脸，勉强笑道，“你如今如何？我虽然听说了武林盟换了一个新盟主，却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是你。想来西洲你如今武功已经是大有长进，晚些时候不如我们比划比划，你也好指点我两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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