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第174章

今时不同往日。原本陈瑾在丐帮是莫长老的嫡传弟子，平日里在江湖上走动，也算是小有名气。可如今在隐姓埋名的在唐门讨生活，为了掩人耳目，自然是不能再多出风头。作为唐门内最末尾的低等弟子，平日里挤些时间来练武都困难，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讨论那些江湖上的消息留言，所以对于顾西洲的事，他知道得也并不多。

        见陈瑾从当时鲜衣怒马的新秀少侠，变为如今泯然众人的模样，顾西洲看着他脸上的沧桑以及黯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想当初他被迫离开家在外游荡，陈瑾是第一个人对他释放好意施以援手的人，可这天下到底也并不是好人就一定会有好报。然而他落得如此下次，顾西洲自己也要在其中担负起很大的责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安慰。也只能长叹一声，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西洲你这酒确实好。”陈瑾笑着给二人满上道，“我也有两年没有喝到这样的酒了。”他是唐宁风知根知底引荐进来的，为人也仗义稳妥，唐宁风喜欢他的脾气，平时也会格外照顾他些。只是这两年唐宁风总是在江湖上闲逛，风一样地到处跑，总是也不回唐门，所以自然也就没办法关照到他了。

        顾西洲道：“这是财神阁的酒，寻常是难见些。陈兄若是喜欢，晚些时候我让人送两坛到你那里。”

        陈瑾先是心下一喜，但想到这酒贵重，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合适吗？”

        “你我二人之间，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顾西洲笑道，“我到现在也还记得，在礼明庄镇外的城隍庙内，你请我吃的那个鸡腿的味道。”

        陈瑾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点小事，哪里只得你记挂到现在。”虽是笑着，但随着顾西洲的话想到当时光景，今非昔比，笑容也不免愈发苦涩。

        “如何能不记得呢。”顾西洲与他碰了碰杯道，“说起这些旧事，倒是有一桩悬案有了结果，我想还是应该与陈兄说一声。丢失的那本《降龙伏虎功》已经找到了，原本我也请了万丈楼的人寻找陈兄的踪迹，但是苦于一直没有结果，所以前月我便将秘籍送还到了丐帮，也把情况向他们进行了说明，想来如今已经无事了。陈兄若是想念，也可回丐帮去看一看了。”

        “你找到了？在哪里？如何找到的？”陈瑾连忙问。

        顾西洲道：“在开封城附近的归德镇，一个老乞丐的手里。也是机缘巧合，我看着那书眼熟，便用两个馒头跟他换了来。”

        “就这么简单？”陈瑾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顾西洲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其实他说这话也并不是骗他，他曾经也问过等星沉这书是如何来的，她当时便是如此说的，只不过时间上自然与他此刻所说的不同。

        “老乞丐，哈哈。你当时在他手里拿到的，是半本？那还给丐帮的是？”

        “拿到的是下半本。但是上半本我曾经在一位前辈的私藏处见过，所以默写了出来一并交给了丐帮。”

        “哪个前辈？”

        “……秋来。君珏前辈的二徒弟。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会引发不小争端，我只说与过陈兄，还请替我保密才是。”顾西洲道。

        秋来的名字陈瑾自然是听说过，他的师父是君珏，有曾经在江湖上挑战各大门派搜寻过一阵秘籍，虽然后来人销声匿迹了，但是也并无确实的消息说他已死。所以顾西洲此刻抬出他来，陈瑾自然是半分疑心也无，只得惨笑一声道：“哈哈，寻了这么多年寻不到的东西，就在一个街边的老乞丐手里。我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我被误解了这么多年究竟是因为什么？我到底在坚持什么？”

        “陈兄，别这样。”顾西洲拦住他往碗里倒酒的手道，“你如今不过也还不到三十，正是壮年，何必说这些颓丧之语。你如此伤情，倒是让我后悔将这件事告诉于你了。”

        “西洲，别这么说，是我要谢谢你。”陈瑾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地流下泪来。“若不是你今日告诉我，我不知道还要被困在这件事里多久，抱着无谓的尊严和希望挣扎多久……长痛不如短痛，我现在虽然难过，但是也畅快。丢掉了这个包袱，总好过就这样浑浑噩噩，被蒙蔽到死。来，我敬你一杯。或许上天让我在这里遇到你，也是给了我这个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不说上天，是陈兄自己命不该如此。”顾西洲举杯陪他喝了这一杯，看着陈瑾坐立不安了片刻后，还是开口向自己问道：“西洲既然拿到了这本秘籍，不知道是否已经看过书里的内容？”犹犹豫豫地说完，他又连忙解释道：“你别多心，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早就与丐帮毫无联系，原本也只是想找回书之后还给他们全了这些年的师门情分，既然西洲替我将书还了回去，那更是再无瓜葛。只是……只是我答应了唐三公子，若是找到了这本书，会借他一观。虽然最后是西洲你帮忙找回来的，但是三公子也为这件事出力不少，这些年承他照顾，我内心不安，不知道能否求西洲你……”

        ——————

        “所以呢，你答应他了吗？”

        ……

        顾西洲回到房间时，等星沉正趴在床几上看着侍剑剪纸。听到房间门响，她略微探出头去看，顾西洲见状便连忙回手关了门，走到她的面前道：“在做什么？小心摔着。”

        等星沉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小孩子般地朝他伸出手去，顾西洲便俯下身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就松开手道：“刚刚喝了点酒，身上都是酒气，当心沾到你身上。一会儿换了衣服再陪你，好不好？”

        等星沉想了想，点了点头，顾西洲笑了笑，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一旁的侍剑龇牙咧嘴地道：“咦，你们两个真是的，不过一天没见而已。真是肉麻死了。”

        顾西洲瞥她一眼道：“那一桌的零食点心都堵不上你的嘴。”

        侍剑吐吐舌头道：“堵得上我的嘴，可堵不上我的眼睛，看见了还不许人说吗？”

        “你也可以选择不看。”顾西洲指了指门口道。

        “喂，你这家伙，怎么过了河就拆桥呢。”侍剑从软榻上一跃而起，凑到顾西洲的跟前忿忿不平地道。

        “好了。”等星沉从床几边缘拿了一个小荷包递给侍剑道，“你不是说在隔壁院子新认识了一个朋友吗？眼下时间还早，不如你将没动过的点心带两盘去找他，两个人下山去玩一玩，也省得你圈在院子里整日喊没趣。不过记得子时之前记得回来，过来说一声。”

        “哈哈哈，还是小姐对我好。我最喜欢小姐了，小姐万岁！”侍剑将剪了一半的红纸和剪刀一股脑地塞到顾西洲的怀里，抓起小荷包一溜烟地便跑得没影了。

        顾西洲就手在床几的另一侧坐下，抖了抖侍剑塞给他的剪得糊成一团的纸，勉强辨认了片刻后道：“这是‘囍’？唐文语派人送来的？”

        等星沉道：“是啊。原是递给院子里的丫鬟的，让过两天婚礼的时候贴上沾点喜气，侍剑看到了，便朝人家要了个模子和两张红纸，自己也要学着剪打发时间。”她从顾西洲的手中接过剪刀，拿起桌子上的那张早就剪废了的红纸又补救似的剪了两下，随即无奈地笑了笑道：“不过这孩子这点倒是和我很像，手笨得很，凡是手工都不大擅长。”

        “怎么会。你做的东西，哪里有不好的。咱们自己做些玩意儿自己用，这样就足够好了，也不必非要比得上外面那些手艺人。星沉原也有别的擅长的东西，并不在这上，要是连手工也做的巧夺天工，岂不是一条生路也不给人家留了。”顾西洲道，“我倒觉得你这只小兔子剪得可爱极了。你若是不喜欢，不如送给我。”

        等星沉被他逗乐了，假装嗔道：“什么有用的没用的你也要，惯会说好听得哄人，我才不要信你。你说我有擅长的东西，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总是笨手笨脚的，若是连剪纸刺绣之类的也学不会，万一等财神阁败落了，我连个谋生的手段都没有，还不是只能上街讨饭。”

        顾西洲伸手从她手中讨来了那只红彤彤的小兔子，笑着摸了摸那对一大一小明显不对称的耳朵，开口道：“好歹我家里还有两亩薄田，如果到时候没钱了，我们就回到乡下去，虽然是粗茶淡饭，我们也总不会饿肚子的。”

        等星沉笑道：“那可得提前说好，我既不会种地，也不会纺线织布，到时候恐怕除了吃饭，什么也都做不了。”

        “那就足够了。”顾西洲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照顾好自己，剩下的我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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