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您不是在下等的人

　　沈岁眠没想到，在言珏口中她是这般模样。

　　她问：“言大人看起来……似乎对这人十分欣赏？”

　　言珏皱着眉，突然回过头来，面色有些犹豫，“其实……”

　　“怎么了？”沈岁眠问。

　　言珏倏而叹了一口气，“沈小千岁固然有从龙之功，可后来陛下继位后，她大概太过心急，想早日替陛下铲除权杖上的荆棘，又杀性太重，死在她皇城司里的人太多，难保有无辜者丧命。”

　　沈岁眠挑眉，杀心太重不错，但死在皇城司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可不无辜。

　　言珏又道：“或许跟沈姑娘有些交浅言深，但我自始至终认为，那沈小千岁城府远没有陛下深沉。”

　　天边浮云温柔地涌动，天空澄澈，一如他话音。

　　“陛下高坐明台，双手干干净净，才继位一年，各地已有欣欣向荣之势，如今谁不道一声天降明主。而那个人，她即便不死，长久身处泥沼之中，只怕也难以脱身，无法善终。”

　　沈岁眠点点头。

　　“沈姑娘也觉得我说得对吗？”言珏见她似是认同，十分欣喜。

　　但言珏这些话不论跟谁说起，都是祸端。

　　沈岁眠撩起帷帽的皂纱，朝他一笑，“说得对，但我想问，傅大人呢？他怎么看这一位沈小千岁？”

　　“他啊……”

　　提及傅厌辞，言珏瞬间便皱了眉，“他只怕是恨极了那人吧，只不过我不方便与你说，你也不要在他面前问，免得他发起火来，殃及你这条池鱼。”

　　走着走着，两人已经走错了道，来到寺庙中另一处空置的院子。

　　里面正传出一阵阵打骂声。

　　“本小姐今日便要用这一斛金子买下你，你愿意走不愿意走，今日都要跟本小姐离开这破寺庙！”

　　“不出声？给我继续打！我倒要看他坚持到几时！来人呐！打！重重打！”

　　“没吃饭吗你！滚一边去！换一个！”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也不知是谁家管下人，管到甘泉寺后边来了，血腥气都快扑出了院子。

　　“沈姑娘，我似乎带错了路，这边好像是寺庙后头的院落，平时供一些香客与僧人居住。”

　　言珏偏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他有些担心沈岁眠会被吓到。

　　沈岁眠一路低头不语，并不将这院中的责打当一回事。

　　“那我们……”

　　她原想说我们现在掉头回去便是，可偏偏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道声音，令沈岁眠突兀地止住了话头——

　　“客人，恕在下……无法从命。客人把金子拿回去吧，您不是在下等的人……”

　　仿佛有一根羽箭从悠远的黄泉之地射来，将沈岁眠轰然洞穿，那些如水的记忆还泛着猩红的波澜。

　　她上一刻才看见自己连同故人一起的牌位，下一刻就听见了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真真切切还活着的声音。

　　言珏见她脚下忽而一软，连忙上前虚虚扶住她的手。

　　“沈姑娘，你怎么了？”

　　下一刻，院中抽打的声音暂缓，方才那骄纵的女声接着又传了出来。

　　“你说本小姐不是你等的人？那你在等谁？说不出来的话，别怪本小姐让你另一条腿也变瘸子！”

　　一道尖细的声音接上，“是你这贱奴自己竖了牌子在此地，说是有缘人赠你信物，即可卖身当作奴仆。我家小姐看得起你，拿一斛黄金来买你，你却不识抬举，不是给脸不要脸是什么？！”

　　那声音不再回话，里边又传来重重的抽打声。

　　言珏感觉自己虚虚扶住的沈岁眠似乎在微微发抖，听见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在害怕，又像是情绪十分激动。

　　“沈姑娘，我带你离开此地。”

　　“言大人，”沈岁眠却摇了摇头，声音怯怯的，“我想请您帮个忙。”

　　“你说。”言珏哪有不应的。

　　“请您进去看看吧，万一……那里面打死了人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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