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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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傍晚回去的时候在熠王府门口看见了李太傅,我跟他问好,他总是朝我笑,像阿爹一样。</p>
<p>“太傅大人怎么不进去?”我问他。</p>
<p>“我已经进去过了只是你们都没看见。”</p>
<p>“什么时候?”</p>
<p>“你们踢蹴鞠的时候。”</p>
<p>“哦!”我恍然大悟,我们那个时候都忙着踢蹴鞠,真的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太傅站在门口。</p>
<p>我说我要回家,太傅说正好进宫,所以随我一路。</p>
<p>路上太傅问我怎么认识楚牧修的,我说我们小时候就见过,只不过后来一直没遇到,我还说其实上次我也跟着他一起去了边境。</p>
<p>“你是怎么看待殿下的?”</p>
<p>我愣了好久:“我觉得他是个好人。”</p>
<p>太傅又笑,他说我说的话很明了也很有趣,我全当是太傅夸我了。太傅跟我说楚牧修的身世很可怜,从小没人疼没人爱的,其实他很善良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因为经历的伤心事太多,很多时候他都喜欢把自己藏起来,因为藏进来就不那么容易受伤。十年之间他一直活得不开心,因为我他开始不皱眉头,开始接受一些新鲜的事情,开始又拿起蹴鞠。这些事情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p>
<p>我听得很入迷可还是有些不懂,但我心里还是有些波动的,其实我真的很想听听楚牧修的故事。</p>
<p>每年桂花开得正艳的时候我们就要过中秋节,我喜欢中秋节,因为那天阿爹在家,一整天府上都热热闹闹的,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我喜欢这样和和气气的样子。</p>
<p>月饼是前三天阿爹就找人做好的,府上每个人都有,吃完饭以后已经是傍晚,所有的人都不用干活,坐在院子里守着月亮,我觉得守月亮跟守晚霞差不多,还好我并不讨厌等待。阿爹自然是在书房里,宋姑姑说她已经不是我们这些小姑娘了,所以向来不喜欢同我们一起做这些事,应该是在自己屋里缝衣服。等了半天月亮没出来反倒下起了小雨,我想着真扫兴,今夜怕是见不到月亮了。</p>
<p>后来天都黑了千澈来找我们,从口袋里掏出来两个山楂月饼,千澈说殿下不喜欢吃所以府上多的吃不完。我问千澈楚牧修是不是也在等月亮,千澈说还在宫里吃中秋宴。一年一度的中秋,所以皇亲国戚都要进宫聚一聚。</p>
<p>雨渐渐停下来,我和千澈墨儿上街去玩,其实水朦朦的浣城真是好看,但街上几乎没有人,他们两个人走在前面,我一个走在后面。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有些孤独。要是月亮出来就好了,起码这样还算是个中秋。我原来是想去找张大伯,但是他已经关门了。</p>
<p>今年的中秋似乎有些凄凉。</p>
<p>“小姐,买几个月饼吧!”街上一个小贩叫住我。</p>
<p>“什么陷的?”我问他。</p>
<p>他说是枣泥馅的,还说今年的中秋不知道为什么会下雨,这月亮不出来,月饼都不好卖了,摆了半天也卖不出几个。</p>
<p>后来我还是掏钱买了两个,我转头一看,墨儿和千澈早就不见了人影,酒楼旁挂着的灯笼倒映在积水的地上波光粼粼。我把月饼收进口袋里,转身走了。</p>
<p>我走到了皇宫门口,以往城门口都会守着很多羽林军,可是今日一个人影也不见。到底是中秋节,陛下自然是要与民同乐的。城上也挂着好多灯笼,时不时还放些烟花,我想里面一定很热闹,楚牧修也一定很高兴吧。我站在城门口看烟花,应该也是在等楚牧修。大门关得很死,我趴在门上看了好久,几乎看不到里面的一丝光芒。辛好城门口还有一席地方没有被雨淋湿,我直接就靠在城门坐下来。我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我看了一下天空,云雾都已经散去了,夜空似乎明朗了许多,难道是月亮要出来了。</p>
<p>后来月亮真的出来了,躲在云层里忽现忽现的我有点看不透。我靠在城门口看了好久,我看得正腻,城门突然间就打开了,“哎呦”。我没有防备又摔了个狗吃屎,身子还在外面,头直接倒进城门里。我干脆就闭着眼睛,我懊恼威为什么我总是这样倒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张脸从我头上涌出来,他眼睛愣住,然后一脸惊讶:“你在这里干什么?”</p>
<p>“木头真的是你啊。”,我又喜又气:“你这个人呐,好歹也扶我一把啊!”</p>
<p>“哦!”楚牧修赶紧把我扶起来。</p>
<p>楚牧修出来以后城门又关上:“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我问他。</p>
<p>他一脸轻松:“哦,里面太闷了不太好玩,我跟陛下告了假说身体不适就先出来了。”</p>
<p>我看他脸色是有点不好看:“身体不适,你怎么了?”</p>
<p>他侧身在我耳边:“我不想在里面呆着,那是骗陛下的。”</p>
<p>我想不到楚牧修也会骗人:“骗陛下的,我老天爷呀,那可是欺……”我叫了几句,楚牧修赶紧把我的嘴巴捂住,“小声一点,你是不是想让里面的人都知道。”</p>
<p>我猛地点头,抬头看了看城楼上:“那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p>
<p>楚牧修冷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怕死?”</p>
<p>那也是,楚牧修是陛下的亲弟弟,再不济也不能拿自己的亲人开刀吧。</p>
<p>“你吃月饼了吗?”</p>
<p>“我不喜欢吃。”</p>
<p>“中秋节不吃月饼那就不算过节,”我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月饼,“嘿嘿,你看,我刚才在街上买的,枣泥馅的,一个给我一个给你。”</p>
<p>“你上街玩了?”</p>
<p>“刚才和千澈墨儿一起去,但是后来我就找不到他们了,千澈说你在皇宫里,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我运气挺好的。”</p>
<p>楚牧修犹犹豫豫的,我随手一丢就丟进的怀里。</p>
<p>后来我们走了,“你在这里等着多久了?”</p>
<p>“没多久,看一下月亮你就出来了。”</p>
<p>皇后站在城楼上:“那个姑娘是谁?”</p>
<p>绿罗看了看:“我也不知道,从来没见过,熠王殿下明明告了病现在却又和一个姑娘走了,亏得娘娘还担心熠王特地来看一眼。”</p>
<p>“住嘴,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了!”皇后撇了绿罗一眼,绿罗虽然不服气但是也马上低头。</p>
<p>皇后在城楼上看了好久,怒视着我,直到我和楚牧修淡出她的视线。</p>
<p>我跟楚牧修说城门外挂的灯笼很好看,里面放的烟花也好看,楚牧修说他早就看够了,而且那些东西都是虚的。</p>
<p>走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全都现出来了,街上人也变得多起来,热闹起来。我走过去又看见了那个卖月饼的小贩,原本摊子上堆得跟个小山似的月饼,现在都快卖完了。</p>
<p>“老板你生意真好,这才一转眼你的月饼就卖完了!”</p>
<p>老板笑得合不拢嘴,正准备收摊:“还不是托了小姐你的福,我才能这么快收摊,你看看月亮婆婆都出来了,我呀得赶紧回去跟孩子和孩子他娘看月亮去了!”</p>
<p>我觉得这些话从老板嘴里说出来很自然也特别美好,他脸上多的是藏不住的幸福,我想就算今天如果一块月饼都没有卖出去,他应该也会很开心吧,因为家里有一桌好饭好菜,最重要的人有人一直等着他。</p>
<p>我一下子感慨良多,心情倒是舒爽了许多,“要不然我们也去看月亮吧,雨后的月亮可能会更好看。”</p>
<p>“那你想去哪里看?”</p>
<p>其实真的就像太傅说的那样,楚牧修很善良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或许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找到一个他可以表达的人。</p>
<p>“去浣城最高的地方。”</p>
<p>后来我们去到了醉仙居楼阁的屋顶上,其实浣城最高的地方不是这里,是皇宫里陛下住的宫殿。可是楚牧修刚刚从那里逃出来,我们又怎么会再一头钻进去呢,况且里面说不定还包围着层层羽林军,我们进去了要是被当成刺客抓起来就不好了。楚牧修倒是没有什么,在这泱泱天越没人敢动他,可我就不一样了,阿爹是会救我,但也一定会把我关起来罚我抄书。</p>
<p>这里很高,我几乎有些站不稳,坐在屋檐上,我可以看见整个天越,月亮也离得我好近,我凑近一点好像就能抓到它。前几日是摸夕阳,今日是抓月亮,楚牧修总是能带给我一些惊喜,他似乎从来就没有让我失望过。</p>
<p>这样好的时候是一定要吃月饼的,我从口袋里拿出月饼,撕开它的外纸,一个月饼也能做得那么好看,四角印着几朵花中间刻着花好月圆,这个词用在月饼上我觉得很精辟,再合适不过了。</p>
<p>我咬了一口,农家自然的东西就是好吃,虽然用的不是上等的原料,但是我总觉得透着一种农人的情怀,一股清爽的气息,我喜欢这种味道。</p>
<p>我转头看见楚牧修也在吃。</p>
<p>“好吃吗?”</p>
<p>“比皇宫里的好吃。”</p>
<p>“是吧。”</p>
<p>他似乎从来都是这样安静,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活泼的我会看上那样半天闷不出一句话的他。他在那里默默地啃月饼,已经快啃完了,更晚一些的时候月亮就更好看了。</p>
<p>“喂,借你背靠一下。”</p>
<p>他只是愣了一下,还没说话我就转身背对着他靠上去了,他坐在前面,我把腿伸在屋檐的瓦块上,头靠在他背上,这样背对背的我总觉得有点奇怪,感觉不像小时候坐在阿爹的肩膀上。</p>
<p>我歪着头,楚牧修似乎有些僵硬,动都不敢动,就这样让我把头靠在他背上。</p>
<p>“喂,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吗?”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p>
<p>楚牧修一怔: “对比起叫我喂,我倒更喜欢木头。”</p>
<p>“那木头啊,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吗?”</p>
<p>“应该有吧!”</p>
<p>我猛地爬起来问他:“谁啊?”</p>
<p>他看了我一眼又转头:“我想了一下好像又没有。”</p>
<p>“噢。”我也转头又靠在他的背上,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在逗我,第二反应就是他在逃避。</p>
<p>我伸出手把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然后眯着眼睛把月亮套在那个圈里,我感叹那么远那么大那么虚无飘渺的月亮,此刻不也是被渺小的我套在圈子里吗?</p>
<p>“木头,你说月亮里面有什么啊?”</p>
<p>他背着我,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有嫦娥和玉兔。”</p>
<p>“我觉得月亮上有我娘亲,有你母妃,有那些爱我们的但已经过世的亲人。”我这话不仅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楚牧修听。</p>
<p>我隐约觉得他动了一下,然后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可是他还是不说话,我觉得他其实是真的不想让我看到他现在伤心的样子。我没转头看他,既然他不想让我看到,那我就不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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