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分享

午休时间，教室里一反常态安静下来。一些孩子三五成群离开了教室，剩下的一小撮里睡的睡、吃的吃，没什么人说话。

        沙织往右边瞥了一眼，坐在最里侧贴墙的佐助默默吃着他自己那份便当，中间挨着她的鸣人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像条晒脱水的小鱼干耷拉在桌上。

        她小心翼翼揭开便当和点心的盒盖，拿手肘拐了一下右边的鸣人，悄悄问道：“你不吃午饭吗？”

        鸣人看到小伙伴脸上期待的神情，还有她面前一见便知是出自家人之手的丰盛饭菜，明亮的蓝眼睛蒙上一层黯淡。他重新趴到桌上，闷声闷气：“……等会再吃。”

        没有人这样仔细关照他。杯面并不方便在学校食用，能想得起来买一袋面包果腹已经是万幸了。拿出这样的东西，会让别人扫兴吧？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然而沙织在吃这件事上好奇心很重，路过见人吃东西都忍不住瞧两眼，更别说是在学校里新认识的小伙伴了。

        在一叠声的催促和劝诱下，鸣人到底还是没能拒绝，蔫答答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扎着口的透明包装袋，攥在手里给她漏了一眼，立刻又塞回抽屉里，“看完了吧。”

        ——是吐司面包呀。

        沙织和美琴到商店里去的时候见过，缠着美琴买来吃过两回。但她们家的大家长富岳口味传统，如面包这种近些年才流行起来的新式食品，在富岳那里一贯是没什么正经地位的，沙织自然也很难在家里吃到。

        “不是说帮了忙就请你吃东西吗？”沙织眼睛放亮，“请你吃点心！然后我跟你换午饭吃好不好？”

        “啊？”

        “你把面包分我一半，我拿一半跟你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店今日开业大酬宾！”

        背族谱都没见这么顺口。一旁独自用餐的佐助竖着耳朵听，在心里吐槽他妹不知又在哪里学来这些古古怪怪的市井俚语。

        鸣人看着对方没有半点阴霾的嘴馋模样，挠了挠头，讷讷道：“哦、哦……可以啊。”

        沙织满意地点点头，从他手里揪出吐司面包，有模有样地对着光线翻看起包装袋的正反面。

        鸣人心里又打起鼓，惴惴不安，“你看啥？”

        “看那个‘消费期限、赏味期限’。”沙织仔细回忆，“妈妈说超过了‘消费期限’的东西不可以吃。”

        这也是最近这些年兴起的概念。据美琴言，在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的年代，商店里没有这么多包装得漂漂亮亮的方便食物。自从沙织和佐助手里捏有零花钱起，美琴就隔三差五跟她们强调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以及如果在商店里买吃的，要仔细查看期限——不然吃坏了会生病，生病了就不能吃好吃的了。这点沙织是牢牢记住了。

        “没有过期，可以吃。”检查完日期，沙织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将面包袋子塞回给鸣人。

        鸣人见她如此郑重其事，脸上有些茫然，“那个什么‘消费期限’很重要吗？”

        “当然！”沙织神情严肃，“超过了期限会拉肚子生病的！”

        他联想到自己的经历，不由缩了缩脖子，“知道了。”

        沙织翻过便当盒盖充当碗碟，公允地将盒中饭团、肉丸、蔬菜等物挑出一半到盖子上，又从点心盒子里捡出一小半红豆荻饼和小番茄，简直要在盖子上堆成一座小山。做完这一切，她把这份饭食推到鸣人眼前，然后充满暗示意味地盯住他手中的吐司面包。

        鸣人悄悄瞟了好几眼，后知后觉难为情起来，将吐司面包递给她：“这个都给你。”

        “不要，说好了一半换一半。”

        沙织从袋子里揪出几块面包，对他使眼色，指指点心盒子，又借着他的遮挡，伸出拇指朝他右边比了比，最后指指自己，伸出两根食指在嘴巴上比划一个叉。

        不知怎的，此时鸣人好像能领悟她的各种“语言”了，笑容灿烂，值得信赖，非常上道地给她回了个拇指，从她们两人中间将那盒点心推到右手边，爽朗地拍拍右边这位同学的肩膀，说道：“她问你吃不吃。”

        咚地一声，沙织抱着脑袋倒了下去。

        “右边的同学”冷着一张脸看向鸣人，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不吃。”

        “你怎么长得有点面熟，”鸣人发觉事情并不简单，“好像在哪见过？”

        “你是笨蛋吗？”佐助忍无可忍，“你问她！”

        鸣人摸不着头脑，回头望向沙织。

        沙织想了想，“我弟脾气比较急躁。”

        “哦！是姐弟啊。”顷刻之后，鸣人突然瞪圆了眼，“他长得好像你！！！”

        佐助眼眶泛红，看上去被她颠倒黑白的信口胡诌气得快哭了，“宇智波沙织！！！”

        “干嘛叫我，宇智波佐助！”沙织有样学样。

        鸣人心里为别人家兄弟姐妹的热闹黯然一秒，立刻找到了方向，重新投身两位同桌的战场，劝解道：“我说，既然是姐姐和弟弟，就、就不能这样吵架！家人要和睦！”

        “我是她哥！”佐助咬牙切齿，一时也顾不上他自己正在和妹妹赌气了，“我是这家伙的哥哥！我比她年纪大！”

        “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沙织说你是弟弟啊！”

        “她胡说！”

        说完这句，佐助彻底转过身体，不再搭理他了。

        鸣人扭过头，打算再次询问当事人，最外侧的座位却早连人带饭盒一同消失了。环视一圈，他才在教室另一侧的角落里发现沙织——她正和班上几个小孩混作一堆。

        坐在前排的女孩转过身来和她们说话。沙织挨在井野旁边，聚精会神盯着对方，“你的头发好漂亮啊。”

        “……！”粉色短发的女孩迅速涨红了脸，“谢、谢谢！”

        随着她的动作，其头顶用红色发带扎起的蝴蝶结一晃一晃，碧绿眼睛里满是对新朋友的好奇和羞赧。

        “眼睛的颜色也好漂亮哦！”沙织转过脸望着井野，感叹道：“井野，你朋友和你一样好好看啊……”

        “那、那是当然。”井野也被她夸得晕晕乎乎、脸上发热，还不忘介绍：“这孩子叫‘樱’。樱，这就是沙织。”

        沙织上道地开始打招呼：“樱！我叫宇智波沙织。你的名字也好好听，好适合你。”

        再夸下去，名为樱的女孩子可能就要脑袋过热了。她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白净脸颊红彤彤的，“我叫春野樱……谢谢你！沙织。”

        沙织美滋滋地左看右看，为着自己能在学校结识这么多漂亮小伙伴而开心。她将点心和便当推到两人眼前，“一起吃！”

        三个人的便当盒子摆在一处，尽管都是些寻常家庭菜肴，却硬生生凑出了宴席的架势。

        井野靠近沙织耳边，悄声问她：“你认识那个漩涡鸣人吗？”

        “今天认识的。他帮了我一个忙，我请他吃东西！”

        “那他会眼睛发光、六只胳膊、九条尾巴吗？”樱好奇道。

        沙织头摇得像拨浪鼓，“他都没我厉害，我比他跑得快、力气大，早上就是我把他揪进教室的。”

        这话好没逻辑，然而在场的小孩们平均六岁，闻言纷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阵呵欠声从后排响起。扎起冲天辫的男孩眼角挂着泪珠，伸了个懒腰，“你们真吵……”

        井野立刻面带威胁地看了过去。同一时间，他的同桌——一个看起来肉嘟嘟的小男孩也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揉眼睛。

        “沙织，这个没干劲的家伙叫奈良鹿丸，旁边是秋道丁次。”井野向她说明，“他们两个从小和我一起玩。”

        沙织立刻把点心端来推销，“很好吃的！”

        丁次道了谢，挑了一块红豆荻饼。鹿丸则嘟囔了一句“麻烦”，被井野瞪视之后打量起面前这个有点与众不同的宇智波，叹气道：“不吃感觉会更麻烦。”

        于是他也选了一块荻饼，“谢了。”

        下午的时光格外漫长。放学铃响起时，沙织还在思索伊鲁卡老师刚才所说的“下周起会安排战斗训练课程”，旁边鸣人已经一头栽倒在桌上，撞出一声沉重闷响。

        “好累，”鸣人唉声叹气，“上课好累……”

        左右两位同桌如出一辙地认真听讲，加之他们三人座位不算靠后，鸣人一整天都没能在课堂上睡着，一边神游、一边迷迷瞪瞪地听完了几小时的基础理论。

        “哼哼，你还需要多修行啊。”

        沙织回过神来，快速将桌面上的东西扫进小挎包里。

        鸣人看着她的动作，踌躇问道：“你要回家了？”

        “嗯！”沙织掰指头算数，“要回去修炼、写作业、喂小町……”

        “明天也要回去吗？”

        “嗯嗯。”

        “……这样啊！”

        没办法一起玩了。他失落地趴到桌上，像烙饼似地翻个面——结果正对上一张臭脸。

        佐助冷冷道：“放学了，别挡路。”

        沙织起身让开位置，鸣人也只好跟着她一起让出路。谁料佐助今天没有径自走掉，反而一声不吭地站到过道上，也不和她说话。

        沙织一头雾水，疑惑地坐回座位上，佐助才瞥她一眼，语气冷淡，又透着一股子别扭劲：“你不走？”

        消气了，但没有完全消气。

        “啊、哦哦，我走我走。”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佐助竟然先跟她说话了！沙织简直是受宠若惊，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是麻溜地站起身，为了表示自己立刻就走的决心，还几步小跑到教室前面去。

        佐助这才气顺了一点。

        周围闹哄哄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开。鸣人趴在桌上，手臂交叠垫住下巴，看着这对兄妹一前一后往教室外走。沙织脚步轻快，独自在前方蹦蹦跳跳，鸦羽似的头发结成辫子在背后晃荡，散落出来的一点碎发微微蜷曲，起伏柔润；女孩皮肤白净，透出健康活泼的血粉色，黑眼睛像两颗玻璃弹珠一样剔透有神——会有人不想成为她的朋友吗？

        鸣人想不到谁会拒绝这样的朋友。沙织走出教室后，他百无聊赖地将目光扫向她的兄弟，同样的黑色头发、黑色眼睛，连五官都相似，这家伙怎么就那么讨人厌呢？

        正当鸣人这么思索时，远在教室前侧的佐助突然回过头同他对视，嘴边抿出一点微妙的弧度，神色嘲讽，骄矜地对他抬了抬下巴。

        “……喂！”

        这家伙居然挑衅他！

        等鸣人反应过来，佐助已经离开了教室，只剩他自己气愤地站在座位上，被路过的不明真相的同学行以注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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