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当莫兰醒过来的时候，她正靠在珍珠的肩膀上。

        面前是一堆熊熊燃烧的大火。干树枝发出异常清脆的爆裂声。

        莫兰的湿外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脱了拧干挂在干树枝上，晾在火边烘烤。

        珍珠看着眼前的火堆，火焰在他的眼睛里跳跃。

        莫兰的身子一些恢复了体温，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她动了动脚，已经可以活动了。

        珍珠扶起她：“你醒了。刚才你晕过去了。”

        “要不是有你在，我今天肯定已经死了好几回了。”莫兰还是有一些没有力气。

        “你还能开玩笑，你挺看得开的啊。”珍珠烤着两人的湿鞋子，“你知道我多着急吗？要是再晚二十分钟生火，你就真的没命了。”

        “谢谢你啊，珍珠，你又救了我一次！”莫兰怎么也没想到，来到高原，遇到珍珠，生活就总是充满了新奇的冒险，充满了惊涛骇浪。一想到这里，莫兰竟然笑了。

        “为什么笑啊？”

        “我在笑我回去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当然会变得更好。”

        莫兰望向珍珠：“你也会越来越好的。珍珠。我们都要越来越好。”

        忽然，莫兰神色沮丧起来。

        “唉，手机泡在湖里，泡坏了。我和你的照片没了。上次回去就后悔没和你拍照，这一次拍了，又没了。”

        “那你就把我的样子记住。”珍珠拨弄着眼前的火堆，火光更强烈地映照着他的脸。

        “让我好好看看你。我要把你的样子牢牢地记在心里，永远不忘记。”莫兰托着下巴看着珍珠，她要好好记住珍珠的样子。

        突然，莫兰认真起来，“珍珠，我一定会记得你的。你也要记得我啊。”

        “当然。”

        “我姓李。李呢，是拥有中国人口最多的人的第一大姓。莫，是太阳下山的意思。兰，就是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中的兰花。连起来的意思就是夕阳下的一朵兰花。”

        “你看，夕阳下的兰花。”珍珠望望正在西垂的太阳，又看看眼前的莫兰。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纯真可爱的脸上。他不会忘记这一瞬！

        夕阳下的这朵美丽的兰花，从那个雾霭沉沉的黄昏就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在那条河边的大石头上，那个女孩乌黑的马尾辫，雪白的皮肤，灰色的格子裙，这是他从来没有见的美丽的女孩。她和他见过的所有的卓玛都不一样。好像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穿过迷蒙的雾来到他的面前。

        她从哪里来？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珍珠，你在想什么？”

        珍珠笑了笑，看着莫兰受伤的脚踝，关切地问：“很疼吗？”

        “要是以前的话，会很疼。现在的话，不疼。”莫兰摇摇头，看着珍珠。

        珍珠也看着她。这眼前的女孩，她既活泼又可爱，既爱哭又爱笑，既过得了大都市的生活，也能在在他的世界里学会勇敢。

        他的心隐隐作痛。她，还会回来吗？

        突然，他的手朝莫兰的脸伸过来。莫兰心中一惊，他要干嘛？

        珍珠取下了莫兰沾满污水痕迹的眼镜。

        他的目光直视莫兰的眼睛，莫兰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把脸侧向一边。

        “你的眼睛长得很好看。”珍珠看着她的侧脸。

        莫兰再次抬头看他。她头一次发现珍珠看她的眼睛里有说不出的神情。这种神情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我好看吗？”

        “好看。”

        “哈哈！”莫兰从珍珠手中拿过眼镜，朝湖的正中心丢去，眼镜瞬间就沉入湖底了。

        珍珠的目光变成了惊讶。

        “那就从此以后不戴眼镜了！”莫兰冲着珍珠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天边最后一抹云霞就要隐去。衣服鞋子，差不多已经干了。他们准备回家。

        “你脚受伤了，我来背你。”珍珠说。

        当趴上珍珠背的那一刻，莫兰闻到了珍珠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藏香味。他第一次从那黄昏的河边走来的时候，身上就是这淡淡的味道。

        月亮出来了，挂在遥远的天空。

        他们都没有说话。就那样默默地、默默地走着。

        “珍珠。”

        “嗯？”

        “月亮出来了。”

        “刚好给我们照着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还有多远啊？”

        “只要你觉得不远，就不远。”

        “珍珠，你给我唱首歌吧。”

        “好。”

        “洁白的仙鹤，请借我一双翅膀，不飞到遥远的地方，到理塘转转就回。”珍珠的歌声低沉婉转，仿佛风也静止不动，停下来听了。

        莫兰的心突然疼了起来。不明缘由。所有的情绪都在那一刻喷涌而出。

        “珍珠。”

        “怎么了？”

        “阿秋拉尕！”

        ……

        风在摇树的叶子。这是一个冬夜。

        “珍珠，阿秋拉尕！”莫兰从珍珠的背上挣脱下来，开心地喊了一声！她终于说出了她想对珍珠说的话。不管有没有回应，她就是喜欢他啊！她就是想要大声对珍珠表白！

        不一会儿，已经可以看见村子里稀疏的灯在眼前闪烁。那么安静、迷人。遥远的银河挂在天幕。

        “到家了！”

        莫兰看着眼前的景象，轻声说：“好舍不得这里啊。”

        又转头站在珍珠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舍不得你啊。”

        眼泪又滚下来了。

        珍珠擦去她脸上的泪珠，轻轻地把他搂入怀中：

        “傻姑娘。”

        在他的怀里，泪水如洪水般决堤。

        第二天一大早，莫兰就离开了珍珠的家。

        昨晚，她把针线盒递给珍珠的时候，莫兰对珍珠说，明天不要送她。这个礼物，请等她离开了再看。

        珍珠说：“好。”

        针线盒里，是莫兰写给他的一封信：

        珍珠：

        我走了。

        谢谢上天，让我遇见了你。

        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美好如风和朝阳。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会记得，不会忘记。

        珍珠，阿秋拉尕！珍珠，我喜欢你！

        你不用回答我啊，也不用给我任何答复。

        你只要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

        我知道，虽然我很喜欢很喜欢你，但是我现在任何事情都不能做。我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我还要读书，我要考高中，还要考大学。

        你不要因为我喜欢你而有负担啊，如果你有你喜欢的人，你要勇敢去追求，然后娶她回家。我那时候应该会伤心一阵子吧。呵呵，但是哪有比你幸福更重要的事情呢？

        五年后，我再回来找你。

        那时候，我就二十岁了。我还抱着一丝幻想，就是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没有结婚，你还没有喜欢的女孩，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吗？你愿意娶我吗？

        时间会带走很多很多。

        但是无论时间带走什么，珍珠，你要记得我啊，我是李莫兰。

        莫兰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她看见白塔已经竣工了。洁白的墙壁，琉璃的金顶。

        抬眼望去，莫兰看见，不远处的半山坡上，一座更高的塔正在建立起来，那是联通网络信号的基站信号塔！威武霸气，像一个钢铁巨人，屹立在草原之上。

        两座塔在这草原上遥相呼应。

        白塔连接着过去，铁塔连接着未来。

        莫兰，欣喜地看着这一切。她拉了拉衣服的领子，微笑着，迎着朝阳，大踏步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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