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二）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方某人已经化身为两个孩子的妈，而廖某人每天跟在孩子屁股后头换尿布的之后。

        某天，方某人一脸正色道，“我觉得咱们家孩子有点傻，隔壁那个叫博博的孩子，昨天骗他俩说亲嘴会怀小baby，他们俩居然瞬间就亲嘴了！亲！嘴！了！”

        廖某人一脸莫名其妙，“那又怎样？”

        “又怎样？他们俩都是男孩子好不好？！”方某人快要抓狂，“不行，我以后得让叶添少出现在他们俩面前，谁知道那个不靠谱的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不是因为你当时给我的那一脚。”廖某人是个相当记仇的人。

        “关我那一脚什么事啊……我当时根本没使劲。”方某人面上一红，装作一副与我何干的样子。

        “本来我的基因是很优秀的，但是你那一踢……”廖某人不怀好意，凑过去低声道，“会影响我的后代质量的，如果你再使点劲，那你生出来的，保不准跟你一样傻。”

        你！你要不要脸……方某人忍住想给他再来一脚的欲望。

        当然，这都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而现在在包厢里的两个人，隐在黑暗中，却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心跳。

        廖南正明显是被踢狠了，尽管抓着方小嘉的胳膊不让她走，但还是不断隐隐低声吸气。

        “你……还好吧。”方小嘉忽然有点害怕，万一自己刚才真踢出个好歹怎么办啊……虽然是他耍流氓在先，但自己断了人家香火，就太不厚道了……

        “对不起。”他忽然干脆的道歉，让她这个受害者还有点受宠若惊。

        “额，算了……”她暂且就理解为廖南正在国外太久了，一见面就亲吻，也算打招呼不是……

        “什么时候回来D市的。”廖南正并不回答她，转了个话头，声音亲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早就回来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

        廖南正的手却慢慢握紧。

        呵，刚才收到叶添的短信的瞬间，他差点忘了还在开网络会议中，几乎就要瞬间跑出去！

        他刻意让自己不要再找她，尽管那时很容易的事情，可他忽然觉得，有时候追逐，也许并不会让两个人拉近，反而会让一方不断的逃跑，不断地后退……

        再说了，自己当日在南鼓山，不是看的清楚，情锁桥上的她和宋昱，相偎相依，她的选择，不言而喻。

        可他没想到，自己竟还能再在这个城市见到她！

        这个承载着两个人曾经还算美好的开始，和有些不堪的结束的城市。

        她竟回来了！还是一个人！

        今天是情人的节日，可她竟一个人出现在这座城市，身边没有她选择的宋昱！

        也许这就是缘，这就是命中注定，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他甚至忍不住的妄想，她和宋昱终于已经分手，她回到这座城市，也许也在等一个与自己的邂逅？

        他一路上几乎全程超速，赶到了这家KTV，叶添悄然引他走到包厢外，顺着狭窄的玻璃条，他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她。

        短短半年没见，她好像没怎么变，还是圆圆的脸，亮亮的眼睛，只是头发好像长了些，更卷了些，一瞬间，他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小小嘉的审美简直雷出天际，怎么把头发烫成那个样子，哈哈哈……”叶添看廖南正看向门内的神色有些奇怪，忍不住戏谑道。

        谁知廖总裁给了他一个狠狠的眼刀，叶添瞬间闭嘴。

        行行行，你未来媳妇，只能你说行了吧，好歹我也算你们两个木头中的催化剂吧！客气点不行么……

        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包厢里，距离他们的包厢不远，调到那首歌——《暗涌》。

        他知她爱听，当年便总是哼在嘴边，说这歌词写得深得她心。

        他将灯全部熄灭，静静的坐在沙发一角，看着女歌手在屏幕上，神色冷淡的唱着歌，却好像看空了一切。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份

        我都捉不紧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历史在重演这么烦烧城中

        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在黑暗中，他哑然失笑，终于知道她为何爱听这首歌。

        历史在重演，何尝不是他与她现在的真实写照。

        她竟真被吸引过来，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惊讶和探究，她在明，他在暗，看着方小嘉踏进这房间的一瞬间，竟觉得一如多年前，她就是这般踏进他的心房。

        稀里糊涂，又清清楚楚。

        他忍不住的将她揽入怀中，这一抱，是压抑许久的思念。

        可她却说，自己早就回来了。

        她不会不知道他在这座城市，大街小巷，关于廖氏的早已传遍，她不会不知道，可她早已回来，却根本没有找过自己一分一毫！

        看来，一切果然是自己的妄想而已。

        “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他咬咬牙。

        言下之意，宋昱呢？

        “今天是薇薇结婚前的单身之夜……所以我才……。”其实她也有点莫名其妙，自己这一问一答，搞的跟回答老师问题一样，气氛怪异的很。

        廖南正却忽然失了力气，原来如此，宋昱不在身边的原因竟是如此，单身之夜，不过如此……

        “看你的样子，过得很幸福吧。”他声音低沉。

        幸福？那要看幸福的定义了，有些人腰缠万贯，富甲一方也不满足，不幸福，有些人虽然手里没车没房没票子，但也算活得潇洒，自由自在，也叫幸福。

        自己幸福么？方小嘉忍不住自问。

        自己和家人，朋友都健健康康的，虽然没出国去伦敦喂过鸽子，但在公园没少喂过，虽然身边没有十个八个帅哥追着，但看韩剧时也YY过不少，虽然没有什么法拉利兰博基尼，但自己的小绵羊骑着也是想去哪去哪，还不用买停车位。

        也许，这也算一种幸福吧。

        “还不错，你呢。”

        廖南正已经松开了她，看着她明显带着笑意的语气，两只胳膊垂在身体两侧，情不自禁的收紧。

        和宋昱在一起，就这么开心么。

        “还好。”他敷衍道。

        好还是不好，不是说出来的，而是两人见面时的心意相通，便立刻知晓。

        一时间，两人之间有些安静的过分。

        “咳咳，那个廖……”方小嘉清咳两声，“你现在也不是我上司了，我叫你名字可以吗？”

        廖南正沉默，曾经亲近到可以互取外号的程度，现在却连叫对方名字都要询问一番，真是讽刺。

        方小嘉见廖南正不搭茬，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说下去，“算了，还是叫你廖先生吧，咱俩的关系好像没那么亲近，我也不知道是你在国外呆久了，还是怎样，为什么每次你打招呼的方式都这么……我看电视剧是会亲吻啦，可是好像不是亲嘴吧……”

        廖南正微微眯眼，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不是疯了，居然把自己刚才吻她想成是在打招呼……他廖南正看起来有那么变态么。

        “可是我是女生诶……我觉得你那样不太好，如果是男人，你当然就无所谓啦，想亲脸就亲脸，想亲嘴就亲嘴，啊不，不是亲嘴，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是说你是同志，”方小嘉只觉得一阵窘迫，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隐隐有一种期望，就算说点废话也好，别让两个人这么尴尬，可现在看来，似乎更尴尬了……

        “我知道你喜欢女的，但是，啊，人都是会变的不是么，是男是女其实无所谓的……反正！我想说的就是，如果我们下次有缘再见的话，能不能不要这么……”

        “我喜欢的是你。”廖南正打断她的通篇废话，干脆直接。

        嗯？！

        这下轮到方小嘉目瞪口呆了。

        他说什么？他喜欢她？

        “我……”她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那天清晨后，她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他也说到做到，再也没有管过她，甚至再也没有见一面。

        离开B市时，她甚至还去中磬公司找过他，脚不听使唤的便走到前台，不知鼓了多少次勇气，才上前询问，只说是有事要见廖南正一面。

        其实所谓有事，不过是借口，只是想给他好好道个歉，为她的伤人的怀疑，再好好的道个谢，为他的挺身而出，和给她的信心，然后，再道个别。

        可前台却公事公办，“小姐你没有预约，是见不到廖总的。”

        “那，能帮我给他说一声么，她拿出纸笔，写了个便条。”

        前台面露难色，“这个，我不敢保证……”

        她才知道，真正的她，要想见廖南正一眼，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不知是他看到了便条，不愿见她，还是根本没有看到……

        便条的事自然也没有下文了，她离开B市的前一秒，坐在火车上，看着远方的天空，想着这便是没有缘分吧。

        就算是自己来到D市，已经半年之久，纵然关于廖氏的传闻遍天，可她还是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一次都没有。

        两个人都在一座城市，尽管很大，可若是有缘，怎么会不想见？

        无外乎两种原因，一是人没了，见不到，二则是不想见，避开她而已。

        谁知今天，竟在这里意外的见到廖南正，一时之间，各种复杂的情感瞬间涌上心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胡言乱语一番，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可他刚才竟说，他喜欢她，他依然喜欢她……

        “我……”

        “可你不需要是么？想再一次让我离开你的新生活么？呵……”廖南正却不等她说完，语气自嘲道，“你还想让我离开到哪去。”

        他在说什么？方小嘉皱皱眉头，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啊。

        “你在……说什么啊？”

        “方小嘉，如果你在这个城市结婚，一定不要再叫我了。”廖南正忽然远离她的身体，隔着两步之遥，声音却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因为我一定不会祝福你们。”

        说完，便不顾她有些受伤的神情，转身而去，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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