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故地（一）

不过两个人最终还是没能去吃烤肉，而是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湘菜馆。

        “这怎么连烤肉大排档都没有，唉……”方小嘉坐在小小的餐馆里，不住的抱怨。

        D市地处南地，普遍口味清淡，不喜好辛食，除了给外地人开的美食一条街，并不像B市那样，夜市大排档遍地开花。

        “老板，来个腊味合蒸和冰糖湘莲，再要个……”方小嘉熟悉的报着菜单。

        她是个念旧的人，廖南正闻言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她，一如当年般，穿着一身棉质衣裤，褪去浮华，看起来不染纤尘。

        “不好意思，没有。”老板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

        “没有？这不是卖湖南土菜的么？”方小嘉指指门口有些破旧的灯箱，上书两个大字，湘菜。

        “早就不卖了，这没人吃，有川菜盖浇，吃么？”老板也有些无奈。

        方小嘉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些，吃烤肉，烤肉没有，吃湘菜，也没有，真是要啥啥没有，她默默怨念，看来她和廖南正果然八字不合，真是郁闷。

        “走吧。”廖南正完全不知道对面人的怨念，已经起身向外走去。

        “哎，你去哪啊？”方小嘉抱歉的冲老板笑笑，也追了上去。

        “在这等着我。”廖南正撂下一句话，就大步朝马路对面走去。

        过了片刻。

        “吱——”一声刹车，一辆越野SUV在方小嘉面前稳稳停下，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上车。”廖南正摇下车窗，侧颜俊气逼人。

        见她站在原地踌躇不动，又忍不住道，“你不是要吃湘菜么？”

        原来是要邀请她一起吃饭啊，早说嘛，你来我家吃了那么多回，你回请我一回，那我就勉强接受吧。

        方小嘉心思在脑子里转了一转，然后就上了车，面上还挂着赚到了的笑容。

        她刚关紧车门，廖南正突然就一个欺身下来，紧紧靠近她。

        “你干嘛？！”她吓的立马抱紧前胸，难不成他不是要她上车吃饭，而是想玩个车震什么的？！

        简直羞耻！

        廖南正看了一眼方小嘉，默默离她远了些，然后长臂一伸，把安全带“唰——”的拉下来，又是“喀噔——”一声，稳稳系上。

        “你在想什么？”他启动车子，看向后方慢慢倒车，面上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问道，眼里却是明显的笑意。

        ……

        车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眼含戏谑，另一个则默默咬指甲，面上一抹绯色。

        “我……”方小嘉索性放弃解释，“我们去哪吃饭啊。”

        廖南正不语，只是专心的开着车。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已经是深冬时节，远方天色渐渐擦黑，华灯初上，街上人行色匆匆，既有刚下班往家赶的年轻人，也有一家几口说说笑笑，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走在路上。

        “快过年了啊……”方小嘉看着窗外的风景，忍不住喃喃道。

        过年，是所有中国人心中，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她也不例外。

        这一天，合家团圆，大家暂时忘掉一年的劳累和压力，围在桌子前包饺子，一个一个，，都是满满的心意，手上动作不停，嘴边也不闲着，女人们讨论着家长里短，八卦琐事，男人们则在这一天都成了甩手掌柜，聚在一起，搓搓麻将，或者互相吹吹牛，小孩子们就更幸福了，除了放炮和好吃的，在这几天还可以不用管功课，每天都和小伙伴们混在一块玩，更重要的是家里长辈们的压岁钱，那可是一年零花钱的主要来源。

        曾几何时，虽然方小嘉家里爷爷辈的长辈们均已去世，大年三十便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却也是其乐融融，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爸爸不时去打打下手，或是陪她一起玩，第二天早上一醒来，便能看到枕头边一个红彤彤的的大红包，那时候的她，幸福极了。

        可自从……妈妈去世，爸爸再娶，那种日子便不在有了，其实一切还是一样的，继母在厨房做饭，爸爸在一旁帮忙，方瑶也拿着压岁钱高兴的大呼小叫。

        但她只是觉得，那种快乐，与自己无关……

        慢慢的，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

        家，这个词，是自己心里最后的港湾，然而那也只是曾经她的家罢了。

        她转过头，背对着车窗外的人来人往，面上带着一丝少有的落寞。

        “快过年了。”廖南正重复她的话道，语气清浅，却暗含深意。

        车子很快的驶到了目的地，廖南正开口道，“到了。”

        刚才一路上他开车开得平稳，暖气又调的足，她一时之间，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嗯？”她还有些茫然，揉揉眼睛。

        廖南正看她一副没睡够的样子，双眼迷蒙，忍不住无奈笑笑，又起了一分捉弄她的心思。

        “擦擦。”他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方小嘉，手往自己的腮边指指。

        她竟然流口水了么？！方小嘉忽然就清醒了，连忙接过纸巾，低下头往自己下巴胡乱抹去。

        诶？什么都没有啊……

        又抬头看看眼中全是笑意的某人……他耍她！

        她一个快要喷火的眼神就往始作俑者身上喷去，却只看到廖南正早已下车，径自走远，一副置身事外的欠扁样子。

        她也连忙推门下车，却几乎就在瞬间愣住了。

        他居然带她来了D大！

        这个承载了两个人太多回忆的地方……甜的，哭的，快乐的，还有不堪的……地方。

        尽管方小嘉回来D市已经近半年时间，但她一次都没有回来过D大校园，每次坐公车路过，她也总是刻意避过眼神，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靠近……

        她几乎立刻转身就想走，却忽然看到廖南正站在前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说什么，几乎要把她看穿。

        廖南正就站在距离她两步的前方，眼睛里墨色一片，如同星辰般不可莫测，好像在无声的询问她，“走吗？”

        她的小腿忍不住有些抽筋，再次来到曾经无比熟悉的，走过了四年的D大校门前，她竟觉得恍如隔世，心脏跳得剧烈而杂乱。

        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吃一顿饭而已！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大大深吸一口气，然后仰起头就越过廖南正，向前走去。

        “走啊！”走出两步，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还站在原地的廖南正招招手。

        廖南正愣了两秒，瞬间又勾起唇角，好啊，走啊。

        还是那家湖南土菜馆，还在原来的位置，好像重新装修过一次，店子里大了一些，也新了些，正值傍晚时分，里面坐着的大都是D大的学生，三两成群的，坐在桌子旁吃着饭，喝着啤酒，那台小小的电视还在不知疲倦的播报着娱乐新闻。

        两个人刚一进店，就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是身形高大潇洒男子，长的俊美异常，五官竟如由最好的工匠雕刻出的一般，恰到好处，面上没什么表情，却自带着强大的气场，尽管身处这有些逼仄的餐馆，但他微微环视一番，还是让众人都忍不住放轻了声音，眼光都被他吸引。

        跟在她身边的女孩子，看起来也像是大学生的样子，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皮肤白的如同上好的羊脂玉，长的精致小巧，虽然没有倾城之姿，但也算清丽可爱，只不过那一头乱糟糟的钢丝卷是怎么回事，假发么……

        餐馆里的人眼睛都被两人吸引过去了，忍不住窃窃私语，暗自猜着这两人的关系，情侣？两个人貌似不怎么配啊。

        朋友？好像也不是，难不成是兄妹？

        方小嘉第一次这样被人围观，还都是不那么友好的眼光，一时只觉得有点难以招架，微微低头扶额，装作喝茶水的样子掩饰紧张。

        嗯，还是熟悉的大麦茶味道……

        “老板，腊味合蒸，发丝牛百页，冰糖湘莲，再加来两瓶汽水。”廖南正熟练的和老板报着菜单。

        “你也喝汽水么？”方小嘉有些惊讶。

        “你一瓶够吗？”廖南正眼都不抬，闲闲道。

        对哦，方小嘉想起来，过去自己和他来的时候，是每次都要喝两瓶的，没想到，他竟还记得……

        “好的，马上就来，”老板爽快的应声，也忍不住打量了一番两人，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我怎么觉得……二位有些眼熟呢……”

        两人闻言俱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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