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病

然而那天，在距离学校咫尺的地方，她却突然犹豫了。

        她不是没看到她拒绝后，廖南正微微垂下的眼眸，可她就是鼓不起勇气对他说一句，“要不，我们进学校看看……”

        她已经释怀，却不知从何而说。

        她长舒一口气，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廖南正，既然当初让我走了，为什么又回来招惹我？还那么理所应当的说着喜欢我，让我的心，也不由自主的乱了……

        夜色渐深，黑暗沉沉的压下来，夜风从窗户缝吹进来，带着些许泥土的潮湿的气息，好像下雨了……

        然而方小嘉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有些烦躁的看看床头柜上的表，指针已经指向了两点。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楼道传来，因为夜深人静，更加显得明显。

        方小嘉不由自主的侧耳倾听，那脚步声在二楼停下，她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不会是……小偷什么的吧？！

        忽然传来几声压抑着的咳嗽，听起来嗓子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原来是廖南正？他怎么大半夜的回来这里了……

        方小嘉悄声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边，听着门外的动静。

        一门之隔外，他的声音更加明显，嗓音好像有些嘶哑，不住的咳嗽，难以压制住的样子，片刻后，还有他拿出钥匙的声音，却好像怎么都插不进去，只是摩擦着金属，发出吱吱的声响。

        他喝醉了？

        方小嘉默默猜测着，门外却忽然没了声响。

        还是开门看看吧……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身为邻居岂不是嫌疑最大……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悄声打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倚墙坐在地上，垂着头的廖南正。

        他也听到了响动，瞬间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嘶哑，“你怎么出来了？”

        “我……”她一愣，不好意思说是有些担心他，只好睁眼说瞎话，“我准备下楼遛弯。”

        “凌晨两点？”穿着睡衣？廖南正蹙起眉头，说谎都不愿动动脑子么你，方小嘉。

        “噢，那我可能看错表了，先回去了。”方小嘉也觉得自己的借口蠢爆了，只想赶紧钻进房间去，别在他面前丢人现眼。

        “等等。”地上那人却忽然出声，声音低沉，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嗯？怎么？”

        “把我扶起来。”廖南正凝视着方小嘉，语气里带着少有的示弱。

        她忙上前两步，扶着他的胳膊，给他借力。

        一靠近她，她才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再定睛一看，他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如墨的额发被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沁湿，还不断有如豆般大小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颚滴下，唇色发白，全无血色，她的手搀扶着他的肩膀，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的战栗。

        她第一次见廖南正这般样子，竟好像在发什么病一般，一时慌了起来，“廖南正，你怎么了？没事吧？！”

        “帮我开门。”他摇摇头，咬咬牙坚持着。

        方小嘉忙摸索着他的衣衫，也顾不得两人之间的男女尴尬，从他西服的内兜里摸出钥匙，迅速的把门打开，没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在微微的颤抖。

        她搀扶着廖南正，把他放在沙发上，语气焦急，“我帮你叫120吧！”

        他有些虚弱的摆摆手，指指一旁的电视柜，心脏的某个部位一抽一抽的痛，跳的快的失速，让他觉得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流失。

        “第二层。”他声音低弱的冲她说道，

        她立马扑过去，只看到第二层抽屉里，静静的躺着一盒药丸。

        回头看看廖南正，他也正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又急忙去厨房找水，竟发现厨房里空空如也，连个烧水壶都没有。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啊！

        “你等等！我马上过来！”她又快步冲向对门，倒了一杯热水冲回来，递给躺在沙发上的廖南正。

        “慢点……”她扶着他的颈部，一点一点将水送到他的口中。

        过了一会，廖南正的脸色才缓过来了些，唇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却仍是有些痛苦的皱着眉。

        “要不，我们去医院吧……”方小嘉怯怯的说，声音也不自觉的低了下来，“你到底怎么了……”

        廖南正见她面上还带着刚才的心有余悸，勉强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怕。”

        方小嘉第一次没有闪躲他的手，任他在自己头上胡作非为，只觉得刚才忽然一瞬间，自己竟是如此的害怕，害怕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会出什么好歹……

        “你这里，怎么这么冷？”她忽然间打了个冷战，环视四周，竟和他刚搬来那天一模一样，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

        她站起来把每个房间挨个看了一遍，才发现，竟然没有任何取暖的东西，空调，电暖气，就算是个暖宝宝都没有！

        南方的冷，并不如北地一般，寒风呼啸，冰天雪地，而是一种慢慢渗透在骨子里的冷，就算是待在被窝里，手脚也是冷的。

        “你不冷么？”她忍不住问廖南正，心里暗道这人简直神了，自己是冰块果然不怕冷，同类嘛？

        “冷啊……没有空调，没办法。”廖南正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那你怎么不用电暖气？”

        廖南正一愣，“那是什么？”

        方小嘉只觉得面前的廖南正忽然变成了一个大男孩，虽然外表冷的要死，永远绷着一张脸，酷出天际，但其实内心里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连照顾自己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你不去医院，那我打电话给周助理好不好？”她耐着性子，说道，“你这房子这么冷，肯定没法待。”

        “他不在D市，”廖南正随口说道，“回老家相亲去了。”

        “啊……”方小嘉点点头，相亲可是人生大事，还是不要打扰为好，“那你还有什么亲近的人吗？助理，或者朋友都行，让他们帮你带到暖和的酒店。”

        “……”廖南正眼眸忽然黯淡了些，“没有。”

        方小嘉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用管我了，先回去吧，我吃了药休息一会就好了。”他忽然冷冷的说道，面上却是一脸落寞。

        方小嘉看着他微微侧过去的身子，忽然就有点不忍心。

        “那怎么行！那你今晚先来我家吧，虽然小了点，但是还是挺暖和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好。”廖南正沉沉应声，心里却莫名的暖烘烘的。

        “你睡我的床吧，我睡沙发。”临睡前，方小嘉递过来一杯热水，又抱过来一床被子，给躺在床上的廖南正严严实实的盖好。

        他躺在她的床上，看着方小嘉在自己面前有些笨拙的忙前忙后，还有些不自然的闪躲着自己的目光，忽然松了一口气，眼睛里的温柔不自觉的就流露了出来，只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病能换得一时的岁月静好，也许也值了。

        “你睡吧，睡一觉就好了。”她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说道，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在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眼里，有多么令他动容。

        “啪——”房间里瞬间陷入了黑暗。

        方小嘉正准备关门离去，却听得廖南正轻声唤她一声，“……小嘉。”

        她回过头应声，不自觉的又有点紧张，“嗯？”

        “陪我一会。”

        好吧，天大地大，病人最大，方小嘉有些认命般的转过头，走回到床边坐下。

        沉沉的黑暗中，两个人只是安静的待着，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方小嘉估摸着他已经睡着了，忽然听到床上的人淡淡说了一句话，“今天为什么要帮我。”

        方小嘉忽然脊背一僵，为什么要帮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在那一瞬间第一次看到如此虚弱狼狈的他，自己也忍不住的惊慌了起来，心底的恐惧也越涌越大……

        “我……”她忽然噤声，良久之后，轻声说道，“因为是邻居，所以要相互关照啊，不是你说的吗，还有上回，你也救过我不是吗……”

        声音越来越低。

        她忽然庆幸房间里没有开灯，可以让她眼里的慌乱和面上的一抹绯色，完全遁形。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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