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回D市

最终方小嘉还是送他出了家门。

        廖南正并没有联系学校，一是怕引起轰动，二则也是认为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这边，势单力薄，校方恐怕不会答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来个先斩不奏，反正只是几分钟的事情，大不了事后向当地派出所打声招呼，便妥了。

        廖南正向方小嘉事先说好，两人到了上回的那个墙角便分开。

        两个人一路无话，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只有空旷的脚步声回响着。

        雪越下越大了，北风趁着夜色也渐渐呼啸起来，刮在人的脸上，好像一抹抹细小的刀片一般，生疼生疼的。

        转眼间，两人走到了前两天晚上的那个墙角处，，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同样是雪夜，那晚的雪却好似温柔的姑娘，而今晚的雪却好像是一头快要发怒的怪兽一般……

        这样的天气，直升飞机能降落吗……

        方小嘉的心不由得慢慢提起来，心里的担忧越来越浓。

        “要不然，你还是等明天再走吧……”她知道她的劝告也许是徒劳，但她还是忍不住劝他，“雪下的太大了，很不安全的。”

        廖南正帮她把帽子扣紧，将她拥进了怀里，好像在汲取温暖一样，紧紧的，紧的她几乎能感觉到他隐隐的战栗。

        他也在不安，他也是人，面对父亲的病情，面对恶劣的环境条件，他虽然面上一派淡定和稳重，却也会感觉到不安和紧张。

        “回去吧。”廖南正伏在她耳旁轻声说道，然后在她的额角轻轻一吻，“听话。”

        “那……我回去了，你注意安全啊，”她眼睛红红的，喉头也不自觉的发紧，“，你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

        “不许有事……”

        “好。”

        “我三天后回D市，你等着我啊……”

        “好。”

        “那，我回去了……”

        晚风愈来愈烈，刮在脸上有些生疼，方小嘉站在原地，看着廖南正身形潇洒的一跃，身影便转瞬消失在了墙头……

        只留下一晕黯淡的灯光，静静的映衬着天边卷起的雪絮，纷纷扬扬……

        远处……好像隐隐传来螺旋桨发动机的声音，慢慢的靠近……靠近……

        “咯噔咯噔——”由远及近的直升飞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震耳欲聋，狂风呼啸，烈烈作响，覆在地上的薄雪被卷起翻腾在空中，廖南正不由向后退而两步，眯了眯眼睛。

        他该走了。

        夜色无边，他微微颌首，迎着巨大的气流，用力抓住机舱里伸出的一双手，脚底用力，便踏进了机舱，他下颌如刀削般锋利，面如冷霜，眼神中俱是坚毅，一席黑衣，在暗夜白雪纷飞里，竟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

        “走吧。”廖南正一个转身，稳稳地坐在在座位上，快速的系住安全带，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驾驶员，淡定发令。

        “廖总……”副驾上的驾驶员看着窗外，眼中带着一丝疑虑。

        “怎么了？”廖南正皱皱眉头，顺着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

        他瞬间愣住。

        直升机的前灯向两根长长的灯柱，将前方照的仿若白昼，此刻，一个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影正直直的站在飞机的前方，被螺旋桨的带来的狂风吹得有些摇摇欲坠，发丝凌乱，一瞬间，那个身影看起来是那么不真实……

        竟是小嘉？

        廖南正瞬间喉头紧住了，飞快的解开安全带，使劲推开舱门走下机舱，直直的冲方小嘉的方向冲过去——

        “你疯了！”他面带一抹担忧，声音也不自觉的染上怒气，“站在那里干什么？！”

        “我……”方小嘉一时也有些懵，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她其实也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跑过来的，怎么跑到直升机的前面去的。

        她只记得，廖南正走后，她并没有回去，一个人在墙角下默默站了片刻，听着螺旋桨的声音慢慢的，慢慢的，越来越近……

        她的心也慢慢悬了起来，不知为什么，飘飘荡荡的，心神不宁到了极点……

        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她一点点艰难的爬上墙，然后又摔下墙头，也顾不得脸上的雪沫和泥土，脚步渐渐凌乱，她放心不下，只想再看他一眼，看他安安全全的离开……

        “要和我……一起走吗？”廖南正见她只身披一层薄薄的大衣，忍不住将她搂紧在怀中，声音低哑道。

        她抬眸，静静的看着他眼底最深处的一抹瞳色，那其中的情绪，她看得真切，现在的他，需要她，很需要。

        “嗯。”她无声的点点头。

        “我们走。”他握紧她的双手，语气坚定。

        好，我们走。

        濛泉第一小学操场上的直升飞机来的突然，走的也迅速，虽然保安发现后，第一时间报了警，不过待警察赶到时，天边只剩下了一颗若隐若现的小红点，和渐行渐远的涡轮声响……

        远远的回荡在雪夜的天空。

        “真是奇了怪了，这几天学校里晚上真是怪事不断……”一个有些年老的保安看着操场上被留下的凌乱痕迹，挠挠头自言自语道。

        “对啊，前两天晚上那两个莫名其妙翻墙的人还没抓到，今天又来了个直升飞机，我怎么觉得跟拍电影似得……”旁边的保安也赞同的点点头，又揉揉肩膀道，“嘶……那天那两个小兔崽子跑的跟兔子一样快，一转眼就不见了，把我这把老骨头追的啊……”

        两个保安低低的交谈着学校里发生的怪事，声音渐行渐远，只剩下操场的地上，一片凌乱的雪沫和被翻起的泥土，在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直升机在夜色的笼罩下，飞快的移动着，经过了近一个小时的飞行，两个人在北京一处私人机场稳稳落地，一下飞机，便有早已在机场候着的廖家人迎上来，在看到随行的方小嘉愣了一下，却还是依旧严肃道，“少爷，飞机已经准备到位，您随时登机便能准备起飞。”

        “嗯。”廖南正边走边给身旁方小嘉披上准备好的外套，神情专注。

        廖父突发心脏病是内部事务，D市早已经将消息封锁，所以一行接机的人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廖家大少爷今晚突然弄这么大阵仗都有些不解。

        只见廖南正对身旁那位神秘的女子关爱有加，一时间心思都纷纷动了起来，不免开始猜测。

        “今晚辛苦了。”临登机前，廖南正突然转过头来冲身后的几个人说道，面上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眸中却闪过一丝危险，“今夜全是廖某私事，为表谢意——”

        “李经理，”廖南正忽然转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状似卡片的东西，递给刚才带路的男人说道，“记在我的名上。”

        “对了，李经理，大家每个人都有份。”廖南正将“每个人”三字略微咬重，意味深长。

        说起来，在场的这几个人，谁都不缺那些钱，对廖南正的意图也明明白白，连忙都上前表着忠心，“不敢让少爷破费，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一来一往，双方的心思都相互知晓。

        他不介意曝光自己的私生活，可如果那个人是方小嘉，他便决不允许。

        上一回他那样做造成的后果，让她几乎成为了众矢之的，那些争吵与猜疑还历历在目，如果那次他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那么从此以后，他不会再让自己落到那般田地。

        她是那样简单的姑娘，虽然有时候有自己的小心思和小聪明，但她的心却透明的像一张白纸，他只想将她的美好守护，若是纵有如潮般的质疑，他也希望，他一人背负就好。

        所以，他刚才说出的每句话，都隐隐带着危险，他在警告所有人，管住嘴巴。

        经过了将近四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缓缓降落在D市的私家机场。

        天边已经隐隐泛出了鱼肚白，雾蒙蒙的水汽笼罩着大地，D市不似北地那般酷寒，但依旧也是渗骨的寒意。

        两人刚下飞机，便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迎了上来。

        是小周。

        “廖总，方小姐，一路辛苦了。”小周虽然看到方小嘉的出现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敛去了眼中的一抹异色，迎上前去，接过廖南正手中的行李包。

        “我父亲现在情况怎么样？”廖南正大步流星的走着，经过一夜的飞行，他现在只觉得头隐隐泛痛，忍不住揉揉额角。

        但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他只想知道父亲的情况！

        “刚和叶先生通过电话，说是老爷子已经被送出抢救室了，虽然身体暂时稳定，但还没有若离危险期……”小周一边倒车一边毕恭毕敬的答道。

        “嗯……”廖南正沉沉应声，终于落地安顿，一颗心也慢慢从浮沉中安定下来，车里的暖流缓缓的流淌，让他觉得失去感觉的神经渐渐回暖。

        人以放松下来，就会发现刚才刻意忽略的痛感，都慢慢浮现出来，廖南正忍不住抚住额角，眉头紧皱，整个人都靠在身后柔软的真皮座椅上。

        “你怎么了？”方小嘉声音低低的，看他面色不好有些紧张，“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要不要吃药？”

        她又回想起火车上廖南正犯病那一幕，那时的他，也是神色痛苦，脸色发白……

        她有些慌乱的翻着他的衣服，想找找哪里有药，却忽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过来，廖南正将两条长腿一抬，身体一扭，便闭上眼睛在她腿上躺着，让她一下子动弹不得。

        “头疼……”廖南正的声音闷闷的。

        “啊……啊？”她一动不动，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放，有些不知所措。

        “帮我揉揉。”廖南正见方小嘉像个木头一样，有些无奈的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角处。

        不知为什么，他的手今天很冰……长时间的飞行和一夜未眠，再加之担心着父亲的情况，那种伴随着长时间的未知的，不确定的心情，是个人，恐怕都难以抗住吧……

        忽然间，她不禁对眼前的他有些心疼。

        方小嘉的手慢慢抚上廖南正的额角，然后轻轻重重的帮他揉按着……她的手法其实很不娴熟，但她很认真的在做，神情专注的仿佛在面对一件什么珍贵的宝贝……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小周自动在驾驶座当隐形人，关闭一切通感器官，尽职尽责的当着一个驾驶机器人的角色。

        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啧！但是请问有没有什么关爱单身狗协会啊！他在车里这种人家家温馨的气氛中已经呆不下去的好吗？！

        小周默默咬手绢，宽面条泪随风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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