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赵瑜一直都很忙，尽管军队主要事宜都是黄维在管，但是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却全是赵瑜主管，忙着管突厥俘虏，忙着耕地和其他建设。她才刚把俘虏的突厥人花名册做出来，就看到负责堆肥的突厥人围成一团吵吵嚷嚷。

        “区区一个奴隶，别以为被赐了名字就摆脱了骨子里的低贱，想爬到我头上指手画脚，也不看看我是谁？”

        赵瑜闻言二话不说就把她一脚踹进粪堆里，那人全身扑进粪堆，粪便软烂稠粘恶臭不已，她气急败坏地从粪堆里爬起来，凶狠的眼神在看到赵瑜的时候，瞬间瑟缩起来，手脚也不知道怎么摆放。

        她的害怕不是因为赵瑜的地位，而是源于赵瑜在战场上的凶猛，就像是草原上最威猛残暴的狼王。

        “你对我给所谓的突厥奴隶起名字很不满是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贵？”赵瑜看着满身沾满粪便的女人，凭着强大的记忆力，从脑海里找到了她的信息，“乌盩是吧，我记得你曾经也是奴隶，只是那时候部落人少，而你又狩猎有功，部落的首领给你取名让你摆脱奴隶的身份成为自由人。你身上的奴印被你割掉了，但是你骨子里的奴印还根深蒂固。”

        赵瑜抬高声音，“刚刚指使她做事的是谁？”

        一个满头卷发的突厥人出列，用着不太流利的夏国话回道，“殿下，是我。”

        作为一个合格的领导人，最基本的素养就是认清底下所有人的姓名，而所有没有姓名的突厥人姓名全部都是赵瑜起的，她早就将她们原来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伦辛？你做得很好，现在你们地位平等，没有什么奴隶之分，下次要是还有人叫嚷着谁谁谁之前是奴隶，自己原来多么高贵，直接把粪便塞她们嘴里。”

        从长安出发前两日起，就一直在肝的赵瑜很是生气，劳动就好好劳动，整天脑子想岔搞东搞西，耽误了她的工作进度。

        赵瑜把花名册交给腾格，让她分发给负责管理各个批次的突厥人的户长。

        按照惯例，奴隶换了一个部落，身体就会被烙上新部落的印，以示部落对奴隶的所有权，但是赵瑜并没有对突厥的俘虏烙上奴印，她的原话是“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还想要我专门为她们打铁烧柴烙印，是我的铁不要钱还是我的柴不要钱，烙印了伤口感染半死不活少了几个劳动力，谁给我干活？”

        但是腾格知道赵瑜的本意并非如此，她不喜欢奴隶，她不想看到奴隶的存在，她强势地抹去所有突厥人的等级，让她们时刻知道人人平等，绝不因为曾经是奴隶而备受辱骂，也不因为曾经是有地位的人而被奴隶糟践。

        赵瑜很好，腾格从来没有见过赵瑜这么好的人，她耐心地教她们说夏国的话，写夏国的文字，还会对关心生病的突厥人，对每一个人都像天空飘雨月光洒大地一样温柔。

        赵瑜看到自己背上的烙印疤痕的时候，会轻声温柔地问她当时很疼吧，腾格早就已经忘记了被烧红的铁丝烙印在皮肤上的感觉了，但是在赵瑜问出的那一刻，她觉得很疼，疼到抓心挠肺，恨不得把那块皮都割下来。

        腾格喜欢这样的主人，尽管赵瑜不认为自己是她的主人。

        直到后来，有人念了一句诗，叫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和腾格解释大概意思就是见识到了世界的广大，但还是会低头怜惜草木生长不易，腾格觉得很适合用来形容赵瑜，她胸有宇宙乾坤，心怀天下苍生。

        腾格派发完花名册回来，赵瑜已经穿戴好狩猎的服装了，她叫腾格也穿好衣服，和她一起出去狩猎。

        最近的牲畜下了很多的崽和蛋，着实让赵瑜高兴了一把，但是不能动它们，要让它们子生孙孙生曾孙，子子孙孙无穷尽地繁衍下去。

        但是边官的将士百姓们来来去去吃的都是面食，虽然份量经过赵瑜的努力已经有所增加，但好不容易牲畜的产量有了好消息，也该让她们的碗里见点肉沫，赵瑜便打起了狩猎的主意。就算最后到嘴里也不过是塞牙缝的量，但好歹是肉。

        赵瑜率领一堆人牵着猎狗出了城门，纵马驰骋轰轰烈烈地打猎去了。她的骑射水平大有提升，纵马搭箭，见着因地面震动而慌忙逃窜的野兔，连搭三箭，箭箭命中野兔的身体。

        边关的野兔比长安的要大上许多，长安城里可以抱在怀里乖巧的小白兔，放到边关便是单手提起来都沉甸甸。

        腾格的骑射能力也毫不逊色，她射中了两头鹿。

        一群人骑马来到河边，其他动物都飞走逃窜，只有一头身形巨大的野牛在慢悠悠地喝水，头顶粗大尖锐的牛角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出黝黑的哑光暗调。赵瑜知道，它一顶一撞，人的身体都被它给撞破了，厚重的牛蹄一脚下来，人的脑浆都要被踩出来。

        李旷怕野牛发疯朝她们冲过来，“殿下，要不要离它远一点。”

        赵瑜勒紧缰绳，让马匹停下来，“不，我们要靠近一点，今天大家的肉沫能不能多上一丝，就看它了。”

        目测体长三十尺体高七尺体重达两百石的成年野牛，即使是猛虎，也只有成群结队的情况下才敢发起攻击，即便如此，成功几率也不是百分百。

        李旷拦下准备搭箭的赵瑜，“殿下不可鲁莽，野牛性子暴躁，惹急了可不是跑远就能解决的事。”

        赵瑜思忖一会儿，点点头，“你说得在理，大家都散开，呈半圆形环绕野牛。”

        等得队形摆开，赵瑜对准野牛的颈部连射几箭，头一箭因为野牛皮糙肉厚，只浅浅地插了箭头进去，野牛当下暴怒甩头，后续的箭矢因为野牛的动作而被甩落下来。

        野牛认出了朝它射箭的赵瑜，立即狂奔而来，赵瑜也不躲闪，策马迎向野牛。

        李旷见状目眦尽裂，她嘶吼道，“殿下不要过去。”

        她早就该认识到，就算赵瑜再杀人如麻勇武复加，管理事务条理周到，也是个十五岁上蹿下跳淘气到不行的少年人，这个年纪正是最为年少轻狂桀骜不逊。

        “腾格！射它的眼睛，其他人射它的腹部。”

        说完赵瑜对着野牛的眉心射下最后一箭，从马上站起来，手持长刀纵身一跃，跳落到野牛的身上。她扭着腰身，利用离心力，旋起长刀弧抡劈扫，红色的衣摆在黑色的野牛身上翻飞出鲜花绽放的模样。

        野牛被四面八方飞来的箭矢扰乱得分不清方向，直觉身上一沉一松，最脆弱的脖颈和腹部被冰冷的刀刃划过，它来不及用全力把一直绕在身上的人甩开，脖颈被重重切削，本来在血管流动的鲜血遇见了其他出口，大量地冲涌出来。

        野牛瞪着硕大的眼睛，不甘心地倒在地上。

        李旷见野牛倒地夹紧马腹策马过来，“殿下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赵瑜嗯嗯地应了两声之后，就把李旷的话当做耳边风，根本没管她。

        赵瑜瞧见河里有鱼，喊她们一起脱下鞋袜，走进河里，拿着长-枪短箭去扎河里的鱼，真是一点儿都不放过眼前的肉。

        赵瑜好好地教了她们一番光线折射知识，鱼在人眼的位置和在河里的实际位置不一样，学会之后，本来一条鱼都扎不到的腾格，连连扎了三条大鱼，她兴奋地举着长-枪给赵瑜展示她的成果。

        天空飞来一只鹰隼，它紧盯腾格长-枪上的大鱼，依照它的速度，能在人类来不及反应的时刻抓走大鱼，留下她们在原地暗恨跺脚。

        一切都计算得刚刚好，就在它伸出利爪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速度极快的东西抓住它的爪子，大力拖拽把它整只鹰隼摔倒在地上。

        赵瑜远远瞧着自空中突然急掠而来的鹰隼，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身伸手抓住它，让它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鹰隼被摔个正着，竖起翅膀浑身炸毛地看着赵瑜。

        赵瑜琢磨着要不要鹰隼也列入食物范围，但是想想鹰隼毛多，拔起来费劲就算了，她朝鹰隼扔了条双指粗的小鱼，就走开了。

        鹰隼先是躲开面前抛来的鱼，抬头看见赵瑜搭着腾格的肩膀说话，没有管它，它便试探性地上前，把鱼叼进嘴里。

        赵瑜觉得下次出来可以带上渔网了，一网下去能捞着不少鱼，也省得她们累死累活，才得来几十条。

        腾格问赵瑜，“我什么时候能像殿下一样，可以徒手杀死一头野牛？”

        “我不是单纯靠自己的力量去杀死野牛的，你们转移野牛的注意力占了很大的作用，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我跑都来不及。”

        腾格毫不掩饰自己对赵瑜的敬仰崇拜，蓝色的眼睛亮闪闪，“可是殿下一个人也很厉害。”

        “我”赵瑜话还没说完，肩膀突然一重，原来是刚才的鹰隼飞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飞起来轻巧的鹰隼体重一点儿都不轻巧，赵瑜歪着头承受它的重量。本来是等它自己飞走，结果等了半天还停在她的肩膀上，赵瑜忍不住抓着它往天上抛，被抛飞上天的鹰隼似乎以为是个游戏，跑上去飞了一圈又重新落到赵瑜的肩膀上。来回几次后，赵瑜觉着这只鹰隼估计是缠上自己了。

        肩上坐一只鹰隼看着帅气，可赵瑜嫌鹰隼重，放在肩膀上累，她把鹰隼抓到腾格的肩上，异域少女肩上飞鹰隼，像极了赵瑜古老记忆里的画风。

        赵瑜对腾格说，“送你了。”

        腾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别傻笑了，赶紧过来帮忙抬野牛，野牛死沉死沉的，根本抬不动。”

        腾格摸着鹰隼的翅膀，嘴角咧到了耳朵，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礼物，还如此珍贵。赵瑜不懂突厥的习俗里，但腾格知道，一个人愿意送另一个人鹰隼，是要把自己的后背交付给她，她们互为盟友永不背叛。

        腾格愿意做赵瑜的后背，永不背叛赵瑜，她会尽自己的所有努力，把赵瑜推向漠北王廷的王座上，把狼旗改为龙旗。

        赵瑜吃完晚饭之后，一个人坐在墙上看天空高悬的圆月，月周一圈黄色彩晕，月下掩着层层轻霭。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腾格爬上墙头，坐到赵瑜身边。

        “殿下还不睡吗？”

        腾格很聪明，学东西很快，简单地教过几次夏国的语言之后，已经能进行基础的沟通了。

        赵瑜回答，“在想人。”

        腾格顺势问，“想什么人？”

        “想我的心上人。”

        腾格满脸疑惑，她脑海里的夏国词汇还没有教到心上人是什么意思。

        赵瑜解释道，“心上人就是我喜欢的人。”

        腾格这时候懂了，“殿下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

        赵瑜手肘撑在翘起的大腿上，托起腮帮，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她轻声道，“是个漂亮的人，很聪明，我很喜欢他。”

        也不知道王越然现在做什么，此时已经夜深了，估计早就睡下了，他应该已经收到自己定做的剑了，不晓得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的话，她远在边关也没办法改。前几天随着战报一起回去的书信估计是到了，他看到自己写的那些鸡毛蒜皮的生活杂事，估计会觉得好笑吧，哪里会有人千里迢迢写信就写吃什么喝什么遇见了什么。

        腾格见赵瑜露出欢喜得有些呆傻的神情，一点儿都没有往常的敏捷睿智，“殿下喜欢漂亮的人？”

        “如果是择偶方面的话，我喜欢他，就算天底下出现比他长得还漂亮的人，我也只喜欢他一个人。”

        “她们说殿下身份尊贵，以后会娶很多男子。”

        赵瑜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腾格阐述自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婚恋观，“我喜欢他，这辈子只想和他一个人在一起，就像草原上有许多漂亮的花，但我只愿意带走我喜欢的那朵。”

        “别的花不行吗，蓝莲花也很漂亮，不比其他的花差。”

        腾格还想着等赵瑜攻进漠北王廷救出哥哥的时候，让赵瑜和哥哥在一起，哥哥长的好看，配赵瑜刚好，而赵瑜是她见过最好的人，一定会对哥哥好。

        “可是我只喜欢那一朵花，如果是其他花，我宁愿不要。”

        腾格看着赵瑜认真的模样，眼神有些失落，她想哥哥和赵瑜在一起，无非是希望能和赵瑜亲近点，“好吧，”她又抬起头，大大的蓝眼睛满是忧愁，她小声问道，“那你的花会不会喜欢我？”

        赵瑜伸手揉腾格的头，细密的毛发柔软得不可思议，她笑道，“会的，他会喜欢我喜欢的人。”

        腾格伸着头乖乖得被赵瑜揉，嘿嘿憨笑，她是赵瑜喜欢的人诶，她还能被赵瑜的心上人喜欢，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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